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隐患

选用下下策

在此时此刻回来

禹九后来没逃避——然而还不如逃避，她略作思量之后说道：“有些日子没去燕庐了，林漱和骆姑娘她们可还好？”

岑荆略显怅然地答：“我倒是经常去燕庐，可也不知道她们究竟好不好。”

“为何？”

“没遇到不说，就是遇到了，她们也不会告诉我她们的打算，我又能知道些什么。”

岑荆看似说得随意，语调和口气却显得可怜委屈，那一副失意模样真是叫人……哎……禹九觉得她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她干脆转头朝向门边自言自语地说：“公子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岑荆不急，仿佛早已料到沐子来一时半刻不会回来，他在禹九诧异之时——禹九奇怪岑荆为何知道沐子来不在还在这时候过来——安抚道：“姑娘不必着急，陛下今日召子来进宫许是要商议太子殿下随军一事，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

你既然清楚他进宫暂时不会回来为何还在这个时候过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吗？

岑荆或许是知道禹九想法的，但他故作不知，打发时间似的问：“太子的事子来应该和姑娘说过，姑娘怎么看？”

“什么？”

岑荆重新问：“九姑娘如何看待太子殿下和兰奇姑娘的关系？”

“太子殿下和兰姑娘彼此相悦，这有什么好说的。”

岑荆假作好意地解释说：“九姑娘离开虞都三个月，想来是不知道兰姑娘的身份。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兰姑娘在众人眼里都是怪物，太子殿下和一个怪物结合……”

禹九有一句“岑公子也以为兰姑娘是怪物”没问出来，她静待岑荆说话，看他还能说出什么来。

“太子殿下要和兰姑娘在一起需要放弃很多，名誉前途甚至储君之位，而兰姑娘却没什么好失去的。九姑娘以为这样合理吗？”

合不合理与你有什么干系？禹九有几分不悦没表现出来。她还有一堆反驳的话没讲：太子殿下会失去这个那个没错，但那都是他自愿，在他心里，一个兰奇可以胜过一切，值得。至于兰奇，她或许没什么好失去的，但她要承担的太多。虞都从前是她家，许多叔叔伯伯都在这里，若不是太子，她至于在家里没有容身之处，在叔叔伯伯面前任人诋毁吗？若不是太子，她的过去会被人翻出来？若不是因为太子，她的伤疤会被人一次又一次揭开？除不悦和反驳之外，禹九还有一丝疑虑，岑荆为何会和她说这些，想暗指她是怪物应该离沐子来远一些吗？

疑虑一出，重心偏移，禹九说道：“他们的关系无所谓合理与否。别人两情相悦，我们又何必打着不合理的幌子做那种棒打鸳鸯的缺德之事。”

岑荆坚持己见，要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似的接下去：“我倒不这么认为。照太子殿下和兰姑娘这种情形，就此打住最好，此时分开彼此可以相安无事，太子殿下还能保有储君之位以待他日荣登大宝，兰姑娘也不用受白眼遭谩骂声名狼藉。”

就是后来闷闷不乐，活一辈子，无趣一辈子。如果没有这样的结果，岑荆的话没什么错。偏偏禹九感受过这种所谓的相安无事，那遥远的无法企及的距离，让你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他出什么意外时你只能眼睁睁听着看着什么也做不了，这样，那些为了让他好好的选择也就没了被选的必要。

禹九因为想到林屿施用鳞火之术几乎灰飞烟灭而沉默，岑荆以为她是听到劝告在反思，于是进一步问：“九姑娘你说是不是？”

“岑公子是来提点我，让我注意自己的身份离子来远一些吗？”若真是这样，你和当初的三公主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可惜她后来只知道强迫林屿，谁也没有善终。

岑荆连忙解释说：“九姑娘误会了，我方才所说之事不过是虞都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姑娘又不是怪物，怎么会这么想？”

是吗？怪物才会这么想？禹九难得直视岑荆的眼睛探究着问：“岑公子看着不像怪物，怎么会这么想？”

如果禹九将心思放在修炼上，把天赋放在学道上，她早就能像林漱那样通过直视眼睛窥视别人心底的想法，而不是必须借用什么媒介。探究之余，禹九用目光在岑荆身上搜寻什么可用的媒介，不过不等她有什么动作，玄英陪着沐子来回来了。

岑荆起身迎上去问：“子来回来了，如何，陛下对我们的建议有什么看法？”

之后，沐子来将岑荆带到书房，两人一通好聊，其中略提到太子和兰奇的事，剩下的都是陛下对半面庄的态度。若不是这场战争，陛下大抵不会放弃取缔半面庄的想法。不过，半面庄创立者是九虞皇族，陛下了解庄主赵烨，在这种危急时刻，她拎得清，因此陛下并未拒绝半面庄提出的合作想法。

禹九在门外越听越糊涂，她不久前以为岑荆居心叵测是存了试探之心来的，结果现在，岑荆方才说的怪物讲的劝退好像真的只是闲来聊天，他没有不满不悦于太子殿下和兰奇姑娘的关系，也没有用怪物来刺激她。可情况真是这样吗？是她对号入座把自己当怪物所以想多了吗？

禹九的不解连同她之前对岑荆的探究都入了沐子来的眼，是以，沐子来送走岑荆之后问她：“岑荆和你说了些什么？小心些，别让他发现你的身份。”

沐子来随着问题而来的提醒使得禹九心里疑惑更甚。

“怎么，他难道是怀疑你的身份而过来试探？”

心里疑虑不消，禹九也就不打算瞒着沐子来了，她把岑荆来之后的事情说了说：“我应该小心些的。岑公子来后说了些鸿谷的事，我想着去鳞谷一事我们对外声称是说在鸿谷治病就应了几句，或许那几句话会让他怀疑我们对鸿谷不熟，怀疑我是妖，是以，他才借兰奇姑娘是怪物一事试探我。”

沐子来摇摇头说：“未必。证明你是妖对他没什么好处，就像奇儿被众人指作怪物对他没什么影响一样。”

禹九猜测道：“或许，证明我是妖怪可以威胁公子在以后的合作中答应他的各种条件？”

“你倒是知道自己对我很重要，伤你都能成为威胁我的筹码了。”

沐子来的笑意让禹九尴尬且不好意思，目光下垂，她避开沐子来的眼睛，心想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开玩笑。

调侃完禹九，沐子来接着猜测：“不过，他也无需用你来威胁我，我们之间的合作代表沐王府和半面庄，只要对半面庄或沐王府有利我通常不会拒绝。如此，他还能用你威胁谁？你行走世间，重要的不过那么几个人，九萝和白夜跟同烨去了边境，舒栎又在鳞谷……”

“林漱！”沐子来说完就问自己岑荆能威胁林漱什么，岑荆将骆橪看得那么重，怎么会想威胁骆橪看重的林漱。

“林漱！”和沐子来同时说出林漱之后，禹九和沐子来一样问自己岑荆能威胁林漱什么。若她是妖，林漱与她走那么近，可能也是妖，如此，林漱被指作怪物，应该离骆橪远一些，难怪岑荆会用太子殿下和兰奇为例说怪物与常人，他是想劝林漱远离骆橪，这样，骆橪选择他的可能性就会增大。

禹九点头自语道：“原来如此。”

沐子来随着问：“你知道他能威胁林漱什么？”

“嗯。借我是妖怪一事指林漱为怪物，逼他离开阿骆，这样，岑荆或许能和阿骆在一起。”

“可他能否和阿骆姑娘在一起与林漱有什么关系，林漱一不会喜欢他二不会和他争抢阿骆姑娘，怎么……”

禹九摇摇头看向沐子来说：“子来，有件事我们一直没告诉你。”

“什么事？”

“林漱虽以女装示人，却和你一样是个男子，他是你弟弟。”

“……”

禹九没想到林漱是男子的消息会让沐子来如此惊讶——她以为沐子来能像对待兰奇一样对待林漱，不曾想他竟会如此吃惊，所以她赶紧连猜带蒙地解释说：“阿骆姑娘的性子你也有所了解，恨不得离天下男子千里之外，林漱他当时许是想留在阿骆姑娘身边让她帮忙找‘鳞火’才用了这么个下下策。”

沐子来接着禹九的猜测说：“也就是说，岑荆对林漱的身份有所怀疑？”

禹九窥着沐子来像无奈像凝重的神情说：“我去年为了确认林漱的身份，做局让林漱为救阿骆瞬移回过江洲。阿骆知道林漱的身份之后，找我帮忙演了一场被诬作妖的戏。另外，林漱初遇阿骆之初，阿骆为感谢救命恩人而让今夕阁旗下各处对一个和林漱长得一样的公子施以援助，岑荆也为林漱找过和他相似的哥哥。”

不说不知道，一说就发现过去全是隐患。骆橪扮妖虽然表明了她对林漱的态度，让大家对林漱是妖有所准备，但也埋下了引人怀疑林漱身份的线索。禹九试探没错，刚好找到“鳞火”找到林屿的弟弟，就是用错方法让骆橪发现了林漱的身份。林漱为接近骆橪为打消岑荆的怀疑扮女装说自己有个哥哥虽然解了一时之困，却因兄妹俩容貌如出一辙和此在彼不在的情况惹人怀疑。

面对如此情形，沐子来略感无力，叹气道：“我寻个机会试试岑公子，若他疑虑不深，你便化作林漱男子时的模样，让他知道世上确实有两个容貌一致但性别不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