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爆竹的味道逐渐消散。
空气中偶尔还能闻到。
小时候喜欢闻这种味道，现在觉得火药味真的很刺鼻子。
不到元宵节，这半个月都算是新年。
正月初五以前，基本上都是走亲戚，各家蹭饭。互相请客，每年都这样。
林晨母亲杨欣那边的亲戚有几个家住苏杭，做生意，家境条件不错，北方都是林正国这边的亲戚，他们家是这边所有亲戚当中混得最好的，也是家境条件最好的。
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林晨最难受的时候，他不是讨厌这些亲戚，对每一位都客气而有礼貌，他是受不了自己家里乱哄哄，烟灰果皮糖纸等等，总感觉收拾不完，看那儿都脏，看那儿都不顺眼。尤其是有些亲戚带着小孩过来的时候，家里总是会被弄得很乱，这里已经不是家，而是大车店。
对于有强迫症的他来说，在家里待着就如同地狱般的煎熬。
从初一开始，他基本上都是早出晚归，不在家里吃饭。忍受不了就躲到外面去。反正也有吃饭的地方，谁家不能蹭两顿，尤其像林晨这种外表干净气质清爽的大男孩，到哪个老同学家里都会受欢迎。何况这些老同学家里都听说了他的事情，名声在外嘛。
他还在小班长林萌萌家里混过一顿饭，是初三的那天晚上。
那天下午的时候跟曲环宇在街上分开，曲老二朋友多，好几个人打电话要他去攒局。除了高手对弈的围棋，扑克麻将林晨都不喜欢，不是不会，就是不喜欢碰，如果他真跟一帮人攒局炸金花，能让那帮人把裤衩都输掉，做戏，伪装，掩藏情绪这些方面他是专家，而且极为擅长观察人的微表情，一个眼神或者不经意间的小动作就能推断出来这人在想什么，他去玩这类东西，等于开挂作弊。
小赌怡情，大赌败家。
这些年轻人凑在一起其实也不算赌，就是谁赢了谁请吃饭，如果真要是赌博，林晨也不可能让曲环宇过去玩。
没到晚上呢，家里那帮亲戚还在，他不想这么早回家，在街上转悠了好半天，人口近百万，市内划分三个区，位于黄海凹陷处，地理位置醒目，各种海鲜出名，算得上北方比较有名气的旅游城市，他居然不知道去哪儿，大有一种天下之大却没有我林某人立足之地的孤独感。
正月刚开始，还没有春来桃花开的意思，寒风陡峭。
他面颊冻得泛红，呵着白气，两手插兜在街上漫无目的瞎转悠。有辆蓝白相间的警车停在了旁边不远处，车上下来的男人三十来岁，穿着黑色棉皮夹克，肤色微黑，面相精悍，特别是目光，极具穿透力。
林晨认识他，这人是市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叫赵景瑞，有次在公车上抓小偷就是他带人处理的。后来又打过几次交道，算得上熟人。
“哟，赵哥，过年好。”
“过年好。”赵景瑞靠在车门上，点根烟吸了几口，目光透过淡蓝色烟雾看着走到近前的林晨笑道：“看背影就像你，这大过年的，街上冷冷清清，都没几个人，你搁这儿溜达啥呢？”
林晨靠在他旁边，呵气暖手心，微笑道：“跟你一样，想为全市老百姓的生活安定做些贡献。所以，我兼职业余巡警在巡逻。”
赵景瑞撇嘴，“觉悟真高，可你这话听着真假。”
林晨瞥着他，“哥，你不应该打击热心群众的积极性。”
赵景瑞夹着烟的手摆了摆，“行了，少扯淡，问你个事儿。”
赵景瑞吸口烟，低头用脚尖将烟头碾灭，转过头来目光敏锐，表情认真的看着林晨，“那起车祸杀人案的时候，你真是凭借杨四维个人档案就判断出了他是受到了移植心脏的影响？”
“嗯，其实杨四维的案子是有先例的，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英国有个叫莫德威斯的小镇，街角酒吧老板莫伦克先生一个月内连杀了六个外地游客，此案在当时轰动了整个英格兰。因为他和六名被害者根本不认识，也没有心理疾病，不具备反社会倾向和分裂型人格障碍，为了搞明白他的作案动机，苏格兰场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最终也查无所获，最后还是莫伦克先生的私人医生一句话引起了当时主办此案的沃尔森警长的注意力，苏格兰场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才搞明白了整个案子的来龙去脉，原来记忆转嫁也可以杀人，这就是后来在国际上很有名的lncredible events，因为此前在英国历史上从未有过同类型案例，案子无法定性，法官和陪审团研究了几个月，又进行了民调，最后莫伦克先生被无罪释放。他呢，变卖了自己所有资产，用来赔偿那六名被害者的家属。再后来，这位莫伦克先生专门研究心理学，也成为了有名的心理学学者。听说过《小镇与魔鬼之花》这本书吗，作者就是莫伦克。”
“也就是说，你是通过这个案子的启发，才怀疑到心脏移植上面去的？”
“怎么说呢，这个算是主因吧，还有就是杨四维和庄少栋行动轨迹之间的并合性以及对杨四维本人的性格方面判断出来的。你想啊，杨四维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为人善良忠厚，说白了，就是太老实了，胆子也小，平时连只鸡都不敢杀。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设计出那么巧妙的车祸现场呢？缜密，细致，还利用了视觉盲点和人们潜意识里认为的理所当然，这完全与他性格不符嘛，这么多疑点凑在一起难道只是巧合？警察办案的时候有个不成文的习惯，疑点过三，就可以重点锁定，追踪调查，赵哥你也是老刑警了，不会连这个规矩都不懂吧？”
赵景瑞又掏出根烟点上，吸了会儿，他夹烟的手指停在嘴边，眼神浮现出难以理解的神色看着林晨道：“这些都需要很专业的理论和技巧，还要懂得犯罪心理学，那次你能在公车上认出那对雌雄大盗我就觉得奇怪了，你怎么会懂得这些，你真是李天航的学生？”
“我让姚副局帮我扯过来的一张老虎皮而已，我根本不认识他，只是听说过，偶尔研究一下他的微痕理论，至于其他的只是爱好，感兴趣而已。”林晨笑了笑，道：“这个人呐，只要对某方面感兴趣，就会爆发出潜力。你不信的话可以试试，前提是必须真正的感兴趣，自己欺骗自己那就没意义了。”
赵景瑞极具穿透力的目光凝视林晨良久，最后叹道：“你不做警察真可惜了。”
说着，打开车门，“回见吧，我走了。”
林晨转身回头跟他道别，忽然愣在那里，隔着警车的后面就近站着个穿着白羽绒服的女孩，身材娇小，浅粉色针织帽，梳着两根辫子，一双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醉人的梨涡，逐渐褪去婴儿肥的清秀面庞甜美可爱。
此刻正目光奇异，有些发呆地看着林晨，好像初次认识他。
赵景瑞看看警车旁边的女孩，再看看林晨，这表情，是认识啊。
他眼神诡异，意思是你女朋友不错，这女孩长得这么甜，抓住她。
林晨绕过警车前脸，抓着女孩的胳膊后退，等警车开走之后，他才看向还有些发呆的林萌萌。
“小班长，你怎么……”
“林晨，你是柯南？”林萌萌睁着大眼睛，表情真的好可爱。说出的这句话更可爱。
“哈？”
身上的气息甜美，邻家少女般的林萌萌肌肤细嫩，白里透红，冬季的日光里泛着莹润光泽，红润的小嘴叭叭，“年前那件在国内讨论的沸沸扬扬的不可思议谋杀案真是你破的，可是怎么可能啊，怎么会呢，你是林晨，不是警察，不是神探，你怎么会破案啊？”
小班长很激动，语无伦次，她认识林晨变得陌生了，这种感觉让她不舒服，想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久前，远远地看到警车旁边跟人谈话的人像是林晨，就想着过来打个招呼，走到近处之后，忽然想吓唬他一下，每个漂亮女孩都有颗长不大的少女心，结果听到一些让她很难理解的内幕消息。
林晨不知道警觉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了，居然有人靠近都没察觉。
自己也就算了，可是老赵也太不专业了，怎么当上副大队长的。
小班长那双动人的大眼睛还在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看猴子，看猩猩，还是在看大熊猫……
都不是，她是在看柯南。
“这个说来话长……”林晨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没关系，晚上去我家吃饭吧，我有时间听你细说。”林萌萌笑容甜美地邀请。
林晨抬手捂脸，看来是躲不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