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萧府多了一只大白犬。

这对于养着一百多口人和许多马匹的萧府来说, 其实并没有造成多大影响, 也就是多了大约两个成年人的口粮罢了。

但比较敏感的是, 这只大白犬是出现在嫡子尧身边的。

肖尧, 或者此界名为萧尧的萧府嫡子，被将军寄予厚望；他身边要是出现了什么明显的变化，自然不会被忽视。

肖尧虽然早慧, 但毕竟是个孩童，自认没法把白驹藏得严严实实，就干脆自己写了封书信给自己的父亲, 恳切地说了自己想要养一只大白犬的事儿。

两座城池外守着要塞的萧将军收到自家宝贝儿子的书信, 难得沉吟了一下。

他倒不会一味地反对肖尧养狗, 但在他眼里, 他儿子天生是个习武的将才，若是沉迷于豢养黏人的宠物，难免玩物丧志；因此, 养狗可以，但是他希望儿子养的狗是能上战场的战斗伙伴。譬如他们军中的几条大犬, 毛厚鼻子灵，自己都能上山打猎, 不用费太多心思喂养, 能放哨能厮杀还能掏敌军的马肚子, 训好了战力并不比士兵差。

“不能失了血性, 又必须是个忠犬。”萧将军头大地按了按太阳穴, “若是条聪慧的幼犬自小训练倒并无不可, 只是这成年犬，到底怕养不熟。”

帐中的军师懒洋洋地抱着汤婆子，听到将军为这等小事犯愁，不由得笑了一声：“将军不妨回去自己瞧瞧是个什么犬。”隔了两座城池而已，又不远，快马加鞭一个日夜就能赶个来回。现在年关刚过，没什么战事，守城副将代管几天又不碍事儿。

萧将军闻言，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直接起身去取了自己的毛皮大氅，边披上边往外走：“那就劳烦军师代管几日。”

“……喂，不是，喂！”军师一愣，揣着汤婆子站起身，“你案上的账还没算完呢！”

“劳烦军师接着算罢。”已经大跨步走远的将军潇洒地摆了摆手。

军师：“……”

他们文人不骂娘。

白驹这会儿站在院子里，全神贯注地看着肖尧小团子练剑，尾巴无意识地摇得很欢，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来自岳父的考校。

但白驹毕竟是白驹，就算自己地神魂在这三生镜中被拘束了不少，也仍然是顶尖的；于是当萧大将军悄不蔫儿溜到肖尧的小院、准备偷窥自家儿子的练剑进度的时候，一探头，却看到院门口冷不丁站了一只大白犬。

白驹为了在这个轮回里混个妖王当当，并没有选择蓬松可爱的萨摩耶形象，而是用了自己的缩小版本相，一只长毛的、肩宽腰细大长腿的细犬，吻部也细长，一掀唇就能露出两排锋利的犬牙。

此时，他能猜到来者是肖尧这个身份的父亲，但白驹并不能确定这位父亲在肖尧的成长过程中扮演的是哪一类角色，必要的警惕还是要有的。

被唬在门口、一只脚提着没踩下去的萧大将军：“……”

面前的白犬身形较大，肩高就有将近一米，毛发柔顺干净，倒像是个宠物模样；但那双黑沉的眼睛、平直如刀一样警惕地压在身后的尾巴，都显示出这只白犬正在提防他。

心情微妙的又爽又不爽。

才养几天就知道护主，还护得六亲不认……该不会把他儿子当储备粮了吧。

白驹可没把肖尧当储备粮，他就是把肖尧当了童养媳而已。

他的双眼紧紧地锁着萧大将军，然后微妙地从大将军的脸上读出了一丝欣慰和愉快……看样子这位将军，对他这副警惕的样子很满意？

白驹的耳朵微动，尾巴稍稍放松地摆了摆。他猜测，这位父亲应当还是不错的。

但也不能完全放心。

白驹慢慢退了两步，把萧大将军放进了院子，但一直倒退着走，提防地盯着他。

萧大将军很无奈。

他小心翼翼特地让仆从不要通报，就是想偷偷看自家宝贝儿子练剑的认真模样，结果这下好了，被白驹盯梢盯着进院子，肖尧想不发现都难。

咬人的狗不叫，这白犬说不定还真的会冷不丁扑上来就是一口……像这样的犬很少会浪费力气在和人四肢缠斗上，只要有机会，一定是扑的咽喉。它明显有战斗意识。

萧大将军在暗自可惜不能逗儿子之余还有心思琢磨，他觉得光看这犬的品相，就比他军中的那几只犬来得能打，不知道等儿子养熟了它能不能用来配种。

为了以防万一读了个心的白驹：“……”

不知道这时候变形开口喊岳父来不来得及。

肖尧练着剑，眼角余光瞥见院门口警戒的白驹和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立时收了势，把竹剑交给边上的小厮收着，抹了把汗就惊喜地跑了过来：“父亲！”

萧大将军一挑眉，蹲下身揉了揉肖尧的脑袋：“剑练得不错。又多学了三式？”

肖尧点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还没练成。”

“小尧很厉害了。”萧大将军笑着夸了一句，“为父像你这么大时可没这本事。”

肖尧的眼睛亮亮的：“都是父亲教得好。”

萧大将军胳膊一伸，把宝贝儿子抱到臂弯坐着，便站起身，朝着白驹抬抬下巴：“你想养的就是它？”

肖尧点点头，有些局促地抓着萧大将军的衣领：“父亲，可以吗？”

萧大将军没正面回答：“改天让它跟我出个猎试试。”忠心和警惕性都可以，就是不知道杀性如何……另外也不知道这狗能不能听他话。

肖尧却在父亲怀里扭了扭身子，弯腰去够白驹的脑袋；白驹瞟了一眼萧大将军，支起身抬起前爪搭在他手肘上，乖顺地主动把脑袋塞到肖尧手底下。

萧大将军正讶异，就听他儿子认真地交代白驹：“白哥，改天陪我父亲猎点野物，要厉害点的哦……同意的话舔两下？”

白驹眼中划过一丝笑，温柔地舔了舔肖尧的掌心。

“它听得懂？”萧大将军一时间不知道该纠结什么，“小尧为何叫它兄长。”他难道还得认个狗儿子？

“白哥很聪明的，也很会照顾我。”肖尧给白驹说着好话，就希望父亲能同意留下它。

萧大将军：“……”

行吧，这犬既然已经认了这名字，硬要改也不是个事儿……白哥就白哥吧。

就是有点叫不出口。

萧大将军于是直接叫白驹“小白”，隔天就带着白驹上了山。

……然后叫了仆从，用了两辆板车把过多的猎物运下了山。

白驹打猎是一好把手。

萧大将军打马往回走，看着跟在身边轻松小跑的白驹，暗自评价。这犬主观杀性不大，但很有目的性，该下手的时候也没见它手软。行动果决，一口能解决的猎物就不会咬第二口，也没有鞭|尸的恶习，甚至对到嘴的血肉生食没什么兴趣……似乎更喜熟食？

另外就是太聪明了。似乎会捕捉他的意图一样，不论他有何计划，都能配合好。

要不是这犬被自家儿子看上了，萧大将军甚至想截胡自己养。

这天过后，肖尧养狗的事情就算是定下。

白驹待在萧府，陪着肖尧度过了无忧无虑的两三个月；五月初的时候，萧大将军奉召回京，据说是要带兵打仗去了。

上个轮回里，肖尧遇魔就是在大将军离开以后。

萧府驻守的力量少了一半，宅中多是女眷；肖尧被魔修盯上后，先是萧府被殃及池鱼，后来在肖尧奔逃投向父亲的时候，临到军前，眼睁睁看着父亲的军队被碾成了肉泥。

里头除了萧大将军，还有他的叔伯，还有一些正值少年的堂表兄弟。

肖尧跪在血泊中嚎啕，身上灵窍骤开，吸引了魔修的同时，也引来了附近的几位仙人，才算是被救入仙门。

……

滴答。

白驹的思维被水滴声打断，便随手给妖洞里的几条水蛇妖送了点吃食，自己从洞穴里通湖的小水潭原路返回，浮出水面之前变回了原形，口中叼着一条肥美的鱼。

纵身跃上岸，站在河滩边抖了抖毛，白驹叼着鱼慢悠悠地往萧府小跑过去。路上倒是有不少人认出了他是萧府养的“神犬”，还有个曾经被他从马蹄下扒拉出去的菜农，硬要把一篮子鸡蛋挂到白驹脖子上，让他捎回府。

后来半路上，这个篮子里又多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大肉包。

白驹挺淡定。

这两三个月里，肖尧经常会带他出来遛遛，偶尔遇到需要帮扶的，白驹就会去拉个车、帮忙捡个东西什么的；也偶有惊马出现，他也会及时救一把附近的人。

为了发展妖族的势力，白驹会在确认肖尧安全的情况下经常出来“狩猎”，什么野鸡野兔子带回去给他家尧尧加个餐，遇到给他送东西的百姓，也会淡定地捕条鱼送回去。

导致他常经过的这条街上，许多百姓都调侃说，跟萧府白犬做买卖可划算了。

白驹也算是有意给他家尧尧多积善。

这段时间的处下来，白驹发现，这镜中轮回到底是虚幻的，事件的走向很容易受到外来者行动的影响，所以当初神魂力量不够的瞿朗才会被三生镜故意拘在壳子里无法自主活动。

具体的影响就譬如，他家尧尧本来应该是受到灭门灾祸刺激才能打开灵窍、踏入修真大道的；但在白驹这阵子有意陪练、偷偷摸摸用灵气刺激窍穴的情况下，肖尧身上已经有了开灵窍之前那股子蠢蠢欲动的感觉。

这种程度，完全用不着灭门灾祸的刺激，差不多只要肖尧独自进行一场狩猎，让他的剑见见血，就能正儿八经开窍了。

所以，白驹猜测，在镜中轮回里，一个人身上的功德对其气运的影响同样也会放大。

现在的肖尧毕竟不是以前的肖尧，当初他二次封印帝命的时候，身上的功德还没多少，自然也无法在镜中给自己多少助力；而现在不一样了，肖尧身上的功德也厚重得很，带入镜中，就算此次轮回没有白驹参与，他的命运走向也会与上次出现偏差，往好的方向变化。

既然如此，那他应当可以不仅仅追求一个平安，说不定还能给肖尧求一个圆满和乐。

白驹如是想着，绕过小巷，就望见萧府的大门口正守着他心心念念的白衣小童。

尾巴摇动的幅度变大，白驹偷偷运转过一轮灵气，让自己尚还有点潮湿的毛发变得蓬松柔软，便加快脚步小跑到了肖尧面前，把鱼和篮子都放下。

肖尧笑着搂住白驹的脖子，蹭了蹭他带着鱼腥味的鼻子，高兴道：“白哥好厉害！”

白驹的舌头卷过牙尖，眯起眼睛蹭蹭肖尧。

放心，厉害得能罩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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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大将军：这我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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