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雨浥轻尘

《霁雨浥轻尘》

第39章 第十九章 第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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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有种做法叫:捡人家的‘漏’,让自己懊悔吧。

不假,说时迟那时快,这下何用在一人身上动一念的悉从尊便,转头来便让这位倾身陪奉、忘其所以的尊容受惠吃不住,不上算了。

就见他云愁雾惨的手捂小腹、夹腿弯膝、半蹲半立,落脚扎马步也一发不好,腰身似突地前哈,到老佝偻着,怕不是下元气海刹那经九百生灭。先前面上不过一味的滋滋冒油,眼下,却借道这酒都被废做冷汗出了,咄咄怪事。看起来“行此善举”,你怎样对人,人家就怎么对你。本就公道,自是当然。

感觉到时间止步于此,也感受到大众呜呼,如同劳问不绝。

“何事喧哗?”不知是谁率先发问。

“你俩还真会玩。这是怎么说的,小滕?你惹乎祝总干啥?”韩副总半途快步小跑近前来,见此是一脸骇然。

滕脂柔侧目扫视了下那“精虫上脑”的家伙,犹带一丝不以为意跟怠慢的口吻回道:“我无意想冒犯谁,只不过他的做派……让你根本没得玩儿。”

“怎么着,可叫你看不惯了?祝总做派那叫‘日行一善’有目共睹的,也断不会与咱们彼此间处得不友善。倒是你,这是作何?跟你说哈……少在这儿给我节外生枝,惹人眼目的!”言至此,就见韩副总脸色不佳地鼓着眼睛相向于滕脂柔,复而有如拨转马头,亲善至极地冲着近前还在兀自哼唧的“上尊”,倒是颇伤自尊地蹲了过去,扶侍中仰脸观色,黠谋那叫掩饰得无瑕疵,连声道:“你看看,今天这事儿给闹的,多有冲撞,莫要上心。哪想到这丫头是真敢下死手……兄弟,感觉如何?身体没啥大碍吧?”

祝总不知答言,嘴角收缩没明说,只将肘弯推拒一扬,压根儿没理他茬儿。想来韩副总领受今晚的尴尬,实在是无物结同心地像被一次次吊打。

无妨,这“量活儿的”只管捧场得执迷不悟便是,起码好叫日后再有此类的饭局一如开派对,庆祝面上无光的自己。只不过今晚,本也算得差强人意了,却被她二人小题大做了些,为避免尴尬,这口头上指定得说说,可不能再变本加厉,哦了。

是以,也不过是槽牙凿齿,转背近身靠前两步,看着滕脂柔砸舌一击:“说句不中听的话,我是真的看不明白你惯来在人前装什么装?知道自己啥身份不?跑这来‘一枝独秀’,秀给谁看?就算当真被‘把玩’在手,该是庆幸吧,自己还可算块料……听我一句劝,别没事儿有事儿甚至……生事儿的与自个较劲。‘懂’对你并不难……”

滕脂柔正一门心思给自己当之无愧的“闯祸精”称谓,再更新升级“版本”一回,未曾料听言似遇到“程序Bug”,有如系统强行“上线”与自己,任凭漏洞百出的。呃……彻底打脸。“渣领”这般提醒,也可能设计原意本就“缺陷”。

滕脂柔住了住眼神在那人脸上,若有所思地复又抬起下巴:“若非我亲身感受,此真相怕被人有意遮蔽,而巴不得一喊‘Cut’……不错,对于今晚所发生的事,你敢说不知道?无知真的挺可笑,况且为了这可笑,怕是叫行为太野之人没事偷着乐,笑得好爽的同时,还就问你服不服?到底谁在‘作’?谁人在‘秀肌肉’?当我不知?”滕脂柔满目如扫尘一掠。

韩副总吞咽了一口唾沫:“不说我倒忘了,若论野起来目中无人的,谁能赛过你!这可是在外面,不比在公司里,再这样任由下去,我韩某人还怎么带领团队?”

不知为何,这一句问言给滕脂柔糟践成什么梗?

正待开口,就听站在一旁的关经理忙不迭地接住话头:“小滕,刚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里该不是有啥误会?”连带疑虑的表情在盯看自己,滕脂柔觉得这话岂不又在持续循环绕圈个没完?像是谨防干蠢事那人瞧不出竟是自己一般。

就见这“渣领”回过头来,当即便向那位今晚所请的贵客,连说软话赔不是,“什么一时冒昧,什么浅薄无知”……叫人受之有愧得紧呐!

虚伪的对白,滕脂柔实在是懒得听,垂目一想:“这‘莫须有’三字何以服人?服当下?指证的依据自己又拿不出,满腹憋屈,怨怼也甭管是否方为正道,听着听着,该死的,又回到先前反胃的感觉。”她摸了摸胸口,不晓得倘若打里面瞬间汹涌地给这般跳法,也太野了点儿,指不定再来个狮子炸毛啥的。

思及此,她撸顺了下头发,觉得待不下去了,上前两步刚想接过小乔手擎着的挎包,却乍一看韩副总那没个好脸、挺丑,仔细一看更丑的相貌,打眼相视于鼻头前:“这就想走?你的道歉呢?怎么不见你认错来着?总得给人家个说法吧?最起码这么做考虑到后果没?”他打断了祝总脑满肠肥的苦笑表情直冲他摆手,转头用一句冷语“棒杀”了关经理方才的犯疑:“都到什么时候了,你别净想着‘护犊子’!不管什么原因,年龄不大行事便如此轻狂,还了得!”

滕脂柔万没想到当众他会对自己这么凶,是的,体会到了。不妨淡然一笑:“哪里哪里。要说怪我怎好拒人千里之外,难道现下荒谬得还不够吗?要说演好不擅长的人生,我承认可是要费上时日,借以修正自己的短板。如今,眼见着有人再这么演下去……便把自己‘演死了’,要我违心致歉,最好别逼我说脏话,你们觉得呢?”

言下,她好似捎带一手一个得话里有话。

廊内众人少不得相互一觑,目光‘闪退’,面上表情很是微妙。韩副总像不知触犯了哪根敏感神经,听闻嗤之以鼻,束缚不住道:“谁教你跟领导面前这般讲话的?在说谁呢?旮旯话还不少呢!就算仗着自己脸蛋漂亮,怎么着,三番两次给我‘埋雷’,还不兴我说说你这‘职业瑕疵’了?老虎屁股还真叫摸不得了!你是不是不想好了?”

嗳?这话没的叫人恶心,有的叫人闹心。方才差点没被爷好生疼疼,恰中要害给触点上了。居然现又手拿把掐扯上了工作。滕脂柔面庞显是不再淡然,眉眼神情含有犀利,唇角一旋:“都说‘这年头不当官,钱有毛用’此话颇为叹服。不愧是当领导的,权利游戏下没的什么是所不敢为之。既然你那么好,好爱伪善与人前,你可以伪善,伪善得不记得还有过的素颜。可要说爱嘛……这么爱针对我。足见惹你不开心了也不光这一回,单瞅眼角眉梢就能看出,都似恨……再说说你……”滕脂柔别过脸,值得玩味地投以目光,望向遭创却不让人搀扶的悲情脸孔,再接再厉放出狠话:“你吧,论外表还算不得是反人类的长相,可内心却生了魔。不懂廉耻,想那衣冠再好,也包不住禽兽的毛孔。倘若想换个族类的活法,关我什么事?豪迈不假,尚且称职的‘土鳖’级别,可关我什么事?是了,体谅一下,你要买入的‘全套服务’里,这个取悦、那个顺从的,若给交待在你手里了……又关我什么事?可我还是错了。如果不是我,你今晚怎会‘玩劈叉’那么放得开?知道你是随性的人。若非我不叉着腰,哟!你不照样做出雷人之举?晓得你不就好我这口吗?也多亏就是因为遇见我,不妨将你使顺手了的豪横,唔,哪管是腹肌、胸大肌的一律饥不择食给断了,省得犯贱。二位,只当我这块朽木实不可雕也,修不得吧。”

言辞之间,这番口气委实过狠了些。俩大男人像是气得不轻,尤其是韩副总见这小女子处乱不惊的神态,明辨中话说得那是四方玲珑,不废江河,却损你不带破绽。他又岂可轻易做解甲之士?尚且着眼于在场众人顺了一遭,而后动了小心机,嘴上没闲着:“哟呵,这来不来倒成了咱哥俩的满身不是。可不知要怎么做才叫你满意?”说话间,见他扭头,扯了个害人不浅的笑颜暗示向祝总。倒是关经理也并非不明就里,多半想帮属下开脱地打岔进来:“只当是在气头上,大家都败败火……”

“奉劝你关经理别被她貌相所左右,之前倒是小瞧了这丫头。单就她这脾气个性……多半也是素日里在你商务那给惯出的毛病,若再待在你手底……怕是留不得。回头等公司研究、听候处理吧!”

此言一出,走廊内围观的一干人是相互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哎呀,一个两个的像是刚被雷过,拾来眼风只得随这霸气一道走。也对哎,于今这“主机”俨然发飙中了“病毒”。自己本身有的缺陷,打“补丁”尚且来不及,再负累成她的继任者……保不齐叫人跟风“卸载”了去。这一来,关经理给迎面痛劈得勾着嘴角,只在那干干咽着唾沫。

见“渣领”说得认真,意尽于此,滕脂柔不待众人定了定神,洒脱一笑:“晓得了!难怪我说怎的那么‘点儿背’呢,原来是遇见了你……”在场人一听,直着眼珠子,真假半晕着酒的脑瓜子这回好使不白瞎,觉察出此番争执大有“与你同销万古愁”的调味架势:火气大料(大了)、意见陈皮(成批)、嫌隙八角(拔脚)、发声茴香(回响)……

不巧,这厢在滕脂柔看来如同淡雾一般,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就好比“榨菜”绝非是炸出来的,“雪里蕻”实则也不红。无甚不妥。

接下来便淡淡隐去了笑,指正开口:“都说‘人一旦无耻起来,就会变本加厉。’果令在下茅塞顿开。忍到现在,奈何太下作了,叫人实在没啥可吐的。”

“想吐槽,那也别借酒疯,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韩副总厉言的语气迫人且轻慢。

“领导,脂柔她……她今晚喝‘断片儿’了,都不知在说啥。呵呵,您多多海涵别当真……”

正说话间,滕脂柔拨回小乔私底下偷拽她的胳膊,靠运气不佳却赚来一脑门子的气化贯注登时奔涌:“我又没醉,时至今日可还有什么避讳是不敢言的?且容我把话说完。想来就算致敬过往,也该有个叫人诚敬的样儿。今天所谓的让步,不过是赔身下气入得尘埃的我们,又一次成全了这无须由来的豪横,没错吧?这兴许对于你们而言是司空见惯了的。好吧,就当无处诉了,细尘就细尘,可你怎就那么肯定这细尘如何不会强大?粗灰在正常不过,成砂砾又何难?只要追求不懈,总有飞沙变走石,日月昏荡的沙尘暴扑天苍穹掩大地的那一天。当然,这恰恰很少令你们能愿去感受这怯怯盼望下的决心跟坚强。”

“沙尘暴?你见过吗?……你呢?还有你?就是嘛,听说管屁用!谁人见过?净扯些无用的,这不有病嘛!”韩副总禁不住用眼色示人,求证一通后眼皮抹搭似有异动。

而滕脂柔断不会让自己到何时、何地表现得无以言对。又听她表一番:“我就说嘛,不能指望一个人能力不济,可还争居要职地一味强使他人。即便相较与我再怎么坚持职业操守,尽职尽忠心无有愧,可今儿这一遭酒下来……透过现象看本质,谁又比谁高贵些,着实令我看明白了,我若再执迷不悟地在这条路上延续以往,便不是忠心,那叫‘愚忠’。而放眼此等烂人破事,自当清出生命之外,省得看他人丑恶嘴脸。唔,自己只是诟病得不轻,无甚大碍。”

如雄鸡打鸣忒像了,韩副总闻下这一声声徒唤,奈何不了面前这小女子得体地叫人拉不下面子。

唯唯诺诺候了半晌的一干人中,却不想‘土鳖’他也不知脸咋红得像是谁家月娘满月时给送来的“喜蛋”,想来少不得给憋出了遗症,先前还为欢几何?眼下算来却一梦浮生。

往往一念之间,即是命运。见大势已去,滕脂柔索性一气“浑成”,过去从小乔递给她的皮包中,拿出一封写有“辞呈”字样的信笺,正儿八经地交与关经理的手中:“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关经理见她动真格儿的,一惊反问。

“玩笑与自嘲,也要看时势。用不着思来想去的,也非视为畏途,只不过这残破的处境可想而知,游刃无余。”滕脂柔的答言令关经理有些茫茫然,面上僵硬了片刻,后又点了点头。

“看不出,你还步步为营的,生有异心、存来后手,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韩副总嘴上说归说,手上却无相阻的动作。眼神里似多了一筹悬而不决终为落定尘埃的宽心劲头。

“这么做,你说你究竟图个啥?遇事那么当真了,到头来连自己都玩不下去了。更犯不上与人整得跟五行相克似的。不若一改这凶巴巴的小性子来我这……保不齐……嗯?”祝总拱着嘴择机在滕脂柔面前又好了伤疤忘了疼。

言犹未尽,这水盈盈的眼不待他讲完,光艳艳地内罩着媚、雅、傲三种摄人的魔力,随着鼻声一哼气儿,偏头与他道:“你这人还真是奇葩,好叫‘吃瘪你自找的’名声不够响亮,嗯?”说完,瞟了下那缩闪的眼色,温降的空气似在提醒自己此时既不是良辰也非吉日,微妙的职场,人与人更多的是疏离、搁浅、隔阂与丢弃。是啊,上天有如眷顾,工作是泡汤了,人缘也败祸没了。就这样,滕脂柔来如风雨,去似微尘,头也不回,走得好生洒然。

末了,这个思量透了,自他面前乱雨淋浪中收歇、淡出视线的纤弱背影,对于在喧嚷不休的过道不远处驻足观望的牟宗翰而言,不折不扣,有如水花溅润,已然是眼中风景,内心不再静荡荡的。竟兀自生出质疑连连。当看到四周站着的人当中,有这么一张脸孔是今天在此之前,“造访”卫生间时,自己却被以吃了“闭门羹”碰面所见。当时,他心有不甘,干等在门外,听见里面倒不像“供货充足”固有的常态,却是“刺啦”纸张撕裂音。不禁为之奇怪:辜负口粮倒也罢了,怎就占着茅坑不干正事儿呢?本就身心有些堵滞,正翘首以待之际,打里面步出的人一看只教哪哪放松,就貌似他那松弛的大眼皮,莫名得意地瞥作与自己打了个照面。

匆匆之下,也没做细想便入内尽兴。正打算“速战速决”赶紧点儿,偏就眼神回路闲闲、易若转圈,那没人注意的纸篓内,除了半握紧的三俩纸团,尚有几张像被人动气撕毁的纸条在自证清白地“隐隐作痛”。

牟宗翰偏头一瞅,继而看明白了,这上面并非是谁情路曲折的告白情话,而是用来甲乙双方的拟订协议,看似寥寥。

正是这份消失的协议,像是云何四起之雾数,被同样拿来以拆解格式,只不过实则乡党的牟宗翰的巧合登场,乃至前后贯穿下来再一浮现,这四方脸上方才敏感地了悟出了什么。而认出了前者之人正是那韩副总,之所以能无所限制、转了几道弯地阴绿了这个弱女子---滕脂柔一回,未必他不是那位始作俑者。

此刻,走廊内风停雨歇。在这里,牟宗翰遇到那个自喻低到尘埃里的女人,却令他心折地领略宛如初绽的木兰花,那样青白而又孤傲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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