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尔醒来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是躺在床上的。
这种感觉有点熟悉，好像不久前就经历过。
不同的是这次在他眼前晃悠的不是哥哥，而是拉斐尔这个绿莹莹的家伙。
他挣扎着睁开了一点点眼睛，看到眼前模糊的绿色，又闭上了眼。
这对于一个重伤未愈大脑不太清醒的人来说，实在有点残忍。
太晃眼了。
“拉——”伽尔开声后才发现自己嗓子干的可怕，就着路西法的手咽了口水才能好好说话。
“你们先出去。”伽尔被路西法扶起来，靠在床上缓了一会儿，表情没有一丝异常，缓慢的说:“我跟拉斐尔单独聊一下。”
一道非常不满的眼神在伽尔和拉斐尔之间来回扫视了好几下，最后路西法憋着气被该隐拉走离开房间。
听到带上门的声音后，伽尔缓慢睁眼，除了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一切看起来都还正常。
他看着浑身绿莹莹的拉斐尔，表情复杂，心情更复杂。
“您——”
“你应该猜出来了，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们？”伽尔的语气十分疑惑，责备倒是没多少:“抓你的是不是诺西忒万？虽然都说你不善争斗，但是你不至于连一个血族四代都打不过吧？”
“我——”
拉斐尔跪倒在床边，视线略比伽尔低一些，垂下眼皮遮住了自己的眼神。
“有什么不可以说的么？”伽尔小心动动，把身子调整好，看他:“我不是说一定要要你告诉我们，我知道你在天堂守了这么些年，这种没有能交心能聊天的朋友亲人的生活确实容易把人、不，天使逼疯，如果再有一些牵扯到阿斯蒙蒂斯的言论，要想击败你的心理防线确实很容易。”
“是。”拉斐尔把头靠在床沿上，苦笑:“好像你们都知道，我……”
他顿了顿:“可是我思想里理智的拿根弦，根本不允许我和你们一样，放弃那里。”
“没有发泄的途径，痛苦只会累计。”伽尔挣扎着把手搭到拉斐尔的脑袋上:“放在人界，你这样的是得找心理医生的。”
“……”拉斐尔抬起头，把脑袋从伽尔的手下挪出来，小心的把伽尔的胳膊放回他身侧，轻声说:“您没有感觉？”
“有。”伽尔鼓起嘴:“疼死爹了！”
“浑身都是伤。”拉斐尔看到他胳膊上又崩裂了几个口子，无奈叹气，起身给他重新抹药包扎。
“所以其实那个酒店里的拉斐尔真的是你的身体。”伽尔任由眼前这个绿白菜给他包扎伤口，继续分析:“然后‘你’带着阿斯蒙蒂斯跑走，在路上把他交给了诺西忒万，他带着回去顺便宰了司米诺。”
伽尔蹙眉:“为什么要杀司米诺？只是因为被他看到了么？而且阿斯蒙蒂斯呢？还在他手里么？”
“阿斯莫德……”拉斐尔闭上眼，手下重了些:“路西法大人先带着你回来了，因为该隐他当时被关在晶石里，你们两个都有危险，他就没有独自再出去找那个四代的地方。”
“没有再去找他么？”伽尔点头:“就算去找应该也找不到，我看到的那个四代应该是诺西忒万，他说了些伊甸园里的事。”
说到这，伽尔脸黑了几分，卡住了。
“大人？”
“那就是说他去了伊甸园。”伽尔回过神来，继续分析:“那抓了你的应该就是他了。”
“他一个四代，竟然这么强悍，而且——”伽尔撇嘴:“阿斯蒙蒂斯被他带到哪里了呢？”
“伊、甸、园。”
拉斐尔声音有些发抖，但仍然一字一顿吐字清晰:“他们有可能，把他也带进了伊甸园。”
“可是那有什么意义呢？”伽尔皱眉。
“我在伊甸园看到了被您杀死的天使。”
“但是你足够理智，能分析米——我，做这个事情的原因。”
“可是如果被别的天使看到了呢？比如阿斯莫德。”
“但是在米迦勒的记忆里，那些被他杀掉的生物，不太能被称为天使。”
“它们现在半活不活，被他们看到了，只会觉得那是因为被您斩杀了才变成那样的。”
室内一时间寂静得很。
伽尔沉默很久，飘乎乎的憋出一句话。
“但是阿斯蒙蒂斯在地狱这么些年，也算得上独当一面的统领者了，他也许——”
“阿斯莫德的性子，是很容易被玛门他们保护起来的那种，我相信在地狱里，只要不是极度缺失战力，他们都不会让阿斯莫德上场。”拉斐尔泼冷水般的陈述事实:“阿斯莫德，一定被他们极大限度的保护的最好。”
“他说他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他。”拉斐尔绿油油的眼睛里带了红:“可是他一定知道的不是全部，否则他一定会想把那些污蔑他的生物都杀了的，在那些议论他的声音最难听的时候，一定是有谁把那些言论压了下去，我猜大概率是玛门，阿斯莫德也许根本就接触不到那些言论。”
“……”伽尔表情略带同情。
这孩子虽然是在跟他解释阿斯蒙蒂斯不一定成长了多少这个问题，可是他自己一定不知道自己话里有多大的醋味。
“嘛。”伽尔不敢再抬手，只能用胳膊肘碰碰拉斐尔:“总之这只是猜测，他不一定被带到了伊甸园，你也不要太忧心。”
“我知道。”拉斐尔平淡的说:“我现在没有冲到伊甸园，已经是我冷静的最好的证明了。”
“好吧。”伽尔瘪嘴:“总之你还是好好调养一下自己，当心不要再被侵占了神智，实在不行，我认识几个不错的心理医生……。”
“不，谢谢。”
“……对了，你这个药，为什么可以治疗这些伤口？”伽尔突然想起来这一事，抬了抬手指:“之前路西法在潘地曼尼南的那条河里也被那些生物伤到过，但是直到现在，也还是没有愈合好的样子，还有上次在边缘地带受的伤，怎么你这个药疗效这么好？”
“这个药？”拉斐尔蹙眉:“这是伊甸园药草，那个抓我的家伙带了些帮手，我被他们伤到之后发现无法治疗，逃跑的时候看到这植物可以愈合伤口，后来该隐大人来救我，我便让他帮我避开园里的怪物多采了些。”
“伊甸园的？”拉伽尔眯了眯眼:“说到伊甸园，小——战剑跟我提起过，我没明白，生命树是什么？梅塔特隆和乌利尔是谁？为什么说我消失了之后就没有天使能转生成别的生物了？”
“啊。”拉斐尔思量了一下，开口:“卡巴拉生命树，它是耶和华大人种下的，伊甸园还打开的的时候，有人类可以通过卡巴拉寻问耶和华大人，它也可以保管我们的生命。”
“梅丹佐大人负责看守园内，乌利尔大人负责看守园外。”拉斐尔有些犹豫的说:“但这只是一种概念，因为伊甸园有一段时间的是非常矛盾的存在，尤其是被父神封锁之后，我们就无法再得知伊甸园的消息了。”
“至于您——”拉斐尔说:“您是最后一个消失的大天使长，在您之下，没有几个大天使可以令死亡的天使以另一种形态活下来，天使是父神创造的最初最直接的生物，放弃了自己身份，就没有办法拥有另一种身份了。”
“……”
“放弃身份——”
伽尔反复念叨这几句，琢磨起来。
“路西法说，你跟他讲看到米迦勒斩断翅膀消失才明过来天堂失踪的越来越多的天使是怎么回事儿，你说这个是不是放弃自己身份的意思呢？”
“我不知道您当时听到了或者发现了什么。”拉斐尔说:“但是您确实砍断了自己一扇羽翅。”
“我——”伽尔一下子想起了被自己压到脑海深处的东西。
他感觉心口一疼，喉头就涌上了腥甜的味道。
他现在不敢说话，害怕一说话这血就要喷到被子上被拉斐尔看到。
他一只手捂上额头，另一只手摆摆，示意拉斐尔先出去。
拉斐尔看到伽尔又有崩裂趋势的伤口，垂眸静了一秒，起身，放好药品，打开门走了出去。
伽尔摸上手上的戒指，捞了个晶石，布了个结界。
接着，猩红的血就从他口中涌了出来。
果然脑子不好的时候，就算是常识也会忘干净。
这种血，怎么可能喷出来呢。
还好拉斐尔走得快，要不然他指定是没法抑制住这血从他嘴里涌出来的。
刚刚一直在装死的战剑，看到它主人这服样子，赶忙飞过来，疯狂的蹭他的脸。
“我还以为能忘了。”伽尔苦笑，每一个音符都带了血沫子:“从刚才忍到现在，我也算是厉害了。”
战剑蹭了蹭他，飞到空中，做出字体。
【你现在和之前那副崩溃的样子不太一样，应该是好了很多。】
“嗯，睡了一觉，当时只是突然想起这些事情，有一点受不了而已。”
【你别说话了！！！！】
床单被罩枕头全都被伽尔的血染红，他嘴上说着好了许多，但这身体的反应到明明还是难以承受的样子。
“不碍事。”伽尔把自己身子全放到床上，卧着，一只手去摩挲战剑。
所以说人类的承受力真是强大。
他一开始以为，有着人类思想的他比那些顽固不化的天使之类的种族要聪敏的多，后来他被狠狠的涮了两次后，他意识到别的种族也当有聪明的家伙。
在他脑子里有了伊甸园里的那段记忆差点崩溃的时候，他又以为自己一个拥有区区不到三十年记忆的人类，怎么也比不过有着百万年年岁的大天使长的心理素质。
在遇到这样的情况时，大脑的保护机制一般都是让这个人晕过去算了。
要不是路西法出现，他必然要被那些怪物分食掉。
可是到了现在，他又觉得，自己这二三十年人类的经历当真是很有意义的。
起码人类的记忆和思维方式，让他现在还不至于疯掉。
恢复的这些记忆，也随着时间的增加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还以为这记忆再在他脑子转几圈，他就要死机了，结果没想到，晕了一觉后，他已经没有昏迷前那种绝望感了。
“虽然说我不是人类。”伽尔抹掉嘴边溢出的鲜血:“但我觉得人类的思想真是好用。”
随着他越想越多，他已经能控制住自己的心绪，内脏也没有被挤压破裂的感觉了。
【我看你刚醒的时候没事儿，还以为你都想起来了，没事儿了。】
“啊。”伽尔笑笑:“不，我当时是被拉斐尔视觉冲击到暂时忘了这件事而已。”
“人类的大脑开发度不够，记不住那么多事儿，很多时候，我们连自己脑内的灵光一现都抓不住。”
【可是你不是人类啊。】
“这不是重点。”伽尔白它。
【重点是拉斐尔么？什么叫被他视觉冲击到忘了这回事儿？】
“……这不重要。”
【挺重要的，我觉得你的审美和加百列有的一拼。】
“嗯？”
【加百列经常说拉斐尔这样很丑。】
“那加百列的审美应该还不错。”
【可是路西法他们就觉得加百列审美很差。】
【拉斐尔明明很好看！而且他超聪明！】
“……”
你们天堂的天使通通都有猫饼！
特么绿的像颗花菜！
虽然确实很有气质，无五官身材穿衣也很棒！
但是他绿啊！
他太绿了啊！
“……换个话题。”
伽尔感觉自己刚恢复的内脏又有破裂的趋势，摸了摸唇角，确定没有涌出来的血了后，艰难的撑起自己来。
“你觉得我把这些东西处理干净不被路西法他们看到的可能性有多大？”
【呵呵。】
“烧了怎么样？”
【我觉得路西法他们已经感觉到了呢。】
【你这个阵法只隔绝声音和生命，又不隔绝气味。】
“……”
哎呀。
这不就尴尬了么。
伽尔利索的吟唱咒文，引了一点火，把东西烧的干干净净，打算等路西法进来的时候死不认账。
“小金你过来。”干完这些活儿，伽尔和蔼的冲着战剑摆摆手。
战剑谨慎的往后缩了一点。
“麻溜的，别墨迹。”伽尔伸手把它拽过来，强迫它变成眼镜后，带到了脸上。
“其实当时我就是被那段记忆冲蒙了。”伽尔默默眼镜腿，自言自语似的说:“你说在我们人界，那么多苦难，那么多悲剧，医院里那些生离死别，那些不得已而为之的感情，还有那么多生活在痛苦里的人……我不是最可怜的那个。”
“不知道本来的米迦勒怎么想。”伽尔继续摩挲眼镜:“但是这几十年的生活告诉我，为过去的痛苦悲伤难过没有意义。”
“解决掉它才是最重要的。”
战剑在他脸上蹭了蹭，安静下来，不再挣扎。
伽尔笑笑，抬手撤掉结界，门被路西法嘭的踹开。
外面那个堕天使黑着一张脸，像只黑耗子一般蹿了进来。
他后面还有一只大蝙蝠，一颗大白菜，磨磨唧唧从门口往里蹭。
路西法现在脸色黑的宛如砚台。
“那个——”伽尔企图转移路西法的视线:“我刚刚思考了一下啊，咱们来捋一下最近发生的事儿。”
“你刚刚怎么了。”路西法浑身低气压，神色不虞:“拉斐尔都给你包扎好了，哪里来的那么大血腥味？”
“床单枕头被子呢？”
这一串话宛如连珠炮，自从伽尔遇到他，就没见过他语速这么快过。
“啊。”伽尔装作没听到:“啊，那个咱们来分析一下啊，就——”
路西法伸手捏住伽尔嘚啵嘚啵的嘴。
这是他曾经从来没敢做过的动作。
后面那只蝙蝠看眼前这境况，砸吧砸吧嘴，拽着旁边的大白菜退到了门外。
并且很贴心的带好了门。
“你过分了啊。”伽尔含糊不清的说话。
路西法缓缓的把手收回来。
一双眼睛里写满了难受的意思。
伽尔语气不自觉软了下来。
“我真没事儿，不是，我要是真有什么事儿，也不会不跟你们说啊对吧。”
他捉住路西法的手指，捏捏:“我不会用‘为了你们好’和‘怕你们担心’的名头来辜负你们的感情的。”
“你们？”路西法眼神敛了敛。
“……你。”伽尔翻白眼。
“以前都是这样。”
路西法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一床被子，给伽尔盖好，委屈的开始小声嘟囔。
“在天堂的时候，你受了伤都是躲起来，都不让我们见。”
“你说是因为太显狼狈，不好露面。”
“可是拉斐尔说是因为你拍我们会冲动行事，若是你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们必然也是解决不了。”
“可是我在地狱生活了那么多年。”
“我都不是那么小的孩子了。”
“你为什么还是——”
“……”
伽尔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一直以为到了地狱之后，牵扯上这些家伙之后，他应该是依赖于他们才对。
毕竟他只是个可怜弱小但能吃的人类而已。
可是路西法这么一说，他才反应过来。
为什么自己呕血的时候第一个反应是不能让他们看到？
好像这种事情就是要瞒着他们的。
怕他们担心。
这是米迦勒的习惯么？
伽尔皱皱鼻子:“我没瞒你啊。”
这人很不要脸的示弱:“我就是怕你们生气。”
路西法又不傻，当然知道这家伙是在糊弄他，除了耶和华，谁还敢说他？
伽尔看着路西法生气的表情，这种想打自己一顿但是又不敢且舍不得下手的样子，让他噗的笑出了声。
“你见过哈士奇么大兄弟？”伽尔再一次捏捏路西法的手指:“我们人界有很多表情包，很适合你。”
路西法:？？？
“没事儿。”伽尔咳嗽两声:“先让他们进来。”
“主要是拉斐尔。”伽尔笑眯眯:“跟你俩讨论可能有些累，拉斐尔够聪明，聊起来轻松一些。”
他很喜欢刚才和拉斐尔一人一句的对话。
凭这两个的理解力，就算表达不好，就算前言不搭后语他们也能迅速明白对方的意思，并且接上话。
就很轻松。
路西法鼓着一张脸去开门了。
门一拉开，趴门上偷听的该隐一下子栽了进来。
这一头银发的俊美男子往里栽了两下，站稳身形后尴尬的挠挠头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四处乱看。
拉斐尔在后面很优雅的迈步进来。
“来来来，坐。”伽尔拍床:“咱们来聊聊。”
该隐走过去的步伐顿了一下。
以前米迦勒说咱们来聊聊的时候，一般就没什么好事儿。
路西法不管这个，哒哒几步就坐到了床上，他是不可能让别的蝙蝠占‘他的位子’的。
再说，他被米迦勒训习惯了，一点也不方。
该隐转身和拉斐尔坐到一块去了。
“我们来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顺一下。”伽尔扶着路西法往上靠了靠，确保自己和拉斐尔的视线在一个水平面上:“我有很多事情不太明白，现在拉斐尔在，刚好我也可以问你。”
“好。”拉斐尔抛弃掉该隐，走到伽尔的另一边，坐下。
“那我从最开始开始捋。”伽尔右手手指波浪似的叩击床板:“菲尔应该跟你讲了，一开始我被忽悠到地狱就是因为梵卓的哥哥被狼人抓伤，他听诺西忒万说我生活的地方有人可以帮他救他的哥哥，所以他来到我的国家，还遇到了我。”
“两个点，奇怪的点是为什么他能遇到您，突破点是那个狼人。”
“没错，不过我估计那个狼人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被灭口了，至于第一个点，如果我哥哥真的想保护好我，那他们应该发现不了我才对。”
“或者耶和华大人身边有问题。”
“我和哥哥周围人唯一的接触只有白哥，过节时除了他也只有邻居间串一串，而且我知道我从小被哥哥捡回来养大，也没去找过亲人。”
“如果您还是天使的话，那不可能有亲人，至于那个‘白哥’——”
“哥哥那么信任他，应该没问题。”
“具体还要问一问才好。”
“记一下。”伽尔戳戳路西法:“找张纸找根笔，记一下，就写回去问哥哥白哥的事儿。”
路西法:“哦。”
当事堕天使鼓成包子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找起很久没碰过的东西，然后更憋屈的在纸上鬼画符。
“再后哥哥让我来地狱找路易斯，当时走的匆忙，也没有具体问原因，不过现在来看大概是因为菲尔在地狱，而且以路易斯的性子来讲，来地狱一定有原因。”
“我大概也了解过，路易斯知道该隐不在挪得，所以到地狱找路西法大人，想着两位是好友，应当由联系的方法。”
“对，然后路西法闻着味就找到了我。”
拉斐尔听了伽尔的话，条件反射大脑飞速运转的就想接下去，结果话还没说出来，就瞥到了旁边把笔握变形的路西法。
路西法:什么叫闻着味！
路西法:我觉得你变了！！！
“咳！”拉斐尔喉结上下动了动，憋出话来:“所以问题是，耶和华大人留了您的气息在身上，若是没有这缕气息，您到地狱大概率很危险，而有这丝气息，您到地狱就一定能遇到路西法大人。”
“对，所以我不知道他们是想把我忽悠到别的地方直接搞死我，还是故意算好了时间把我引到地狱，就为了让路西法见到我。”
听到‘搞死我’这三个字，原本浑身不爽的路西法，猛的抓紧了伽尔的手腕。
“如果他们有办法在耶和华大人的保护下发现你，那在人界就可以出手才对。”
“所以他们就是为了让我遇到菲尔。”伽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虽然之前猜到了这一点，但是有了拉斐尔的确定，他脑子里那一闪而过的线索便更为明显了。
他安抚似的拍拍路西法的爪子，继续说:“然后我见到玛门见到萨麦尔，都没什么问题，中间倒是遇到了爆炸的事，但是我和菲尔认为那是一次试探。”
“试探你们的态度，反应，能力，和对他们的了解。”
“对。”自从离开了正常人类的生活，伽尔好久没有交流这般轻松了，他手没办法大幅度移动，只得拍拍床单，当做鼓掌，语速越来越快:“再然后我见到了路易斯，并且知道了路易家，后来也发现，在地狱搞事情的就是路易家，而且他们家族的事也有些蹊跷。”
“嗯。”拉斐尔蹙眉:“若是真的要混淆视听，它们没必要找路易家的后辈，这样太容易找到他们身上去了。”
“两种可能性，一种是只有路易斯有可能会专门跑到地狱找菲尔，第二种可能性是他们的目的之一就是把地狱里路易家除掉。”
“若说第一种，在人界的大都只有人类和血族，听说现在的人类只注重科技，若要找能穿越边缘地带的人类确实困难，尤其是听你们说最近边缘地带似乎还不太平，找普通人类几乎没可能；至于血族里，二三代大部分都待在挪得，至于在往后的七八代十几代，除了去往关联度最高的挪得，它们既没有能力，也不会想往地狱跑。”
“所以只能锁定是路易斯了？”
“不，若是真的想不让路易家这个钉子暴露，他们找个自己组织里的便是，找路易斯基本是作法自毙。”
“那么它们有很大可能是借地狱的手除掉路易家了？”
“利维坦跟我通信时到确实提到了。”路西法突然插嘴:“她从路易威安嘴里逼问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秘密，还从路易家所有亡灵身上都发现了那个组织的纹样，至于处理他们——”
路西法有些犹豫:“除了路易家的长子逃掉了，其余的全都——”
“全都杀了？”伽尔眼珠子转了几圈:“长子？是路易斯的那个哥哥？”
“是。”
“路易威安可能真的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族，也许那个哥哥才是……”想到他与那长子的一面之缘，伽尔脑子里多了许多想法。
“说到纹身。”伽尔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而是换了个问题:“这种在自己成员身上印纹身的行为很弱智。”
“简直就是上赶着让别人发现。”
“确实不合理。”拉斐尔眼神飘了一秒，最后回过神，声音发虚:“其实我下来也有这个原因。”
周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拉斐尔身上，连空气都是满满的好奇。
“嗯。”拉斐尔叹了口气，原本想搪塞过去，被周围的几个一盯，只好解释:“天堂混进去几个有问题的天使，我怀疑他们应该是听了什么言论，有几个干脆会直接大开杀戒，我处理了他们后，看到了他们身上的纹身。”
“这和伊甸园有什么关系？”伽尔皱眉。
“……”拉斐尔无奈:“之前您问过那个生命树，很早之前，天使战死或者自然死亡后，只能通过巴卡拉转生，他们或是成为伊甸园的生命，或是成为新天使诞生，但伊甸园被封锁后，这件事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原本有乌利尔和梅塔特隆在还好，但是他们走后就只有您能让天使的数量保持基本稳定了。”
“你的意思是？”
“您应该知道了，我原本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天使失踪，后来看到您砍断自己的翅膀才明白过来。”
“这样直接放弃自己身份的方式，别说转生了，耶和华大人种下的生命树都不会愿意‘收留’他们，只有您的能力能让他们有活下去的机会，所以一方面，莫名失踪的天使在增多，另一方面，那些屠戮同胞的天使灭绝一次还会衍生出一波，我早就想下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儿了。”
“也有可能不是莫名失踪的天使在增多。”听了拉斐尔的描述，伽尔脑子飞速运转:“有可能是有这么一伙天使，在暗地里下黑手，明面上那些天使只是掩饰，那些没发现的才是真的危险的家伙。”
拉斐尔脸色泛白:“我也想到过这一点，若您都这样觉得……”
“只是猜测。”伽尔抬起了一点点手臂，安抚的拍拍他的腿:“若是你们的那父神没说什么，应该不会有很大问题吧？”
“不。”拉斐尔把伽尔的手臂放好，表情很奇怪:“父神似乎……很累？或者说，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
“所以是因为在不该有伊甸园的晶石的地方感受到了晶石的气息，父神才清醒过来的？”伽尔转头看路西法:“这么说来，你偷偷带出那一块晶石，还是父神默许的呢。”
路西法抿唇，微微把头低了下去，小声说:“但是我没有看好它，似乎还惹了麻烦。”
“不能叫你惹的麻烦。”伽尔另一只胳膊也只能抬起一点，他又拍拍路西法的大腿:“到底是因为我去地狱的原因。”
“不。”路西法学着拉斐尔的样子把伽尔的胳膊摆好，说:“你说要捋最近发生的事，好像还没有说完。”
“啊。”伽尔不老实的又把手搭上路西法大腿:“刚才说到路易家？然后就是它们趁着你们注意力都在我身上的时候偷走了晶石，所以我说不能怪你啦。”
伽尔捏捏路西法的腿肉，继续说:“然后大概就是被他们设计好的，菲尔去伊甸园，遇到了你，还让你再想办法下来一次，我估计当时他们就守在外面，做好了等你再下来就绑了你的准备。”
“有可能。”拉斐尔脸色很差:“我第二次下来后，刚到伊甸园就中了他们的圈套，有几个……很可怕，是我完全无法抵抗的生物。”
“是什么生物？”
“看不出。”拉斐尔脸上难得的带了一丝迷茫:“有血族有狼人有亡灵，还有几个，是我认不出来的怪物。”
“认不出来么？”伽尔想了想:“像不像伊甸园里被斩杀的不成型的天使？”
“……不。”拉斐尔想到伊甸园里的景象，眼皮都在颤抖，脸色惨白，在绿色的衬托下，这整个身子都带着诡异的颜色，他深吸几口气，强行平静下来:“也许有一点，不过我当时在逃跑，没太注意。”
“呃。”伽尔又伸手去拍他腿:“你冷静一点，先不要想这个了，想点别的。”
“比如你第二次是用什么理由下来的？”伽尔转移他的注意力:“和伊甸园有关么？”
“没有。”拉斐尔扶额:“是因为人类灵魂的原因，我跟父神说最近来到天堂的人类灵魂最近变得比以前少了些，虽然人界最近没有什么战争，但是毕竟人口基数摆在那里，骤然缩减是很奇怪的，借着这个借口，离开天堂后我才又去了一趟伊甸园。”
“查到为什么人类的灵魂减少了么？”伽尔好奇。
“是因为亡灵。”说到这个，拉斐尔注意力被彻底转移，望向路西法:“您应该也听说了，有很多生物死后都转变成了亡灵。”
“嗯。”路西法沉声:“这样直接剥夺灵魂的存在方式，完全卡在规则的边缘线上生存，若它们在再过分一点，规则会让它们彻底消失。”
“不论规则是否能管到它们，他们这样的繁衍方式只会无边的吸取别的物种，到最后它们大军压境，让别的物种灭绝。”
“嗯……”路西法头疼:“但是亡灵地界我们找不到入口，也不知道它们是怎么出现的，根本没办法解决它们。”
“也许要联合别的种族去商议这件事。”拉斐尔小心的提议。
“……”路西法蹙眉:“我会跟玛门他们说的。”
“说到玛门。”伽尔看他俩沉默，把自己的问题问了出来:“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他们要借着玛门的手把战剑还给我？为什么不占为己用？把战剑给我们，不就是摆明了说拉斐尔出事儿了吗？何必呢？”
“您贴身的器物不只是这把战剑。”拉斐尔猜测:“但是战剑只能被它的主人驱动，若其他生物妄图去动它，它都会选择同归于尽。”
“那不如直接毁了这战剑就好。”被眼镜腿狠狠地戳了一下后，伽尔改口:“呃，我的意思是，就算是他们用不了，留着当摆设，也好过给敌人添一个战力的好。”
“战剑……”拉斐尔抬头去看伽尔脸上的眼睛，想到一个可能性:“这把战剑和耶和华大人给您的那天秤是同一个材料锻造的，也许它们是想用这战剑找到您那天秤？”
“什么天平？什么材料？”伽尔一脸懵逼:“我被围攻的时候好像在那段模糊的记忆里想到了什么天平，但是我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天秤。”拉斐尔强迫症般的纠正:“材料都是伊甸园取出来的，可以说的现在再也找不到的东西了，那是父神力量的本源，至于天秤——”
“天秤可以说是父神制定下的‘规则’。”拉斐尔不知道怎么解释:“就和卡巴拉一样，这种东西的存在本来也是模糊化的，虽然天秤是具体存在的器物，但是它的作用很概念。”
“我不太了解您的物件，不过我记得在被洪水冲刷过的人类世界稳定后的万年间，您带着天秤去过人界，为了耶稣的事。”
一提到耶稣，路西法就扭过了头。
“啊。”耶稣在人界也算是赫赫有名的神话，伽尔再不关心神话传说，也对这有些了解。
“这天平是用来称灵魂的重量的？”伽尔根据传说推测。
“只是一种概念。”拉斐尔不能肯定，毕竟是米迦勒的东西，更何况这是耶和华都明确的说了他们用不了的东西，他也没有更多心思去谈查过，到底也不敢给出个肯定的答案。
“好吧。”伽尔没有再追问:“那还是聊回原先那个话题。”
“就当他们是为了找到那把天秤才把剑还我。”伽尔说:“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我去了第四层，我记得我好像在出演武场的时候看到了当时失踪的路易威利。”
“听您的语气不太确定？”
“嗯。”伽尔点头:“现在再想想，那个应该不是路易威利，应该是跑到第四层的路易威安，只是我当时不知道有这么个家伙，他们又长得极像，才会看差。”
“那么他是在偷窥你们做的事情。”
“大概是吧。”伽尔想想，说:“接着我们去看了那条河。”
“那条河？”
“据说找不到尽头的河，被一个初代天使守着，说是哥哥派去的。”
“初代天使？”拉斐尔蹭的站起身:“比您更早的？”
“我没有记忆，不过他说没见过我们，应该更早一点吧？”
“……”拉斐尔缓缓的点点头，又慢慢坐会床上，听伽尔继续说话。
“他看守那条河。”伽尔歪了歪头:“不过菲尔你不是说河底有你们同伴和初代天使的尸体么？”
“嗯？”路西法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么一想的话，他这是在镇压自己同伴的尸体呢。”伽尔努努嘴:“有些唏嘘。”
“嗯？”路西法不太能理解伽尔的思维方式，但是他没有反驳他，只用了万能的回应方式——歪头。
伽尔:……
你觉得自己很可爱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