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逍]海上的烟火

《[杨逍]海上的烟火》

第 52 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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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逊被困少林的消息经明教弟子传到武当的时候,武青婴也没有十分惊讶,她与杨逍早早就此事商讨过,虽然想不通其中关窍,但少林这个答案,也不算意外。

武青婴和杨逍当即向张三丰告辞,下山与明教群豪会和。众人商议之下,均觉如等到端阳节天下英雄群聚少林之时讨人,就得与举世群雄为敌,是以提议于端阳节前十日,由光明左右使率领教中高手,上少林寺要人。

金毛狮王是明教的护教法王,众人都知道这一趟上少林难免要大动干戈,只是张无忌不在,不免有群龙无首之感。

“你们错怪无忌了。”武青婴听范遥言语之中实在是没了士气,加之说起濠州城时,众人对张无忌虽面上不表,但实际却颇有微词,她安抚道,“无忌自小是极重情义的,若非有不得已的大事,他是宁可委屈自己也不愿让周芷若难难堪的。”

杨逍与武青婴早就心意相通,青婴语焉不详,但他已经明白其中含义:“你是说,教主当时离开,就是因为狮王之故?”

“龙王私下与我说,她见敏敏手中,有一缕金色的头发。”武青婴与杨逍默契配合,“只是龙王也不敢确定,毕竟只是匆匆一瞥。但诸位,你们想想当日无忌的态度,难道不能猜测一二吗?”

“金色的头发?”周颠拍桌而起,“那不就是狮王吗?这么说,这妖女是用狮王作为人质,威胁教主逃婚?”

武青婴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毫不客气:“她是妖女,无忌是魔教教主,周颠,你是这意思吗?”

“呸呸呸,”周颠道,“我才不是说他们天生一对。”

察觉到韦蝠王眼里的戏谑,周颠反应过来,武青婴若是存心计较,他向来讨不得好,转头道:“我说杨逍,你也太堕落了,堂堂光明左使,怎么成了吃软饭的!”

杨逍淡淡地回:“嗯,我不像你,连想吃的机会都没有。”

众人哈哈大笑,方才几分紧张、几分颓靡的气氛立时散了大半。

“范右使,我们打个赌吧,无忌应该比我们更早一步到少林。”

周颠闻言,催促:“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立刻去和教主会合啊!”

“欲速则不达。”武青婴看屋外的教众,道,“还是分批行动吧,这么多人一下子都到了少林,只怕对方会更加警惕。”

武青婴毕竟不是明教中人,有些话她着实不能说,好在杨逍总是能懂她的意思:“说起来,当年光明顶和万安寺之后,少林分明已经与我明教言和,教主成婚亦是送了喜帖,少林既没有人来,也没有派人送礼,如今更是擒了狮王,这其中……怕不是简单的误会。”

“除非——”范遥想起当年大都初见之时武青婴说过的话,“难道真的和嫂子猜测的一样,成昆没死?”

周颠差点跳起来:“什么?那秃驴没死?”

“有一门功夫,叫龟息大法,可以短暂呈现假死之态。我一直觉得成昆死的时机太巧,加上尸首不见,因此怀疑他是不是用了这门功夫。”

若论天下武学,众人对武青婴所言颇为信服。她此言一出,更是获得了范遥的认同:“成昆此人工于心计,当年我追踪他之时,他发现了我却不动声色,暗中下毒诱我中毒。依我对他的了解,嫂子的猜测不无道理。”

“不管是不是成昆,总之,我们分批上少林。蝠王,我和范兄一同先行一步,辛苦你跑一趟去天鹰教通知鹰王,五散人带着五行旗跟在后面,我们山下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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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青婴、杨逍、范遥三人一路快马加鞭,赶在六月之前到了嵩山下。

范遥在山下打探消息,等五行旗前来,杨逍和武青婴扮作一对来礼佛的夫妇,上山找寻张无忌的踪迹。

距离少林寺七八里地处,有一处茅舍,杨逍敏锐,察觉到那农妇虽然弓腰曲背,但瞧她气息吐纳,分明是身怀武艺。他小声对武青婴道:“你去试试那妇人。”

杨逍成名已久,江湖之中不少见过他的人,若贸然露面,只怕会暴露。两人一路上山,已经数次碰到少林寺的僧人。武青婴闻言,点头道:“我去讨碗水喝。”

她缓步上前,向那老妇道:“婆婆,我来礼佛,走得累了,不知方不方便讨碗水喝?”

“礼佛?”那农妇面露怀疑之色,“少林寺近些日子以来不让外人进出,姑娘——”她看见武青婴的发髻,改口道,“夫人难道不知道?”

“不让外人进出?”武青婴惊讶道,“我从云南大理一路走来,的确是未曾听说这个消息。”

农妇听她口音的确不像中原人,让开一步道:“你先进来喝杯水吧!”

武青婴跟在农妇身后入内,只见屋内收拾得甚是整洁,板桌木凳,打扫得干干净净。

喝了水,武青婴将自己如何一路从大理走来简单说了说。当年她一路从大理至昆仑,孤身一人走了数月,如今说起一路情景,倒也颇为真实,那农妇虽曾有几分怀疑,但也逐渐散了。

饮了水,武青婴谢过农妇便要告辞,却听屋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多时便有一女子走到外间,赫然是赵敏。

武青婴只作好奇状,问那农妇:“这位是……”

“那是我儿媳。”

武青婴面露警惕之色:“婆婆莫要诓我,我孤身一人一路走来,识人的本事还是有几分的。这姑娘全身气度,看起来可不像是乡野之人。”

“夫人好眼力。”赵敏瞬间明白了武青婴的意思,“我家是在京城做官的,我自小与阿牛哥要好,只是我爹瞧不上他,所以我只好和阿牛哥私奔。幸好得婆婆收留,一见如故,婆婆收了阿牛哥为义子,我自然是她儿媳了。”

武青婴的目光在农妇与赵敏身上打转,似乎是在思考这话是否可信。

赵敏看到桌上的空碗,道:“夫人孤身一人在外,小心一些也是正常。只是婆婆好心让你进屋喝水,你却怀疑她,未免让好心人心寒。”

武青婴闻言,退后一步,拱手道:“若姑娘说的真话,那的确是我小人之心,冒犯之处,还请二位见谅。”

农妇与赵敏对视了一眼,上前虚扶了一把武青婴:“无妨,这世道不太平,夫人怎么一个人?敢问——”

“我相公在大理为我爹祈福。我们段家世代都重佛,本想来少林一为我爹祈福,二也可请高僧指点佛法。可惜了。”

水喝过了,人见到了,武青婴也不再久留,她谢过农妇便告辞离开。赵敏问道:“夫人,少林寺不让外人进出,您——”

“多谢姑娘关心。既然无法上少林,我便下山离开了,我相公还在等我回去。这一趟来中原,本就是为了全我爹的心愿,可惜。”

武青婴叹了两次“可惜”,语气之中也甚为遗憾。

赵敏与那农妇一同将武青婴送至门口,趁那农妇不注意,她轻轻向武青婴点了下头。方才两人话语间你来我往,她已听懂了所有的暗示,自会找时机转告给张无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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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武青婴与杨逍和衣而睡,到了丑时,敲门声响起。

自离开濠州城,张无忌与赵敏一路赶到少林寺,如今他们已在少林一月有余。张无忌之前扮作农夫,被少林寺留下打杂,与火头工同进同睡,探听了不少消息,今夜更是与三僧交过手,是以一得知杨逍与武青婴的消息,便立时与赵敏下山来。

杨逍开门让两人进屋,告知范遥、殷天正、韦一笑、殷野王、周颠、彭莹玉、说不得、铁冠道人等人不日将先后从各处到来,锐金、巨木、洪水、烈火四旗教众也都在陆续赶来,必将在六月初齐聚少室山下。

张无忌将这几月在少林的经历挑重点说了说。说来也巧,他今日探听到成昆与空闻、空智关于“屠狮大会”的谋划,亦是跟踪成昆找到了谢逊被关押的地点,与看守谢逊的三位高僧过了手。

听说张无忌说道他已经表明了身份,武青婴想起之前听见的吼声,了然道:“这么说方才那声,是你刻意为之了。”

“不错,”张无忌将他与高僧交手的情形细细与杨逍二人说明,言及昆仑派、玉真观已有高手命丧少林,“其实那杜氏夫妇也是为杀我义父而来。”

“杜氏夫妇?”

赵敏补充:“就是青姐白日里见的那个婆婆。”

果然如杨逍猜测的一样。

“这么一来,那农舍,你们是回不去了。”杨逍道,“只是此处毕竟在山下,要探听少林消息着实不方便。”

赵敏想了想,提议道:“不如我们与杜氏夫妇表明身份。他们是为了独子报仇,你是为了义父,这一片情,原是相通的。”

“说实话,我一直不赞成谢逊这么躲着。无忌,成昆觉得自己没错,他失了师妹,将千般罪责归于明教;谢逊也觉得自己没错,他妻儿枉死,罪魁祸首便是成昆。可其实呢?阳顶天不是强娶,成昆也没有教谢逊杀人。固然,成昆算计了谢逊的性格,教唆杀人这四个字他绝对担得起,可人,终究不是他杀的。”

“阿樱!”杨逍拉了一把武青婴,想要阻止她说下去。

“这个道理,你比我更明白,只是事关你义父,终究不是别人。”武青婴知道杨逍的意思,但她还是继续说下去,“无忌,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常对自己说这句话,所以我不与你争论私刑、私法这些大道理,这十个字,是我不劝你的原因,也是我说这些的原因。”

“那我义父——”

“他是你义父,又是明教诸位的兄弟,自然要救。这是明教的立场。至于其他有亲人朋友死于谢逊之手的各派人士,他们要报仇,这是他们的立场。我方才听你说今日你见到你义父时他说的话,倒是觉得,他已经存了为那些枉死的性命赎罪的心了。”

杨逍点了点头:“我听着也是有此想法。但狮王想的是赎罪,成昆想的是利用狮王再掀争斗,这我们可不能答应。”

“所以我倒是认同敏敏说的,与那杜氏夫妇阐明各种缘由,不然,你就只能杀了他们了——无忌,你也不想吧?”

几人一番商议后,当即决定上山,来到那处农舍前。

只见茅舍之门半掩,隐约有打斗之声,武青婴当即伸手推门。屋内一片黑暗,借着月光,只见有三道身影缠斗在一起,赫然是杜氏夫妇与一青年女子。眼看着那女子一抓即将正中那农夫背心,武青婴忆起张无忌说那农夫为了报仇刺聋了自己,知道自己示警也无用,只好喝道:“周芷若!”

身份被戳穿,周芷若瞧见黑暗中武青婴模糊的面容,内心又惊又惧。她不敢正视,微微侧身,那一抓,正打在旁边的石桌上,留下一个极深的爪印。她翻身一跃,从武青婴身侧略过,径直向赵敏攻去。

张无忌当即左手反掌将赵敏推到门外,想要开口,却感觉这一抓无声无息又迅捷无比,他尚未来得及出声,那手指已触到他的面颊。

念着与周芷若的旧情,张无忌虽有机会可以折断手腕,却还是没忍心下重手。便是这一时的迟疑,他右肩一阵剧痛,已中了一刀。眼看周芷若挥掌向赵敏脸上拍去,张无忌受了伤,却还是想要上前相护。杨逍知武青婴对赵敏向来看重,虽本不想插手,但还是拉了一把赵敏,挥掌而出,与周芷若对了一掌。

周芷若身子一晃,脚下踉跄,借着这对掌之力,纵出数丈之外,杨逍亦是为掌力所冲,退了两步方才站稳。

“阿逍——”武青婴见方才周芷若攻势,知道她必定没有把自己的劝诫听进去,还是为求速成,练了阴毒的“九阴白骨爪”。把手搭在杨逍的腕上,武青婴感觉到他气息受周芷若一掌冲撞之后虽有几分波动但稍作调息便无碍,奇怪道,“她内力进展好快,即便是用了活人练功,但内力却不是这数月可以练就的吧?”

“活人练功?这是什么说法?”

“当年梅超风从黄药师手里偷了《九阴真经》,未解其意,“摧其首脑”的本意是攻击敌人的要害,梅超风曲解成攻击敌人的头盖骨,生生把光明正大的九阴神抓练的阴狠无比。不过……”武青婴隐约记得《九阴真经》是有上下两卷的,她于《射雕英雄传》故事只记大概,细节却不太清楚。她回忆郭靖上桃花岛求娶黄蓉时背诵的《九阴真经》的情节,喃喃道,“难道梅超风偷的不是完整的秘籍?”

“周芷若方才那功夫阴毒无比,若当真是以活人练功——”明教虽然被称魔教,杨逍手里也杀过不少人,但想到以活人练功,亦是忍不住皱起了眉,“灭绝一向自恃峨眉是名门正派,没想到她这个得意弟子,阴毒起来比那些下三滥的小门小派更加令人不齿。”

“青姐,芷若她——”

听出张无忌语气里的不愿相信,武青婴与杨逍对视一眼,两人俱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无奈。她道:“兴许是我弄错了,《九阴真经》是上乘武学,想来是有内功心法的,不然,也不会有《九阳真经》。”

听武青婴这么说,张无忌心中安定了几分,他与赵敏携手进屋,查看了杜氏夫妇的伤势,确认他们两人虽然伤重,但性命无恙。他将自己身份与两人坦白,并将谢逊往事也一一说清。

张无忌说完,赵敏又以情理补充,两人软硬兼施之下,那农妇,也就是易三娘道:“都说父债子还,你义父杀了我们的独子不假,你今日救了我们夫妇二人也是事实。我们江湖人,本就应当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你媳妇方才说得对,你为人子,护你义父周全是你的义务,我们为人父母,为子复仇是我们的立场。我们各自有立场,也各有恩怨。”

易三娘握住丈夫杜百当的手:“张教主,以你的武功要杀我们易如反掌,今日你却救了我们夫妇二人,不论前因,这恩,确实是我们欠下。只是,我们儿子英年早逝——”

方才几人已经磨磨唧唧说了许久,武青婴已经有几分不耐。她抢过话头:“只是对你来说,你们宁可自己死了,也要儿子活着,对吗?”

“夫人想必为人母,更能懂我这般心情。”

武青婴没辩解,只道:“你有你的理,我有我的理,辩下去实在没意思。杜夫人,你们夫妇二人伤重,别说想杀谢逊,便是一个普通的明教教众只怕你们都打不过。不若待明日好些,你们就此下山去,今日之事就此揭过,以后江湖遇见,以本事论高低,如何?”

依着夫妻俩的年纪,便是痊愈之后怕也元气大伤,杀谢逊更是难上加难。他们心中有复仇的执念,自是不肯放弃,若不如此说,只怕还得争论许久。易三娘这几日对赵敏的确颇为照顾,要张无忌下手取他二人性命,他也决计下不了手。语气在这浪费时间,不如直接劝这二人下山去。一来,放他们一条生路,二来,也免得英雄大会之时,这二人与其他高手沆瀣一气。

杜百当拉了一下易三娘的手,显然是夫妇俩在商量。片刻,易三娘道:“依杨夫人所言。”

清早,休息了一夜的杜氏夫妇恢复了一些气力,两人相携下了少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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