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落经年

《错落经年》

第 74 章 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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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音若和楚越推开柴房的门时,但见裴萤正望着他们,一双秀丽的眸中,恨意依旧未散;她此前被楚越点了穴,现下不能活动,亦不能言语,仅头颈可以转动,但目光闪动间,也似在急切等待着他们告知她苦苦等待的消息。

“他醒了,暂时应该没有大碍。”顾音若淡淡告知她赵玉安已醒的消息,并未流露出多余的情绪。如若不是此女今日行刺苏怀瑾且多次出言不逊,同为女子,她对她本是同情多于恨的,她虽恨裴岩入骨,但此人已然伏法,官场和上辈的恩恩怨怨,本不该由下辈人承担;但裴萤如今险些危及苏怀瑾性命,她便再无原谅她的可能。

女子闻言,剑拔弩张般的神色终于松懈下来,眸中晕染的泪光也使得她那双盛满恨意的眸子多了几许柔情,她尝试着起身,想要夺门而出去赵玉安房里看看他如何,奈何身子全然无法动弹,而后尝试张嘴询问,亦发不出半点声音。几番尝试无果后,她眼中甚至带上了一丝乞求。

“罢了罢了,楚越,解了她穴道吧。”顾音若见她这般模样,不禁长叹一口气,这便示意楚越放她出去。

“可是夫人…..”楚越想到今日情况凶险,此女此前那副歇斯底里的模样,现下若解了她的禁锢,难保不会再做出什么疯狂事来,况且,她到底是会些功夫的。

“有你在这儿,她还能如何?况且,她已一日未曾进食了。”顾音若打断了楚越的话,示意他放人。

楚越无奈轻叹,这便解了裴萤的穴道,同时站在顾音若身前,小心护住她。

裴萤挣扎着站起身来,撑着一股劲儿便夺门而出,出门时,回头望了望一旁的顾音若和楚越,眸中恨意已然消逝,泪光闪动间似是带着感激之色,却终究未开口说出那个“谢”字。

从柴房到赵玉安的卧房,不过十丈距离,不过须臾便到了,她却好似走过了半辈子…..推门而入,但见赵玉安躺在床上,清秀面庞,脸色苍白如纸,却在她推门而入的那一刻,便与她目光相对。

“你怎么这么傻…..你还好么?感觉怎么样?”她在他床沿坐下,伸手握住了他冰凉的手,关心则乱,她显然有些语无伦次。

“我无事……”赵玉安嗫喏着张嘴回应,却显然没什么说话的力气,只望见她眸中泪光闪动,满是关切。这么久了,这是他第一次从她眼中望见这般神色,好似望着失而复得的宝物,又好似望着,此生再无法割舍的挚爱…..他甚至觉得这是梦境,亦或是自己正在过奈何桥回顾着逝去的上辈子。直到看见她泪如雨下,耳畔她的哭声越来越大,他方才意识到,眼前这一切是真实的,自己还活着。

“哭什么?怎么哭了?”他终于回过神来,试图抬手拭去她面庞上零落如雨的泪,却根本使不出半点力气。

她却仍旧只是哭,呜咽着想要开口,却什么也不曾说出,眼见他挣扎着想要抬手,便按住了他的动作。

见她不答,他便不再问。他原是想问,她为何哭泣,是因着复仇失败,还是因着,他险些丧命?却终究没有问出口。他觉得,自己并无问出这个问题的资格,从始至终,他甚至都没有,去爱她的资格。

“别哭了,只要你无事……”尝试着张嘴劝慰,唇上却忽然传来一片湿热。尚未反应过来,她的气息便已“长驱直入”,让他再无拒绝的机会。唇齿相触间,她的滋味,是甜的。

这不是她第一次吻他。上次她对他做出这般事,是在那个夜晚,主动推开他的房门….过后他方才知晓,她的主动光顾不过是有求于他。而这次,却分明不同。

夜,已然过半。今夜天空阴云密布,现下方才看到,掩映在密云后的月牙微微探出头来。

夜已深,顾音若知晓苏怀瑾和陆清竹应是还在府上等着自己回去,尤其是苏怀瑾,自己未回府,他怕是不会安然入睡,眼下赵玉安已醒,该问的问题已问,她便要回府了。

楚越便护在她身侧,与她一同出府。裴萤此刻正从屋内走出,眼见他二人离去,犹豫片刻,朱唇微启,终究说出了那声“谢谢”。

顾音若闻言,只示意楚越将药方送到她手上,“这是药方。”说罢,二人便头也不回地离去,身影消失在苍茫暮色中。

裴萤接过药方,眼角再次落下一滴泪。

马车在苏府门前停下时,已至寅时,只因时下正处冬日,故而天还未亮。顾音若下了马车,便见府门已开,院内微晃的橘色灯火下,便见苏怀瑾芝兰玉树的身影立于门前,玄青色衣衫,白色斗篷,夜风拂过他额间凌乱的几许青丝,宛若暗夜里门前悠然而独立的青竹….“音若….”见她回来了,他便疾步向她走近。

显然,这夜他一直未曾睡下,见陆清竹终于睡着后,他便简单洗漱一番,而后披了斗篷,在院子里等她回来,听闻院门外传来马车走近的声音,便迅速行至门前迎她进来。

“天冷风大,哥哥该早些歇息才是。”顾音若轻轻抚了抚他额间被风吹乱的发丝,眼中带上了几许责备之意,但又不是真的生气,她知道,今日情形,她若一直不回来,他如何能安睡?这便握住他的手,向屋内行去。

“小姨可是睡下了?”她轻声询问道。

苏怀瑾望着她点点头,“为免小姨担心,我便只说是玉安身子不好,你留在府上给他瞧瞧,”想起今日之事,他仍不免有些后怕,“玉安他情况如何了?裴萤….没再难为你吧?”

“他无事,服过药后过了几个时辰便醒了,有楚越护在我身侧,安全得很。听赵玉安所言,他原是以为裴萤早已放弃对你复仇,今日她在酒中下毒,他也是当时才发现,故而交换了与你的酒杯……”顾音若便小声将赵玉安今日所言一一说与他听。

末了,苏怀瑾也不禁一声轻叹,“玉安对裴萤,也是用情至深…..”

“你们仨从前居于一室,倒各个是痴情种子,”许是今日气氛太过惊险沉重,顾音若这下便打趣起来,“只愿经过此事,裴萤能绝了心中仇恨,好好待他。但到底今日之事凶险,日后,你和赵玉安之间…..”

“你说的,我都明白,我知道分寸的。”苏怀瑾望着她温柔一笑,示意她勿要担心。顾音若要说的,自是今后应和赵玉安少些来往,便是顾及从前情分,也应把握些分寸才是。

二人说话间便已入卧房后的浴室,原是正吩咐府上侍女仆从打些热水来洗漱,却见回廊转角处陆清竹素衣乌发,清丽而坚毅的面容在夜色下透出几许憔悴,正向他二人这边行来。她时下已有七月身孕,步子显然有些吃力,她身侧的侍女正小心搀扶着她。

“小姨,您怎的又起来了?”苏怀瑾原是确认陆清竹已然睡着,方才起身去门口等顾音若回府,不想此刻,却见她又起来了。

“小姨身怀有孕,得多仔细些才是。”顾音若这便立即上前搀扶她,望向她身侧贴身侍奉的侍女紫鸢,眼中带上了几许责备之意。

陆清竹近来身子越来越重,入夜总睡不安稳。因着高龄有孕,身子自比旁的妇人孕期更多些不适,加之现下丈夫正随侄子贺兰熙与朝廷开战、一路北伐,每念及此,她便愈加多思多虑,夜间常常惊醒。她自认半生飘零,什么大事都能从容应对,可随着步入不惑之年,这桩桩件件,终究让好不容易就要为人母的她,日夜担忧,难以纾解。

“我无事,白日里睡过了,现下醒了,睡不着是自然,”陆清竹温婉一笑,示意他二人放宽心,“音若怎么现在才回来啊?”她进来多疑多思,苏怀瑾的话,她更是将信将疑。

“今日去哥哥故友赵玉安府上做客,他身子有些不好,我作为医者,便留下给他瞧瞧病了。”同苏怀瑾一样,顾音若神色语气亦是轻描淡写,仿佛今日这一切从未发生。

陆清竹神色仍带几分疑惑,确认他二人今日皆无事,便也不再追问,只在他二人搀扶下,与他们一道回屋,在床畔的桌案便坐下。

“小姨,快歇息吧。”顾音若担心夜间风大露重,她身处孕期会着凉,便脱下自己身上搭着的绒毛斗篷搭在她身上。

“阿瑾,音若,熙儿如今带兵同朝廷开战,眼下一路北上….他是我一手带大,他的心性我了解,他的野心我也从来都知晓,只从前…..我未曾想到他会这般早就开始行动,故而从未给你们提个醒,现下…..他与朝廷这一战,不论最终成败如何,你们都要优先护住自己,至于我….将来若不幸被人知晓身份,请你们务必保住….”说到这里,她望了望自己已然隆起的腹部,纤纤素手轻抚其上。

苏怀瑾和顾音若当即便明了了她话里的意思,“小姨这是哪里话?不论将来如何,小姨永远是我们的小姨,我们是家人,家人,就要永永远远不分开!”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道。

陆清竹长叹一口气,“将来若都能平安自是最好,可万一……”

“没有万一!小姨,我身为东厂提督,再如何,尚有些事可以自己做出,请您,相信我!”苏怀瑾语气坚定,望向陆清竹神色认真,示意她放下心来。

转眼,天就要亮了。

陆清竹这便不再多言,只轻抚他背脊,而后暖语寒暄几句,示意他二人勿要多念,这便终于再次躺下歇息了。而后,他二人便守着她,直到确认她再次入睡,方才回屋休憩。

却说这边

军营里,贺兰熙正望着营帐外的雨幕,出神。眼下他带兵,一路势如破竹,又攻下了几座城池,眼看着,就要渡江,而后挺近中原地带。新年在即,眼下尚未入春,江淮地带却是阴雨连绵,这雨,接连下了十余日。

这段时日,军中士气接连高涨,可再如何,长途奔袭作战,加之久久阴雨,营帐内仍不免散发着一股疲惫腐朽之气,不少兵士,也接连感染了风寒。

贺兰熙掀开帘帐,正欲在军营内走走,四下查看一番。潘云姝之兄潘睿安紧随其后,示意兵士为他撑伞。这一路,他除却慰问军营内兵士的伤情,与包括同潘睿安在内的各副将交流战事,不时也抬眸或垂首四下漫无目的的张望。神思好似飘向了远在千里外的京师,“睿安,姨父他,现下如何了?”

“服过药了,情况仍不好不坏。”潘睿安回道。温宗实这段时日忧思过重,感染了风寒,久久未能痊愈。

“罢了罢了,随他吧。”贺兰熙知他是心中挂念远在京师的妻儿,可这仗还要继续打下去,任何事,都不能阻挡他继续北上的脚步。

从天而降的雨,模糊了视线,透过雨幕,他的目光却是落在了墙角边,几缕零星的绿意上,走近一看,却见这不是一般的野草,正是可食用也可入药的折耳根。记忆,好似随着寒风冷雨,飘回到早已远去的童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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