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让你睡的。”前面的人带着她过了马路，轻飘飘补了声，告知她，“我家开的。”
周子衿的听觉全集中在了前面那句。
——会让你睡。
……
怎么。
听起来这么。
“别有洞天”。
跟她比起来周嘉驿简直稳如老狗，带她先在商场买了身换洗衣服，“饿吗？你晚上没怎么吃。”他甚至给她买了点吃的带回去。周子衿开始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背着她经常带“妹妹”出来。
周嘉驿在电话里订的房，那边大概是问到什么间的时候，他们在路上走着，他侧头看她，好像是要听她做主。
周子衿才接收到迟到的不好意思，“…双床。”
牵着她的人有点笑了声，前台姐姐恪尽职守，维持着八颗牙礼貌微笑，双手送上房卡，闭口办事儿，半个异样的眼色都不给。进大堂，取卡，上电梯，开灯——他们竟就这么顺利迅速地进行到了换拖鞋这一步骤。
“你先洗？”周嘉驿把纸袋放到了床上，转而问。
周子衿垂在裤边的手指轻微抓了下布料，“…你先吧。”
周嘉驿也不啰嗦，目光按在她的脸上，倾身勾起扔在床边的衣服。周子衿左右打量了房间一圈，错过了男生脸上微微扯唇的表情。
周子衿听见磨砂玻璃门里面一阵阵噼里啪啦的淋浴声后，恍恍惚惚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
周嘉驿就在跟她隔着一块玻璃门的地方、洗澡……
她冷不丁咽了下喉咙。
刚在一起的时候平常也就牵个手，顶多就是亲下脸，一毕业接吻开房一步到位……
床对面电视里播着个喋喋不休的古装剧，心猿意马的思绪当头，周子衿聋了一样，完全没有听见水声停歇，玻璃门自内向外被推开。拖鞋踏在水面上，发出细微的啪嗒声，有人缓步而出。
“在想什么？”自耳根后响起一道热热的声音，尾音微挑。
周子衿堪堪坐住了，差点没撞到周嘉驿的下巴，假装无事发生，紧着嗓子，道：“…你洗得好快。”
沐浴露还是洗发水的味道充斥在房间里，里头卫生间似乎还冒着氤氲热气。男生只腿跪在床沿，抬起腰，眼里端着星星点点又深不可测的笑。
这个姿势被他觑着，压迫感拉满。
周子衿从旁边床上抓起衣服，“我去洗了。”头也不转地钻进浴室。
浴室里清楚残留着上一个人的温度，周子衿慢腾腾脱衣服。
等她洗完穿衣服的时候，门边倏忽传来一声轻叩。周子衿抱着衣服猛地转头，磨砂门外一个模糊的影子，声音惯常的慵懒里带着轻淡，“要不要我帮你吹？”
“不用了，”周子衿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语速飞快，“你先睡吧。”
门外的人无声地勾了下唇。
……
来日方长。
周子衿洗澡本来就慢，洗头洗澡一套下来，吹完头也不知道外面几点了。
漆黑的眼睛从手机里抬向她。刚刚没注意到，周嘉驿洗完澡身上也穿了件浴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靠坐在床头的姿势散开了，领口直低到胸口。他们俩就跟穿着新婚夫妻套装。手机\端 一秒記住《www.》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周子衿微微走快了，一股脑爬到床上，拉起杯子往里钻，“晚安。”
少女肩颈线条流畅清晰，纤背窄腰，露在外面的一截小腿白皙滑腻，像是上等的白玉，纤细却有明显的线条。
身后有人笑了声。
灯光在他手下熄灭，周子衿眼睫微闪，心口紧了紧，听见脚步自背后走了过来。
来人渐渐近了。他停在她床边，周子衿微微攥紧了被子，略有温度的气息不疾不徐压下来，跟她身上很像，又不太一样的味道。
周嘉驿撑在她枕边，往她嘴角亲了口，似笑非笑的声音低低哑哑：“晚安。”
……
心跳在被子里狂奔。
夜半，凌晨两点半。
一道细长的人影立在靠落地窗的床里侧。
周子衿不自觉攥了攥拳头，轻喊：“周嘉驿。”
声音太过于细弱，宛若石子投向深海。她站在他床边，重新慢喊了声：“周嘉驿。”
她朝他伸去一只手，微微弯了身，又喊。
等会儿打电话给前台一系列动作，肯定会给他吵醒，想了下还是先来提前叫醒服务。
“周嘉——”这声还没说完，周子衿猛吸了口气，嘴里发出短促的呼声。
躺在床上的人不知何时伸臂，手指握上胳膊，一把将她拉了过去。
周子衿大半个人摔在周嘉驿胸前，两人间隔着层薄薄的松松盖着的被子。
女生呼吸急促起伏了两下，声音在黑夜里却还是不自觉压得低：“周嘉驿！你醒了。”
身上迟迟响来不明的一声：“嗯。”
少年缓缓开口，喊：“周悠悠。”他嗓音里带着某种磨人的质感，像是寒冰被砂纸磨过，唇角弧度几不可见，懒淡吐着：“我是在做梦？”
周子衿微微抬起点头，想要从他身上爬起来，修长的手扣在颈后，轻柔而牢固，不让她动。“你梦里有这样的仙女？”她被迫就着这个姿势。
周嘉驿意有所指，“当然。”
大手在她脑后揉了揉，终于放开，周嘉驿捞起床头手机，轻轻扫了眼，转而向她：“出什么事了？让周老师大半夜爬床。”
……
“我大姨妈又来了。”
周子衿一觉无梦正熟睡着，半夜倏然睁眼。不用进卫生间，她就感觉到了——生理期提前。她听钱一一说心动谈恋爱啥的会刺激大姨妈来，没准今天就是因为周嘉驿亲了她。
……
等她处理完出来，靠在床头等她的人扬头，“饿吗？”
周子衿摇头。
她刚刚进卫生间还听到他吩咐人送杯红糖水上来，被她叫住了。
男生伸手暗灭了一盏灯：“暖贴都放床头柜上了，肚子疼叫醒我。”
“不会疼的，我平常都不喝红糖水的。”
床上准备等她上床关灯的人屈起一条腿，笑了，缓慢道：“没说喝红糖水，我可以给你揉揉。”
夜空下的城市陷入寂静，横冲直撞的热风在空荡处消散。
周子衿心口连同脑袋一热。她停在两床之间，起了挑衅的心思：“刚刚我叫你，你怎么反应那么大，不会以为我要找你一起睡吧？”
周嘉驿靠在那儿稍稍扬了眉，不为所动，将计就计：“是啊。”
这回轮到周子衿被挑拨了。果然有关这种事情，她就不该跟这个人呛。
“我如果没来例假，或许可以赏脸，”她咳了声，“跟你躺一张床。”
床上的人不打一声招呼，长腿落地，一声不响站了起来。
男人跟她面对面，突然将她打横抱起来，弯腰，将人放到了旁边床上，“那也不可以。”
周子衿整个人还是晕晕乎乎的，周嘉驿双手撑在她肩头两侧，他的鼻息撒在她脸上，又痒又灼人：“你敢，我可不敢。”
低沉的声儿，如同羽毛刮在心窝上：“别把男的想太好，我也得防着，周老师。”
少年替她掖了下被子，语调带笑，又像是哄声：“睡了。”
周子衿一觉醒来，手机已经被打爆了。
屏幕上显示了来自用户周衍的八个未接电话。
她撑着床微微起身，动作突然顿住。颀长的身形站在床尾，背对着她，半裸着上身。
T恤方才落到肩部，顺着脊柱沟流畅地向下延展。男生衣服穿了一半，衣角和裤边之间的一截腰胯劲瘦，线条紧实有力。宽肩窄腰，肌骨再往下，收入进贴合的腰带里，无法再勾勒深入。周子衿再次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年，是个危险的成年男人。
周嘉驿发觉身后动静，稍稍侧头扫过。衣摆滑到裤腰上边沿，他转了过来。
见她醒来：“周衍给我打过了，不用着急，你睡好了再起。”
周嘉驿跟她哥讲清楚了？周衍说了什么？……
日上三竿，周子衿昨晚睡第一觉前还以为自己不好睡，结果两觉都是沉沉酣畅，好久没睡这么爽快和无所忌惮，无梦到九点。
“我饿了，我洗洗跟你去吃早餐。”
她稍微坐起来点，一会儿给周衍拨了回去。那头很快接起，不等她将手机稍微撤离耳边：“周子衿？你胆子肥得不行了啊？”
“我还真小看你了，大小姐。”周衍语气跟讨债来了，又欠又躁，“你自己提出夜不归宿还是被他拐的？你自己说。”
“我不就找个地方躺一觉吗，不然跟着你睡马路牙子吗。”周子衿嘟囔两句，“你现在在哪儿，你们昨晚睡了没？”
周衍兴许是真没睡好，懒得讲废话：“小宋姐那边我糊弄过去了，十点半我来接你，赶快起来，挂了。”
周子衿抬眼朝对面人看去，周嘉驿双手环胸靠在电视柜前，目光静静打量着她，冲她微微抬了抬眉。他向前走过去几步，帮她把搭在椅子上的衣服递了过来，自行转过身去。
少年倒了两杯水，一杯热的一杯温的，手指富有节奏地在桌上叩了叩，饶有兴致道：“换吧，不会偷看。”
周子衿老脸一热。
两人从酒店里出来，在江边长街吃早餐，这个点的早点铺子人已经不是很多。
周嘉驿从桌底扯出个凳子给她，周子衿伸手就要去碰桌上东西，周嘉驿接走，替她烫了圈碗筷，动作滑利，才又送上来。
“你经常在街边吃早餐？”周子衿两只鞋底踩在凳子横杠上。
“还行，周末吃得多。”他又给自己碗里倒了开水，重新抽了双筷子。周子衿脑子里浮现出身高腿长的一个少年抄着兜从巷子里出来的画面，雾薄光亮，枝头鸟叫得婉转悠扬，他随便寻个干净地儿，侧身没入人群里，慢条斯理地吃东西。
豆浆味道香浓醇甜，周子衿半边脸埋入了碗里。周嘉驿把他那边那碗推给了她。
周子衿喝到第二碗，还是太高估了自己，喝了几口就喝不下了。周嘉驿没发表什么意见，伸手将她喝过的碗接了回去，顺理成章地继续喝。
也是，都接过吻的人了。而且，周子衿想到，她很早之前好像就喝错过他的杯子……
她吃完最后一口，时间差不多了，打开手机给周衍发消息。中途又回了好几个未读信息，包括易溪夏冬荣今早的“问候”，她跟周嘉驿走出去就没回来，她俩昨天瞧见了。
周子衿一直低着头，完全没注意食指叩在桌上的有规律的嗒嗒声。处理完事儿抬头的片刻，周嘉驿也从她手里抽走了手机，动唇：“周子衿，咱俩是不是一个多星期后再见了。”
周子衿表情正派，点点头，“是啊。”
“刚能正经谈个恋爱你就要跑，这债你是不是得先欠着？”少年口吻逼迫。
周子衿这回可有的反呛：“你不说防着。”
周嘉驿一笑，没皮没脸惯了：“那是晚上，不一样。”
说话间他已经付了钱，两人从桌椅板凳堆里出来。江边行人寥寥无几，水面泛着粼粼波光。
“你是不是怕我旅途艳遇，我回来就把你甩了？”
周嘉驿牵起她的手，他习惯性地先勾过她指尖，指节顺着上爬，反手牢牢握住。
少年狂妄得不行，语气里满是不甚在意：“那我就再追回来。”
他回过头，停步：“昨晚没说清楚，我不是别人，还是不一样的。”
“你可以一直信我，周悠悠。”周嘉驿站在她面前，尾声像问句又像嘱托的落定，“记住了。”
夏天的风在他们间吹荡。
周子衿的唇在他脸上飞速碰了一下。
“临别赠吻，不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