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哪吒是凶手

《听说哪吒是凶手》

第 66 章 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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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木之野?”金吒皱起眉,“你没听错?建木被伐之后,那里应该什么都没有才对,他去那里做什么。”

“没错。”木吒语速很快,“我猜那傻子是想通过什么办法到达古战场,迂回进入天庭,没成想天帝通过罗汉们封锁了古战场,他只能落在建木之野,记得吗,建木通天彻地,当年妖族就是通过攀爬建木,进入了天界,因此那之上,就是古战场。”

天帝的行为像关上了天界的门,即使无限接近,也只能站在门外,徒劳地等待。

“我知道了。”金吒略一思量,“他上不来,我就带着父亲去找他。”

“你在哪里?”

“金光洞附近,仙界的法外之地,这里封锁不严,我能找到法阵的破绽自行前往建木之野。”金吒回答,语气毫无破绽,冷定地让人安心,但他的心里却沉甸甸的,总是回想起太乙的话。

不死药对李靖没有用。

他该将李靖带到哪吒面前吗,还是说,瞒下这件事,哪怕让他恨哥哥,恨上天帝,也别再去怪责自己。

金吒一时举棋不定。

“大哥。”木吒的声音变得断续,“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事情结束之后,你和哪吒都得全须全尾地回来,地位丢了无所谓,缺胳膊断腿也都能想办法。”

不知他身在何处,那声音越来越小,但仍能听出那其中的郑重:“都得好好活着,听见了吗,我不想再收到这样的消息了。”

太匆忙了,太着急了,他甚至没有时间消化失亲之痛。

金吒那边沉默了很久,直到法阵彻底断绝,木吒也没听见金吒那声笃定的回答。

数张漂浮在空中的符咒啪一声裂成几截缓缓飘落,木吒心事重重,抬眼望向天空,那天空灰沉压抑,总让人感觉风雨欲来。

“……仙界封锁的越发严密了,连消息都递不进去。”木吒忧虑不已,兄弟的处境危机四伏,然而被困在天界之外的他什么也做不了,眉间折痕深深,金吒双手合十,面朝西方轻宣一声佛号。

“师父保佑……千万、千万别有什么事情。”

金吒仰天长叹一声,下定决心,起身要走,盘腿坐在地上的熊常眨巴眨巴眼睛,拦住他:“唉,老大,你要去哪。”

“去找哪吒。”金吒想了想,“熊将军要一同去吗?”

“哦?找哪吒啊。”他眼睛一亮,“好久没见那小子了,怪想的,唉,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为俺的死伤心。”

熊常摸摸后脑勺,挣扎片刻,摇了摇头:“我不去了,姬楠让我救下你之后就留在仙界等他消息,老大,你千万要小心啊,虽然俺老熊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姬楠……可信吗?”金吒不大放心,“虽然他与哪吒幼时交好,但终究是天帝之子,立场不同,他为哪吒做的这些已是他的位置能做到的极限,再那之后,我以为,还是不要麻烦他为好。”

“他应该也有自己的打算吧,我不懂这个。”熊常大大咧咧摸摸头,“但俺知道他没啥坏心眼,虽然之前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应该也是有想法的,要不然他也不能背着天帝的旨意帮哪吒,还帮我隐瞒下死亡的事情,留我一条命现在来救你。”

“熊将军是有福之人。”金吒微微笑起来,“那么,我就先走了。”

“千万要小心啊,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战场上,刀剑可不长眼。”熊常冲他挥手。

金吒点头郑重答应,合目冥思片刻,抽出符咒,黄纸无风自燃,燃尽之时,罅隙骤然在金吒面前扭曲着绽开,他弯腰,探身而入。

待到裂缝完全消失,那坐在地上大大咧咧的熊常神色忽然一敛,面无表情地探手打出一道水波,水波迅疾渗入泥土,片刻之后,其中的消息将会到达敖桓手中。

这是妖族内部传信的手法,族人与族人之间的秘密通讯,像从渔网中漏过的水,无遮无拦地回归江河。

发出消息后,熊常的身形开始扭曲,一道半透明的薄影从他背后,像蝉脱壳似的退出,站直了身体,熊常无知无觉地昏倒在地,发出沉重的鼾声,那薄影漠然低头看他一眼,跨过他的身体,伸手一拢。

整个树林如飞鸟投林,极速缩小,被薄影抓在手中,珍珠似的幻境在他掌心空悬,他凑近一只眼睛细看,见那林中,金吒满面愁容,正飞速御云而行。

水纹似的脸上浮起一丝讥嘲的笑容,透明的五指用力捏紧,不消片刻,那景色便如同阳光下的泡泡,卟的一声,连同里面的事物与人一起,消散了。

“你哥哥说什么?”敖桓问。

“说大哥回来找我。”哪吒说,“让我在这里等他。”

建木之野上白云悠悠,碧草青青,远山浓碧,让哪吒想起李靖房中挂着的山水。

这是敖桓复活之后,两人难得平静的相处时光,敖桓躺在草坪上,两手惬意地架在脑后,哪吒坐在他身边,手臂撑在身后,一条腿伸直,另一条蜷着,仰头看着天发呆。

流云浮动,天空蓝的一碧如洗,建木之野的时间似乎被人停滞了,哪吒的目光追着那一大片流云,直到他们遮住太阳,微风抚在身上,每个毛孔都麻酥酥的,让他很想躺下去,不管不顾地在这里睡上一觉。

之后会怎么样呢?

天帝封锁了天界倾天庭之力搜捕他,爹死了,会活吗,不死药会过期吗,待母亲与金吒木吒反应过来之后,会憎恨他吗?

而他之后,又该归往哪里呢?

离火司吗、李府吗、金光洞吗?

哪吒茫然极了,他看着那片流云,就像在看着他自己,如今恍然回顾他的一生,李靖便是那流云背后的风,不由分说,推着他往前强硬地一直走。

如今那风自顾自地停下了,留下云在天上茫茫漂浮着,寻不到方向。

现今的他,成为人了吗?

李靖对他说过无数次的“成人”,如今想来,他仍不明白李靖对于人的标准,他几乎固执地在千年的寂寞仙途中坚持着人类的一切习惯,睡眠、饮食、这些因为修为的提升早已被仙人们舍弃的生活感,李靖苛刻地要求他执行着。

李靖说,这就是人,哪吒,你生来便有伟力,有得必有失,你得到这力量,便做不成人。

但爹要求你必须成为一个人。

“在想什么。”敖桓侧过身,掌心撑着头,慢悠悠地问,“在想我要做什么吗?”

“你还能做什么。”哪吒低笑一声,“无非就是复仇、夺位,那些和我没有关系。”

“为什么没关系呢?”敖桓也笑,“离火司司丞,若我要反,你就要与我为敌了。”

“天帝输就输了,与我何干,我本就听调不听宣,是李靖强要将我缚在那个位置上。”哪吒坐起身,抱着膝盖,忽然转过脸对他笑,“若你要反,我便踩着风火轮,越过整个战场找你喝酒去。”

敖桓想象那画面,两军交战,哪吒忽然御起风火轮,混天绫猎猎,长虹曳尾,在众目睽睽下落在他面前,笑着说:“走,喝酒去。”

他哈哈大笑,笑得眼角泛泪:“三太子,有趣,有趣。”

“你恨敖广吗?”哪吒问他。

“恨吗?”敖桓认真想了想,发现在复仇之后,他与敖广相处的片段都变得模糊不清了,于是他耸耸肩,坦诚地说,“记不清了。”

“看我杀死敖广的那一刻,你没什么别的感觉吗?”哪吒又问。

“感觉,解脱吧。”敖桓面上的笑意淡下来,他沉默片刻,忽然道,“你知道吗,其实敖广不是个酒囊饭袋。”

“嗯?”

“当年颛顼对敖广许下诺言,若龙族助他一臂之力,龙族便能封神,不再列于妖谱。”

年轻的敖广雄心勃勃,不顾应龙的阻拦一意孤行,为颛顼登基扫去了眼前的一切障碍。

“龙族死伤过半,但颛顼登基之时,狡兔死走狗烹,伐建木屠妖族,百妖溃散,而我龙族,则被拉到台前受尽侮辱,敖广被封为四海龙王,掌四海百妖,看似风光无限,实际族内精英尽失,因此,敖广众叛亲离,只留一个虚无的头衔。”

“那之后,颛顼为防龙族獠牙锋利噬主,令你灭杀三千岁以上的龙族,龙族便彻底的一蹶不振,变成你看见的废物了。”

“竟有这么一段往事?”哪吒心中微微一惊。

“嗯。”敖桓懒懒地笑,“敖广失意消沉许久,直到他抢在颛顼之前发现了你的踪迹,夺得灵珠,他便能报这千年打压之仇。”

“那他为何要利用你?”

“因为我是半妖半人吧,纯妖怎么配御使天石?”敖桓讥嘲地勾起嘴角,“我于敖广,是棋子,是工具,而非幼子。”

“你恨他?”

“之前恨,现在不恨。”敖桓说,“我曾有期待,所以恨,如今我掌控四海,所以不恨。”

“我以为我与你一样。”哪吒垂下眼,神情寂寞,“我曾怒极追杀李靖至天涯海角,也设想过无数次我与李靖该以怎样的结局收尾,但——”ぷ99.

喉头轻梗,哪吒顿了片刻,方才继续:“但当我看见李靖死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仍然觉得,无法承受。”

直到李靖死在哪吒面前,他才绝望的意识到一件事,他做出的所有抵抗、决裂、过激的行为,是因为他心中有一个他从未意识到的前提。

李靖在他心中,强到可以承受一切,所以他不会死,所以怎么说都好,怎么闹也行,他会和李靖永无止尽地争执下去。

因为他不会死,李靖也不会死。

这像是彼此之间的默认。

“我以为你会恨他。”敖桓的语气平淡,“毕竟他把你送给了敖桓,平时对你,其实也说不上好。”

“或许吧。”哪吒说,“但李靖对我说,‘子不教,父之过’,他不是个好爹,但是他确实是我父亲。”

“很难说,可能和你与敖广不同。”哪吒回想起在蜃境中看见的场景,敖广对待敖桓,不像对待儿子,像是对待条看门的,不中用的狗,“敖广没把你当儿子看……”

“够了。”敖桓断喝,神情彻底冷下去。

哪吒愣了愣,张张嘴正欲说些什么,却见天边骤然裂开一道漆黑罅隙,一个身影跌跌撞撞从里面掉出,像只断翅的鸟,径直坠向了地面。

哪吒眯起眼睛辨认片刻,忽然大惊,伸手一指,混天绫匹练似的飞出,裹住那人,带到哪吒面前,缓缓放在地上。

混天绫层层掀开,露出一张血迹斑斑的脸。

“大哥!”

哪吒再顾不上敖桓,飞扑到重伤的金吒面前,紧张地问,“怎么回事,谁伤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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