少女将军一派悠然自若的神色，身旁跟着的夫郎许是不适应这样的场合，微垂着头，众人看不清少年的模样。

妃白进殿之后，依礼朝女皇抱拳作揖——因着先女皇给的恩典，让妃白不用对人下跪。

柳成因在她身边，不知是不是被吓傻了，也只半蹲了下，跟着妃白行了礼。

女皇此时却懒得计较了。

即将手刃最讨厌之人的喜悦，让她亢奋得顾不上其他。

她没有让妃白和柳成因起来，而是直接怒喝道：“逆臣君妃白，暗卫查出你与南鲁勾结，意图谋算我大炎江山，你可认罪！”

闻言，妃白也不行礼了，直接就直起了身子，玩味笑道：“哪个混账胡说八道，竟然传到了陛下耳朵里？”

见她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女皇怒气顿生，“胡说八道？君妃白你好好看看，这是不是胡说八道！”

说着，女皇“唰”一下把手里的册子甩了出去。

妃白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漫不经心地往后撤了一步，还顺手拉了一把身边的少年。

柳成因不察被她拽了个踉跄，撞在少女背上。

他低低地轻呼了声，妃白只捏了捏他的手表示安慰。

她没有回头，自然也没有看到，在她身后的少年，眼底复杂难懂的神色。

柳成因站稳了脚步，便轻轻挣脱了将军握着他的手。

安静敛眸站着，也不抬头看。

而原本该砸在妃白脸上的册子，“啪”一下摔到了地上。

册子正好被摔得摊开来，妃白懒洋洋地半垂着眸子，随意扫了一眼，大概浏览了一遍册子上的内容。

“这种胡言乱语的东西，陛下不会随意听信了吧？”将军一脸不赞同地道。

仿佛女皇相信那册子，就跟听信了小人的谗言似的。

围观大臣见此嘴角一抽。

别的不说，面临通敌叛国这样的罪名，镇国将军却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地和女皇陛下周旋，单单就这份镇定自若的气度，也不是常人能比的。

女皇差点被妃白气了个仰倒。

“君妃白，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女皇十分痛心，“朕原本也以为这是旁人的污蔑陷害，但这是朕的暗卫查到的消息！”

“你与南鲁勾结，意图谋害大炎江山，如此忘恩负义，可曾记得自己在炎国受过的恩惠，可曾想过边境数万饱受战争苦难的大炎子民？！”

这句话，已经相当于定了妃白的罪。

将军眸光倏地冷了下来。

“陛下这话可谓是杀人诛心，我君王府为大炎金戈铁马征战数年，母亲更是在战场上留下顽疾，再不能上战场。”

“臣年放十三便也跟着先女皇上阵杀敌，如今九年时间，在京城的时日满打满算不足一年。”

少女将军站姿笔直，双手负在身后，一身的铮铮傲骨，周身顿时放出一阵凛然肃杀的气势。

“这在陛下眼里，竟都烟消云散了么？！”

女皇被她的神态吓得眼皮子一抖。

好歹在大殿上，绷住了自己作为一国之君的仪态。

“君妃白你放肆，谁允许你这么对朕说话！”女皇这话却有些中气不足。

而群臣被妃白这么一席话，说得顿时也想起了君王府这母女俩这几十年对炎国做出的贡献。

一时间，众人心里开始动摇起来。

君王府这数十年，对炎国皇室的忠诚众人都看在眼里。

真要说她们君王府背叛炎国，众臣心里都是不太相信的。

但陛下又说君王爷乃南鲁前朝皇室遗孤……

这不，就有人想起来了。

“君妃白，叛国之事暂且不论，听闻君王爷乃南鲁前朝皇室公主，此事可是真的？”

有为大臣战战兢兢地站了出来。

妃白漫不经心地瞥过去一眼，那大臣双腿抖得不像话，恨不得立马瘫倒在地一般。

妃白冷笑了声：“无稽之谈！母亲当年跟随先皇征战数年，若当真是南鲁国人，先皇岂会不知？”

“那也有可能是君芙心思狡诈，蒙骗了先皇呢？”那人脱口而出。

见女皇朝她投去赞赏的目光，登时有了底气。

“君王府在炎国蛰伏这么多年，君芙若真想要蒙蔽先女皇，也不是没有可能！”

此言一出，顿时有引起了一番议论。

当年的君芙，比起如今的君妃白也是不遑多让的。

君芙年少时与先女皇一见如故，两人便拜了把子，以姐妹相称，后来君芙更是辅佐当时还不是太女的先女皇，一路过关斩将，将先女皇送上了皇位。

可如今在这些人眼里，君芙当初的功绩，却都成了蒙骗先女皇使用的手段。

真是，可笑至极！

“如此说来，诸位也认定了，我君王府当真通敌叛国？”将军冷笑着，目光冷若刀刃，阴凉地掠过众人。

接触到她视线的人，皆是心里打了个寒战。

这君妃白不愧是上过战场的人，果然一身嗜血肃杀的气势，颇为吓人。

“都说陛下调查到了如此多的‘证据’，可臣又如何知道，这些所谓的证据，不是有心之人提前设计好，栽赃我君王府的？”

“普天之下，能人异士众多，擅长字迹模仿的也不是没有，陛下如何认定，一定是我君妃白要造反？”

女皇见此，也不愿再听妃白“狡辩”。

“君妃白，若这些物证在你眼里，都成了朕让人造假的东西，那人证你总该相信了吧？”

妃白挑眉：“哦？如此，陛下这里是有人证了？”

女皇但笑不语，目光瞥了妃白身边的人一眼，意味深长。

妃白身旁的少年，身子一僵。

柳成因攥紧了拳头。

在那一瞬间，他脑子里划过许许多多的画面，有一家数口惨死的、有他这么些年来吃过的苦、受过的难，有一路走来的阴谋算计，也有这一个多月来，在君王府度过的，为数不多平静安稳的日子。

少女温和，王爷王夫平静却慈祥和蔼的模样，久久在他脑海里盘旋。

但最终，他脑海里，最终只定格了母亲临终前，死不瞑目的模样。

他攥紧了拳头，眼睛闭了闭，深吸一口气。

再睁眼时，眼底只剩下浓墨般的漆黑。

少年往前走了一步，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他缓缓跪了下去。

似有东西堵住了喉咙口似的，柳成因声音涩涩地开口“奴乃罪臣……君妃白之夫，嫁入王府月余，却意外撞见君妃白与南鲁小侯爷密谋……”

少年声音顿了顿，眸光平静：“密谋造反一事。”

此言一出，顿时在人群里掀起惊涛骇浪。

女皇眼底升起满意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