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落经年

《错落经年》

第 58 章 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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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三个多月前

春暮夏初的临川城,阳光明媚,花团锦簇,街市上行人络绎不绝,一派繁华光景。

而这日,恭亲王府披红结彩,街市上十里红妆,一派喜庆热闹氛围。此新人喜结连理之日,新郎官不是旁人,正是不久前刚被天子贺兰祺册封为“恭亲王”的贺兰熙。这日,是他喜迎潘氏女入府为侧妃的大喜日子。

说起这潘氏女,闺名唤为“云姝”,其父潘绪方乃是贺兰熙之父贺兰骏在世时,王府里的幕僚。说是幕僚,但潘绪方与贺兰骏也不仅仅是“主”与“臣”这般简单,先祖渊源上,潘家同陆家一样,早在本朝立国起,其先祖便举家迁移至此,几代下来算得此地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潘家数代,每代都有人在兴安王府任重要职位,与王府关系密切;私下交情上,潘绪方与贺兰骏常以兄弟相称,甚至那时,贺兰骏便对潘绪方及潘家许下了联姻的承诺。

故而于情于理,贺兰熙娶潘氏女过门都是再自然不过之事,只因贺兰熙刚出生不久,兴安王府便惨遭浩劫,这些年包括潘氏一门在内侥幸存活的王府旧部一直隐姓埋名,这联姻之事便也搁置了这许多年。一年前,贺兰熙在众旧部的合力相助下夺回了兴安王府和西南四郡的基业,联姻之事,便也再没了推辞的道理。

原本,贺兰熙并不赞同这桩父辈定下的所谓“门当户对”的婚事,但转眼间,他已到了二十三岁的年纪,本朝男子,别说出身高贵相貌英俊文武双全如他,便是出身相貌品性皆平平无奇者,也没有这个年纪还未婚配的。眼下他已夺回祖上基业,迫于来自父王及祖父那些旧部的压力,婚姻之事,也确实不宜再拖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同意娶潘氏女过门,但同时也提出了一个条件,潘氏女潘云姝入府后只作为他的侧妃侍奉身侧,而正妃之位则空出。此举无疑是冒着得罪潘氏一门的风险,年轻的他刚刚夺回祖上基业,尚未站稳脚跟,胸中还有一片宏图大业等待实现,潘氏一门于他而言,无疑除却母族陆氏之外最大的助力,之所以宁可得罪潘家也不愿让潘云姝做正妃,无非是他心下认定的正妃之位,只留给一人,那便是,顾音若。

他这般举动,自是引起了潘绪方的不满。于潘家而言,这些年虽同陆清竹贺兰熙一般隐姓埋名,但作为贺兰骏的旧部,自然也没少在贺兰熙夺回西南四郡之事上暗中出力,论功劳,除却陆清竹所代表的本就属贺兰熙血亲的陆氏一门,潘氏当居头功。故而在潘家及外人看来,论门第论交情论功劳,潘氏女嫁予贺兰熙都应是当之无愧的正妃,故而当贺兰熙提出潘云姝只能做其侧妃时,潘绪方开始不再同意这门婚事。而这桩婚事之所以如期举行,不过是,潘云姝自己想嫁给贺兰熙,无关乎是做正妃还是侧妃。

这日,新娘潘云姝早早坐在了床沿,因着新郎官尚未入内,新娘不得自己动手揭下红盖头,她便只能低头望着脚下,隐约可见外面的光线由明变暗。直到夜已深了,方才听到门扉被人推开的声音,而后那人步履一阵急一阵缓地进来了,她知道,是她心心念念着想嫁之人进来了。

她依稀记得那日,临川城内战火纷飞,那是前兴安王贺兰骏之子贺兰熙所代表的西南四郡的残余势力,与叛贼何岐山的一场决战。便是自幼养在闺中,于政治之事上不通分毫,也知此战的重要性,那几日,父亲潘绪方久久未归,因着担心父亲陷入陷阱,情急之下便出门寻找,哪知刚出门不消半刻,便同自己的贴身侍女走散了。

一片战火中,她被四处流窜的叛军撞倒在地,就在乱枪即将触及她柔弱身躯时,却见火光中,一名年轻英俊的男人身披甲胄、手持长剑,策马疾行而来,猎猎英姿越过汹涌人潮,手中长剑所及之处,叛军应声而倒,即便身侧只余几名随行兵士,却是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而后,这男人行至她身畔,扶她起身,问明她身份后,便送她与父亲潘绪方团聚了。这年轻英俊的男人不是旁人,正是贺兰熙。

她永远记得,他那日的英姿,以及,那双朗若星辰的眸子,望向她时眼中的笃定。只那一瞬,便记了一辈子。

“叫…..叫你久等了…..”耳畔传来贺兰熙低沉而时断时续的声音,显然,新婚之夜,他喝了许多酒。

“殿…..殿下…..”女子不由得紧张起来,朱唇轻抿,正欲说些什么,红盖头已被他匆匆揭下。

醉意迷蒙之际,贺兰熙看到了一张极其温婉娴静的面容,肤白若凝脂,妙目含秋水,似夏日雨后的清荷,不然尘埃,幽香淡淡,楚楚动人。女子云鬓青黑,锦缎般的长发绾作高高的发髻,红色的胭脂和口脂,为她原本清淡恬静的面容增添了几许明丽。

那日战场上的匆匆一面,贺兰熙早已忘却了她的样子,此刻洞房花烛,他方才意识到,自己这所谓门当户对的侧妃,原来的的确确是个美人。身为男子,心头油然而生出一丝怜惜,但也仅仅只是,怜惜而已。

他的目光,在她面容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恍惚间,眼前女子清婉而偏瘦的鹅蛋脸,化作了顾音若明丽绚烂犹带着稚气的笑颜,好似,正望着他,笑得没心没肺。直到,女子继续唤他:“殿下….殿下可是乏了?”

贺兰熙适才回过神来,意识到方才,不过是出现了幻觉,“无妨…..”他淡淡道,目光却是停留在了她红色婚服的裙摆下侧,掩映其间的,那双纤小的足上,“让我看看…..你的脚….”他一面说着,同时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双足,抬起,而后放在自己的膝上,一手握住右足,另一只手便开始去脱她的鞋袜。

潘云姝自幼养在深闺,从未与任何男子有过亲密的接触,即便此人是她的心上人,也是今后将共度一生的丈夫,她仍是一阵羞怯,下意识地便要将足从他掌中抽回,不想贺兰熙却是用手制住了她的动作,三两下便脱去她红色绣花鞋和里面精致的罗袜。

不一会儿,一双纤细小巧的三寸金莲便映入他眼中,虽因着长期被白布包裹着终年不见阳光,她足上肌肤是毫无血色的苍白,某些地方的皮肤,甚至轻薄中带着淡淡血丝,宛若新生不久的幼儿。潘绪方及妻子当年侥幸生还后,便辗转去往江淮之地,一双儿女出生后,因着潘家名门望族,便是暂时落魄,但礼不可废,故而潘云姝自幼仍是被当作大家闺秀一般抚养,三岁便开始缠足,一双纤巧的小脚,从未见过室外的阳光。

在本朝,高门贵女缠足是自然平常之事,便是公主郡主也无法逃脱。世人眼中,女子拥有一双纤巧的脚,是获得夫君宠爱的关键,寻常男子,也大都会喜欢这么一双近乎病态的小脚。而贺兰熙,这一瞬却是有些怔愣,不但丝毫不觉其美,反倒觉得陌生甚至可怖,迷糊之间,他不禁想起从前在山间药庐时,顾音若那天然生长的双足。

顾音若虽也是官家小姐,但因幼时便被父母送到云隐观修道,故而躲过了缠足之事,那双天足,或许不够小巧也不够秀气,冬季师兄妹二人一同上山采药时,还时常因生冻疮变得红肿,但于贺兰熙而言,却是他挥之不去的甜美记忆。他犹记得,从前两小无猜时,每到寒冷冬日,顾音若冻伤脚时,都是他主动脱下她的鞋袜,为她上药。那时,没有所谓的男女大防,只有青梅竹马形影不离,直到,她遇见苏怀瑾,他才发现,她的目光,已然许久不曾在他身上停留。

“以后,别再缠足了,我,不喜欢。”贺兰熙冷然道,同时立即将她的双足放下。

“是…..殿下,可是不高兴了?”女子轻声问道,竟有些小心翼翼,明明,她什么也没做错。

“我没有不高兴,”他的语气,依旧如方才一般冰冷,“缠足会限制你的行动,有碍你的健康,以后,还是不缠的好。”

“是.....殿下若不喜欢,妾身日后,便不缠了。”潘云姝缓缓道,听闻他所言,心间不禁浮现一阵暖意。

而直到许多年后,已经做了皇后的潘云姝方才明白,自己夫君当年的那句话,并非她所以为的关心自己,亦或是,为这世间女子所受的缠足之苦不平。仅仅只因为,他心里那个,不曾得到的人。

夜已深了

锦枝锦仪两个丫头,却是睡不着,只望着王府内,贺兰熙婚房的方向出神。

“姐姐,你说大师兄今日大婚,与那新娘子在做什么呢?”锦仪望着那处的灯火,好奇问道。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只是我听人说,夫妇二人成婚后,便日日宿在一处,一起吃饭、睡觉,然后,生娃娃。”锦枝道。两个丫头年纪尚小,说起这些话时,却也不知羞。

“那师兄,会和她生娃娃么?”锦仪又问道。

“应该……应该会吧…..”锦枝吞吞吐吐道。

“也不知生娃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锦仪嘟哝着。

“哎呀,等你以后长大了,嫁了人,不就知道了?”锦枝这便有些无奈。

“嫁人…..等我长大了,自然要嫁师兄这样的男子。”

“哎呀,你这丫头,小小年纪,想什么呢?!”

“哎呀,姐姐,难道你就不想,嫁给师兄这样的男子么?”

“…….那自然是想的。”

却说这边

二十日光景转瞬即逝,天子却丝毫没有放苏怀瑾出狱的意思。顾音若、楚越、秋樱等人日日翘首以盼,在苏怀瑾入狱后的第二十一日,没等到天子下旨放苏怀瑾出狱的好音讯,却等来了一个改天换日的大消息:天子贺兰褀驾崩了。

天子的骤然薨逝在朝野和内宫一石激起千层浪,谁也不曾料到,素来身子康健不过四旬年纪的君主会突然驾崩。贺兰褀的死虽突然,但于他近身服侍之人而言却非全然意外,因他从二十岁继位起便沉迷丹药,追求长生不来之术,这些年日日吸食丹药便早已为他的骤然逝去埋下了伏笔。而后在他生前为他研制丹药的数名所谓的“世外高人”便被相继处决。

国不可一日无君,数日后,贺兰褀年仅十五岁的长子贺兰昕继位为帝。说起来,这位新君已经年满十五,面对突然起来的变故一时间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是好,国丧与朝政之事也却全仰赖于朝臣商议解决,自己竟是拿不出半点主意。由于贺兰褀生前子嗣稀少,除却这位嫡长子贺兰昕,只余下两名尚不知事的懵懂幼子,故而朝野上下即便知晓这皇长子难堪大任,但此番危急关头,皇位仍是落在了已经临近成年的贺兰昕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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