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很犹豫。

今天早上多比告诉他，斯莱特林的西奥多·诺特要求城堡里的家养小精灵替他们清理一间空教室，哈利总觉得他们在密谋着什么。

“马尔福整个学期都很奇怪，不是吗？”

罗恩用叉子戳着他盘子里的南瓜馅饼，眉头拧出一个疙瘩，“没有仗着级长耀武扬威，没有欺负低年级生，没有挑衅……哦，伙计，他害你禁赛那次不算……”

在哈利收到一个瞪视之后，罗恩追加了一句话。

“因为今年有O.W.Ls！”赫敏恼火的目光在哈利和罗恩之间打转，“你们俩对自己的作业有这么上心吗？连马尔福都知道用功了，你们的成绩仍然没有丝毫起色！”

“哦，赫敏，我们在讨论马尔福。”罗恩郁闷地说。

哈利也想到了书包里还一个字没看的魔药复习计划，叹了口气：“反正我们什么也做不了，他们是调查行动组，可以做任何事……”

“但你前一分钟还在说他们有阴谋的！”罗恩对于哈利立场的动摇很是恼火，“反正我们已经没有分数给他们扣了，没准是乌姆里奇的诡计，万一他们在密谋对付——”

他压低了声音，“我是说……万一他们知道了乔治和弗雷德的计划呢？”

“那不可能。”赫敏立即说道，“他们不会那么大意。”

“我们的‘邓布利多军’也很谨慎啊……”哈利小声嘟囔了一句，赫敏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他立刻不吭声了。

“那他们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打扫一间教室？”罗恩坚持地说道，“有什么事情他们是不能在公共休息室里谈的吗？“

“那也不关你的事！“赫敏恼火地说，”你又为什么不肯多花一点时间在自己的复习上，离O.W.Ls不剩几个周了！“

赫敏瞪着罗恩，而罗恩瞪着哈利，仿佛在期待他说点什么解围。

“嗯……或许他们要复习呢……“哈利不确定地说，“斯莱特林休息室怎么看也不是一个安静的复习场所……”

“那他们为什么不去图书馆？”罗恩反驳道。

“别这样，伙计，”哈利挠了一下额头上的伤疤，“我只是提出一个假设……”

“你伤疤又疼了吗？”赫敏关切地问了一句。

“没，我只是——”哈利烦躁地说，“我只是希望在乔治和弗雷德的行动之前，别再出什么乱子了。”

“可是你别忘了，哈利，”罗恩说，“因为你接受了《唱唱反调》的采访，诺特故意针对你很久了，现在机会摆在眼前……”

“那正说明我们的举动没错，”赫敏不满地说，“对手越恼怒，说明我们的越策略成功——不要轻举妄动，反正他们再也不能扣我们分了。”

“所以这次机会你要放弃吗，赫敏？”罗恩坚持道，“好不容易知道一次他们的集会地点，如果我们借助哈利的隐形衣提前埋伏在那里，他们没可能发现的。”

哈利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们只是刺探情报，你不想知道他们集会的时候密谋些什么吗，赫敏？”

赫敏看了看两位好友期待的神色，对这个听上去的确很诱人的计划思考了几秒钟，也有点意动，“我们怎么偷偷溜进去，隐形衣遮不住三个人，而且……”

“我们有多比！”哈利说，“我让多比……嗯，是多比说他愿意去打扫，他不会清理掉那间教室多余的杂物，而是把它们堆在角落，我们就提前藏在那！”

“可是……”

“别可是了，赫敏，”罗恩鼓励地看着她，“总得有点冒险精神的不是吗，你不能指望情报自己长脚跑到我们跟前。”

“好吧……”

就如同他们每次的冒险行动一样，赫敏始终是被说服的那一个。

晚饭前，他们在多比刻意制造的漫天灰尘的掩护下，悄悄钻进了诺特说的那间教室，小心翼翼地藏在破旧的桌椅和帷幔堆后头，赫敏第十次检查了隐形衣有没有露出他们的脚踝，罗恩第九次翻起了白眼。

“你以前没这么紧张的，赫敏……”他伏在隐形衣里小声地说道。

“对了！”赫敏突然抽出魔杖，手肘撞了哈利一下，哈利疼得嘴角一抽，“哦，抱歉……”

她歉意地说了一句，将魔杖对准杂物堆，轻声念出咒语：“无声无息！”

“这不是O.W.Ls考试的内容吧……”哈利发现自己不认识这个咒语，刚问出来，就被罗恩一把捂住嘴巴。

“别提考试了，伙计！”罗恩担忧地盯着赫敏。

“对啊，我就不该暂停复习陪你们一起热血上头！”赫敏气恼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才不好意思嘟囔出答案，“消声咒，我也是第一次用……”

他们鼻子里充斥着陈腐发霉的旧物味，趴在杂物堆后面等了好长一段时间，幸好赫敏让他们提前吃了点东西，不然哈利觉得自己的肚子肯定会咕咕地叫出声来，

外面的走廊里终于响起了脚步声，哈利估计至少有六七个人进入了这间教室。

“见鬼，西奥多，”哈利听出这是斯莱特林那个棕皮肤的布雷司·沙比尼的声音，“你到底有没有提前打扫这里，你要我们挤在垃圾堆里吗？”

他渐渐接近了他们面前的杂物堆，哈利下意识地把手伸进袍子里，他看到赫敏握紧了魔杖。

“大概家养小精灵认为这些是霍格沃茨的‘宝贝’吧，就像邓布利多认为学校的飞天扫帚是什么‘珍稀的古董’一样。”

哈利听到西奥多·诺特低沉的声音，然后是人群的嗤笑声。

“它们的确是，”听到他的步伐声减弱，哈利松了口气，“霍格沃茨的扫帚间不一直是飞天扫帚发展历史陈列室吗？”

“这里至少没有灰尘了，”诺特说，“德拉科不会嫌弃的。”

“你这是嫌弃我嫌弃了？”沙比尼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他要敢嫌弃你，你就把他丢出去，西奥多，”潘西·帕金森的声音响起，“德拉科问起来就说布雷司一心一意地想着他的约会。”

人群发出一阵哄笑，哈利注意到其中夹杂着一个嗬嗬笑的女声，他看了赫敏一眼。

是米里森·伯斯德，二年级的时候他们制作复方汤剂，赫敏曾想变成她的样子，但错误地搞到了她养的猫的毛发，变成了半人半兽的模样。

赫敏显然也听出来了，哈利和她对视了一眼，罗恩在一旁不解看着他俩。

“不带你这样的，潘西，你看连斯莱尔都在，德拉科哪里会相信这种鬼话。”

“我只负责通知。”诺特说。

哈利想了很久才想起这个名字，是斯莱尔·罗宾，和他们同级的斯莱特林学生，听说是个混血，存在感微弱，几乎没听过他发言。

他肯定在斯莱特林过得不怎么样，哈利同情地想道。

这时又有几道沉重的脚步声踏进来，听他们的问候声，是克拉布和高尔。

哈利认真辨认起他们的闲聊声，听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五年级的斯莱特林学生都聚集在这里了。

“他们搞什么？”赫敏无声地朝他做出口型。

哈利和罗恩茫然地摇着头。

“嘿，德拉科，你迟到了。”沙比尼打招呼的声音非常愉快。

“我不认为准点等同于迟到，如果你使用的是格林尼治时间的话，布雷司。”

这个冷淡的声音响起时，教室里安静了下来。

马尔福的确变了许多，哈利完全没有听见他进门的脚步声，而且斯莱特林的学生也比以前更重视他了。

学习成绩真的这么重要？哈利疑惑地想道，他认为自己还是能够分辨出一些真情假意的，今年斯莱特林对马尔福的态度转变很大。

不应该啊，哈利又看了赫敏一眼，推翻了这个想法。

没准是因为伏地魔回来了，他爸爸在伏地魔手下谋得了一个好位置。

哈利想起去年伏地魔复活后对待卢修斯·马尔福的态度，虽然他强调了自己对马尔福在他消失后的消极态度很失望，但也没有追究的意思。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哈利突然觉得罗恩的话很有道理，斯莱特林都是黑巫师，他们当然会更加尊重马尔福。

“见到你们都在这里，我得承认我既惊讶又高兴……”

毫无起伏的声音传进哈利的耳朵里，他厌恶地皱起了眉毛。

他可是一点都听不出马尔福语气里的感情色彩，就像偶尔几次在图书馆所见的，马尔福那双眼睛如同伦敦灰蒙蒙的天空一般，捉摸不定。

此外他就很少在城堡里碰到马尔福了，因为他不再四处闲逛欺善凌弱，上课的时候也总坐在第一排，他只能望见他淡金色的后脑勺。

反倒是圣诞节前那次魁地奇赛场上的马尔福正常许多，然而被终身禁赛的教训实在是太惨痛了。

哈利翠绿色的眼睛亮起了愤怒的光芒，只听得马尔福漠然的声音接着说道：“我本意是想找几个人一起探讨O.W.Ls考试上可能涉及的魔药内容，但现在坐在我面前的人复习进度不一，或者更坦率地说，是魔药成绩差距太大，我很难顾及到所有人。”

探讨魔药？

哈利懵然地眨了眨眼睛，不是阴谋诡计吗？

为什么他心底竟会感到很失落？

旁边罗恩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而赫敏严肃地板起脸来，哈利发誓她此刻的表情与今天变形课上的一模一样。

“我们要不要先起个名，就像‘邓布利多军’那样？”沙比尼的提议引起一阵低笑。

哈利顿时怒火中烧。

“他、们、怎、么、敢？！”罗恩用嘴型表达着他的愤怒，他的脸色正向他的发色趋近。

哈利有点担心罗恩咬到他自己的舌头，随即赫敏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这么说你坐在这里是出于某种‘高尚’的理由，诸如‘保卫霍格沃茨’此类的‘伟大事业’是吗，布雷司？”

马尔福的嘲讽总是这么直戳人心，哈利听到沙比尼的傻笑声，心里不知哪里升起一缕快意。

等到笑声落下，马尔福冷漠的声音重新响起：“我假设你们不是来听笑话的，所以就不要浪费彼此宝贵的复习时间了。我只说我认为的重点，有的斯内普教授可能提过，仅供你们参考——首先是解毒药剂。”

“整个四年级斯内普教授以课题的形式带领我们系统的学习过它们，解毒药剂种类丰富，配比复杂，既需要知识储备，又需要随机应变，非常适合用来考察对魔药的理解程度……”

他怎么这么熟练？

哈利听着马尔福的侃侃而谈，回忆起自己第一次给“邓布利多军”授课的情形，同刚刚罗恩一样涨红了脸。

不过马尔福颐指气使惯了，这种场面对他而言肯定不算什么，但最令哈利气愤的是身边赫敏，她不适应地扭动了一下身子，哈利知道她是恨不得和杂物堆后面的那群斯莱特林坐到一起，将马尔福的话抄到羊皮纸上。

其实不嘲讽挑衅、不刻意拖腔拖调时的马尔福嗓音干净利落，他那该死的发音简直和BBC播音员的牛津腔一样漂亮，不知不觉间，哈利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在马尔福这里上完了半堂魔药课。

哈利脸色异常难看，好像吞了一吨狐猸子干粪那样恶心。

直到罗恩捂着嘴回过头来看着他，哈利才略感欣慰，至少还有一位好友站在他的战壕里。

“那个，教授……”在一派静谧的书写的沙沙声中，又是那个沙比尼抢先开口，他的称谓惹得斯莱特林众人会心一笑。

“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开始制作魔药了？”

轻笑变成了哄笑，混杂的克拉布和高尔的大嗓门极其响亮。

“很遗憾，我不能给斯莱特林扣分，”哈利无法从马尔福的回应中判断他的情绪，“但如果你想留堂，我还是乐于给你这个机会的，布雷司。”

“德拉科，你为什么觉得这学期的缓和剂与强化药剂不会考？”诺特提了一个赫敏很想问的问题，因为哈利看到赫敏呼出一口气，身子前倾的幅度又大了些。

“我想斯内普教授之所以把缓和剂和强化药剂放到今年，旨在锻炼我们调配药剂的手法，提升我们实践水平。你们回忆一下开学以来教授布置的作业，比如月长石和各种解毒剂的论文题目，各自斟酌吧。”

“唉，我只能想起写它们时辛苦拼凑的艰辛……”

哈罗德·丁戈的声音让罗恩瞪大了眼睛，哈利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那是差点骗罗恩向他借贷十二个金加隆的假货贩子。

果然是邪恶的斯莱特林，大人在校外为伏地魔的恐怖组织效力，学生在校内坑蒙拐骗欺凌弱小。

哈利不屑地想道，同时沙比尼说道：“教授，再教点别的呗，这长夜漫漫时间难捱啊……”

人群笑闹着支持他的话，瞬间哈利脑海里活灵活现地浮现出了这位吊着眼睛、毫不正经的花花公子形象，他嫌恶地摇了摇头，在杂物堆后面趴太久，浑身血液都快循环不过来了。

沙比尼几次三番地打岔，马尔福不应当狠狠地拒绝他吗？

然而马尔福并没有高傲地拂袖而去，哈利失望地听见马尔福平静地说道：“你想听什么，其他老师给出的复习范围已经很详细了。”

“是啊，和斯内普教授‘全是考点’的海洋般的复习范围比起来，”哈罗德·丁戈嘟囔着，“在湖泊里舀水简直‘轻而易举’。”

斯莱特林齐声赞同。

“你的话会让弗立维教授难过得晕过去的，”即便是玩笑话，马尔福的语气里依然没有笑意，“你要他怎么办，直接泄题给你？”

“弗立维教授能知道题目？”

“他和部里试验咒语委员会的会长有交情，那群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家伙们最是念旧了。”马尔福的评价还是那么刻薄，“你打算付诸行动了吗，哈罗德，考虑好了怎么打动弗立维教授吗？”

“那还不如考虑打动那只粉红色的癞□□，”沙比尼也调侃道，“我们‘可爱的乌姆里奇教授’从她‘亲爱的康奈利’那里总会得到一点‘贴心’的‘小渠道’是不是？”

哈利有点意外，他本以为斯莱特林会喜欢乌姆里奇，毕竟她给了他们那么多特权，却没想到他们却完全不尊重她。

真是凉薄的斯莱特林。

“这个比较难确认，”马尔福说，“取决于他们在理论考试上出的题目究竟偏重‘黑魔法防御术的理论’还是倾向于‘黑魔法防御术理论的理论’……“

“你在玩套娃吗？“哈利听到沙比尼吐了一口气，”你说得是英语吧，德拉科……“

“实践考试你们自己想办法。“马尔福冷漠地说，”理论考试我建议以三年级那头狼人和四年级那位冒牌傲罗教的为重点复习。“

“唉……“帕金森叹了一口气，”同样是草包，洛哈特教授好歹还能看脸，我们美好的时光二年级啊……“

“唉……“

回格兰芬多休息室的路上，赫敏也在叹气，他们三个人在斯莱特林离开之后，又足足等了十几分钟，直到多比通风报信之后，才起身结束了这场灾难般的窃听。

当然，只是对于哈利和罗恩是灾难，赫敏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让他俩很是无语。

“赫敏，你够了，那可是马尔福！”罗恩嘴里骂骂咧咧，“那个卑鄙无耻、谎话连篇的马尔福！真不敢相信你居然堕落到了欣赏他的话的地步——”

“但他说得不错……”哈利刚中肯地说了一句，就撞上了罗恩怒目而视的脸色。

“不要被预设的立场影响了你的理智，罗恩，”赫敏用冷静的语气说，“他的观点很有见地，尤其在魔药上，难怪斯内普教授喜欢他……”

“斯内普也阴险狡诈——”

“是斯内普教授！”赫敏生气地瞪着罗恩，“邓布利多信任他，这就够了！”

“哦拜托，你们别吵了，”哈利不耐烦地说，“我们确认他们不会破坏乔治和弗雷德的计划就好啦，到时候我会记得问小天狼星这件事的。”

“问斯内普教授？”

哈利点点头，摆出了厌倦的神色，让赫敏和罗恩闭上了嘴巴。

他从斯内普的冥想盆里看到了一段屈辱的记忆，哈利难以接受自己的父亲曾经像马尔福那样，傲慢自大、目空一切、以欺凌同学取乐，他得亲自问一问小天狼星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