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寸心顿住，望着他冷冷道。

“之后，我遭人设计，被主人厌恶贬下凡去，可是啊，我仙缘未断，转世几次转成凡人，恰遇乱世，投到天王门下，经历封神一战，又来了天上，才和仙子同殿为臣。”

“仙子，你说，谁会算计我一只坐骑？”

敖寸心死死地盯着辛汉臣，嘴里的话却是冲着嫦娥所说，“嫦娥姐姐，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来什么了？”嫦娥慌张问道。

“我想起来我六百岁以前的事了，”寸心平静道，仰着脸防止眼泪掉下来，嫦娥望着她，却觉她一瞬间成熟长大许多，“我也想起来，六百岁那一年，在姐姐的广寒宫待了一整年。也就是那只发了疯的坐骑，一掌拍向我，让我失了忆。”

嫦娥揽着她身子，却是又哭又笑，不知作何感想。

“什么，你就是那个小龙女？”辛汉臣惊讶道，“原来你没死？”

“让你失望了？”

“你倒是命大。”辛汉臣冷哼一声。

寸心不再反驳，任由嫦娥扶着她离开起舞阁远离这个男人。

她需得小心避让，万不能再引起他的杀心。

“慢着！”辛汉臣开口，寸心闭上眼，藏住眼中恨意，辛汉臣走到她身前，“你，是哪个海的龙公主？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四海龙公主多了去了，你没见过又怎样？”嫦娥不敢暴露她的身份，据她所知，前些日子参加庆功宴的神仙都知道了杨戬的妻子是西海三公主。若是被辛汉臣知道了寸心的身份，唯恐这个小人怕杨戬怪罪而干脆杀人灭口。

“龙公主我自是不怕，”辛汉臣试探道，“你不会是西海的三公主吧？”

“与你何干？”寸心也极为灵敏，听他这语气，反应过来他怕是要杀人灭口。

“与我何干？你若是西海三公主，知道了两千五百年前的事，昱恒太子和司法天神能放过我？”辛汉臣狂笑道，面容狰狞可怖，当真如一个妖怪，“你若不是西海三公主，那我不是更得杀了你灭口？免得日后龙族起来了，再留你个祸患？”

嫦娥挡在敖寸心身前，完全不顾形象，“辛汉臣，你到底想怎么样？”

辛汉臣幻出宝剑，“仙子，你是个聪明人，我不想杀你，你可不要逼我！乖乖让开，这条小龙不能留！”

“辛汉臣，你不怕我一纸诉状将你告到玉帝跟前？”

“陛下跟前？你一个舞姬重要，还是我家天王重要？你怎么不告到司法天神面前啊？他倒是秉公执法，不过恐怕你也知道，真君大人他有妻有子，不会为你出头吧。”

“龙族不会放过你的！”

“杀了她，谁知道是我干的？仙子，你会说吗？你要是会说，两千五百年前那件事你就该告诉龙族啊！”

“不，你要杀她，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嫦娥冷然道，却是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我替天王向仙子下聘，仙子不愿，又不敢拒绝，只好以死证明对羿神的忠心。”

他豁出去了，举起剑，自顾自编好了理由，“今日不是她死，来日就是我亡，我必须得赌一把。仙子，这是你逼我的。”

那柄剑破空而来，寸心想把嫦娥推到一边，却发觉自己动弹不得，竟是嫦娥把她定住了。

二人斗法，嫦娥依靠月华生存，法力不高，好在常年跳舞，身形灵活。

然而数十来回之后，嫦娥体力不支，渐落下风。

辛汉臣到底是没舍得对嫦娥下死手，一掌带着八成的功力挥过去，嫦娥被打飞到箜篌上，嘴中吐出一口血，压断了几根弦。

辛汉臣再次举起剑，指向敖寸心，剑尖直冲眉心，嫦娥瞬移到她跟前，打算以身挡住。

敖寸心在嫦娥身后看着这两个人，广寒宫的清影阁极为静谧，四周空寂，难有人发现这里的情况，除了他们三人，便只有一只被定住的玉兔。眼下这幅场景，竟恰好与梦境吻合！

难道今日非得死一人吗？

只是她明白，辛汉臣并非梦境中的妖怪，就算刺伤嫦娥，也不会就此罢手放过她。

剑尖离嫦娥眉心还有一寸的时候，一柄三棱锏将剑拦腰截断，又打向辛汉臣胸前，辛汉臣毫无防备，直直退了十几步。

手持三棱锏凭空现身的男子却并未打算这么放过他，可笑那辛汉臣千年不曾上战场，就算有些本事也退化成花拳绣腿，在男子手下走不过十招，便巴巴地跪地求饶。

“摩昂太子，求您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敖摩昂揪着他后领，三棱锏架在他脖子上，“放过你，若摩昂没有赶到，你可会放过我妹妹？”

“你妹妹？”辛汉臣大惊道，“她真的是西海三公主！？”

嫦娥松了口气，解了寸心的定身咒。

“如假包换。”有了底气，寸心不再怕他，傲然道。

“哥，就是他！”寸心见摩昂凭空现身，再也抑制不住恨意，指向辛汉臣，“就是他，害我重病一场，失去记忆。”

摩昂先是愣住，忽而皱眉，“三妹，你想起来了？”

寸心不解摩昂为什么皱眉，“哥，我想起来了不好吗？”

“只是想起了小时候。”嫦娥提醒道。

摩昂莞尔，望着她宠溺一笑，原本想怪罪她私自离开西海也不忍计较，“当然好，欢迎回来，四海的小公主。”

而后转头看向辛汉臣，目光阴冷至极，仿若看向一个死人。

“摩昂太子？”辛汉臣跪稳身体，“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摩昂冷笑，举起三棱锏，就要照头劈下，“不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

“等等，哥～”寸心喊住摩昂，“你不能就这样杀了他，他是增长天王的手下，杀了他会有麻烦的。”

“对对对，三公主说得对，摩昂太子你不能杀我，否则我家天王不会善罢甘休的！”

“嫦娥姐姐你也帮我劝劝哥！”

嫦娥不语，她太懂摩昂对此事的心结有多大、恨意有多深了。

“就算你家天王来了，我也照杀不误。”摩昂未理会寸心的劝说，手中依旧在蓄力。

“摩昂殿下好大的口气！”又一声如洪钟的声音响起，众人闻声望去，竟是增长天王亲自来了广寒宫。

“我这小仆哪里得罪了摩昂殿下，让殿下非杀他不可？”增长天王睨了嫦娥和寸心一眼，向摩昂问道。

“哪里得罪我了？你问问他。”

“天王天王，你救救我啊！”辛汉臣痛哭流涕想要爬到增长天王跟前，“那是上上上辈子的事了，那会我还是东华帝君的坐骑，那事也都由帝君和瑶姬长公主了结了！”

“在他们那了结了，在龙族这还没了结。”摩昂施法将他拽到跟前，冷冷道。

“哎摩昂殿下，得饶人处且饶人，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打了他一顿，若仍不解恨，就再揍他一顿，就看在老夫的面子上，留他一命吧。”辛汉臣痛哭流涕呜咽半天，说了什么他也没听懂，只好和稀泥道。

“哼，天王还是趁早再找一条顺心的走狗吧，这条狗，我非杀不可。”摩昂冷哼一声，不愿给他这个面子。

“敖摩昂，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当真以为我怕了你龙族不成，今天辛汉臣这命，我还就保下了！”

“哥，我六百岁的时候他就对我下过一次死手，这次还妄想杀人灭口，他这般视生命如草芥，不配为神，不如我们向司谏天神检举，销了他的神籍，贬他下界为妖吧！”

“若不能视弱小为蝼蚁，那还当什么神仙？”辛汉臣不服气道。

“怪不得如今凡间对神的信仰减少，若每个神仙都像你一样，那凡人还是少信神为好。”寸心气晕，她给摩昂找了个理由，留他一命，不想这人这般不识好歹，死在摩昂手里也是活该。

“三公主，你太天真了。”增长天王自是认可辛汉臣的话，却被敖寸心反驳，意味深长道。

与此同时，摩昂三棱锏贯穿辛汉臣的喉咙，随着一声闷哼，他的性命也就此了结。

“我三妹聪慧至极，她的话，不是谁都能反驳的。”抽出三棱锏，摩昂施法消去锏上鲜血，而后冷冷地望着增长天王，眼里警告意味十足。

“你你你！你竟真将他杀了！”增长天王不可思议道，指着摩昂手指发颤，“你当众杀死天廷神仙，敖摩昂，我要告到陛下那，非治你个死罪不可！”

“我既然敢动手，便是就算你告到三清那，我也能全身而退。”摩昂不屑道。

“好啊好啊，很好！那我倒要看看，不告到陛下那，你能不能在我手下全身而退！”增长天王气急，唤出宝剑动起手来。

“三妹，你把仙子带到一边，不要伤着你们。”

既要动手，便认认真真地打一场。

寸心似乎明白了摩昂的心思，点点头，和玉兔一起扶着受伤的嫦娥离开了清影阁。

本来，只有增长天王一个人与摩昂打斗，增长天王打得吃力，摩昂却闲庭信步，甚至不时挑逗。

不久，其他三个天王也加入了战场。

四大天王各拿法宝各显神通，竟也拿摩昂毫无办法，五人打得难解难分，惊动了半个天廷，有不少神仙前来观战。

眼看这样不是办法，他们的精力定然比不上身为龙族的摩昂，增长天王溜去嫦娥寝殿，挟持了嫦娥和寸心二人，将他们又带回清影阁，威胁摩昂束手就擒。

杨戬此前一直待在真君神殿用天眼观战，眼见增长天王挟持了嫦娥和寸心二人，才现身于清影阁，“放开她们。”

威严冷酷的声音响起，增长天王手下一松，将二人从半空丢下。

杨戬目光一寒，先是金光一闪，接住了被增长天王丢下的寸心，稳稳当当落到清影阁。

寸心从他怀中挣脱开来，“多谢大人。不过大人多此一举了，寸心自己能站稳。”

大庭广众之下，他这样亲密动作，于二人名节有亏，寸心不得已婉言道。

而后又急忙小跑到嫦娥身旁，看她有没有被摔到，“嫦娥姐姐你没事吧！”

嫦娥虚弱地轻咳一声，望着她说道，“我没事。”

徒留杨戬站在原地望着她对嫦娥的嘘寒问暖，怅然若失。

是他关心则乱了。

“用人质来威胁哥哥，你们算什么神仙！”

杨戬现身，摩昂未停，却让四大天王方寸大乱。

杨戬在这，增长天王挟持人质的办法又破灭，四人一时走神，被摩昂发现破绽，四人的防备被一击击溃，倒地不起。

“你！”增长天王看着敖摩昂，又气又怕。

摩昂未理他，飞身到寸心身旁，“三妹，你没事吧！”

寸心松开扶嫦娥的手，望向摩昂，眼里泪水盈眶，她一头扎进摩昂怀里，声泪俱下，“哥，我有事！”

她想起来了，那六百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她想起她是西海众人捧在手心的小公主，是恃宠而骄却懂理知事的小龙女。

然而记忆长到六百岁戛然而止，她想起来的最后一件事，就是那只坐骑向她挥出的一掌。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摩昂无奈摇头，抚着她后背安慰，“告诉你什么？那六百年吗？没有亲身经历的感受，和一个故事有何不同。”

“对不起。”

她一直都知道，敖烈和敖荣跟她说过，摩昂因为她心中有一个很重的心结，那份自责和愧疚让他从来严肃不苟言笑。

刚才听摩昂说不杀他难解心头之恨，她就明白，此事的阴影一直笼罩在摩昂心里。

她大哥一定觉着她失忆与他有关，所以自责愧疚。

摩昂自是明白她的想法，揉了揉她的头发，压抑不住宠溺的语气，“三妹又在说什么傻话，这是大哥该做的。”

“对了，”陪妹妹感性完，摩昂说起正事，极小声道，“三妹，杀辛汉臣是我本意，与四大天王一战却是变数。大哥恐怕要去天牢待一会，你去找阿荣，让他先回西海主持大局。”

“大哥，”寸心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不舍地望着他，“你何时能回来？”

“很快，”他抬起手，手中已出现一张手帕，给寸心擦了擦眼泪，“三妹，既然你已经想起了小时候的记忆，那很多事，便不用大哥再教你了，大哥相信你有分寸。”

“我没有。”寸心嘟着嘴，撒娇反驳。

摩昂轻笑，拍了拍寸心的脑袋，“那不止是一份记忆，实则是对三妹身体的伤害。如今三妹身体恢复，那份聪颖灵秀也会随之恢复。”

简言之，寸心被压制许久的智商，要回来了。

方才观战的众仙只看到摩昂和寸心二人亲密说话，四大天王躺在地上哼哼歪歪。

摩昂面容和煦，对着敖寸心笑意朗朗，众仙却觉着甚是恐怖。

有两个天王硬撑着站起来拿出宝物想要偷袭摩昂，攻击还未打到摩昂身后便被杨戬的三尖两刃刀拦下。

增长天王气急败坏，“杨戬，偏帮不能这么明显！”

“怎么？在杨戬眼皮子底下，还要公然动手？”杨戬威胁道。

梅山老大带着黄巾力士匆匆赶来，杨戬指着他们吩咐道，“老大，把他们带回神殿，问一下为什么在仙子的地盘公然动手？”

四大天王和辛汉臣被带走，杨戬才转向敖摩昂，客气道，“摩昂殿下，请吧！”

“大哥！”寸心攥紧摩昂袖子，一脸担忧。

“司法天神，把我一同押回神殿吧，摩昂太子是为帮我才不得已动起手来。”嫦娥出声道。

“我和四大天王的事与仙子无关，三妹，你把仙子送回去，”摩昂瞥了眼嫦娥，一眼就看出她身受重伤，吩咐寸心道。

寸心点点头，“我知道了。哥，你一定要早点出来啊，三妹回西海等你。”

无人押送，摩昂与杨戬并排走回真君神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做客。

众仙随之散去，却是浑浑噩噩不敢置信。

不信敖摩昂一人，能单挑挑赢四大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