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逍]海上的烟火

《[杨逍]海上的烟火》

第 54 章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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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张无忌率光明左右使、五散人至少林寺后山。武青婴与杨逍、范遥并排,走在张无忌身后。昨日她已然自报家门,自然不用再扮作教众,干脆恢复了女子装扮。她一身短打服,发髻简单挽着,一路之上,连一眼都没有瞧杨逍。

张无忌心中好生奇怪,也不知青姐昨日是与杨伯伯闹什么脾气,两人今日竟如小孩一般置气。

他走了几步,转念又想起杨逍昨日纵着武青婴言语之中对少林的不客气,疑惑更甚。杨伯伯说得对,青姐一向都拘着自己,越是不高兴她就待人越发客气、疏离,不给人挑出礼节上错漏的机会。她今日这模样分明就是在生气,可杨伯伯也一直都纵着青姐,有时候青姐被周颠的话惹恼,她即便不说,杨伯伯也会替她出气。依杨伯伯的护短和包容,按理她二人不应该会闹脾气啊?

张无忌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

少林寺后山,渡劫见到众人,也不露情绪,只抬眼看了看明教众人:“张教主,诸位今日是车轮战,还是一齐上?”

张无忌道:“在下想请明教左右光明使者相助。”

杨范二人听得教主提及自己名字,当即踏前一步,正要应下,却听武青婴插话道:“无忌。”

“青姐?”张无忌看了一眼杨逍,见他眉头紧皱,似是知道武青婴要说什么,偏偏青婴看都不看他一眼。

“无忌,光明左右使固然是明教数一数二的高手,但你救谢逊,于私,是父子情谊,于公,是因谢逊为明教四大法王之一,你身为教主,自然要救。但这既然也算一半的私事,那便自然不好俱由明教弟兄出面。”

张无忌隐约有点明白:“青姐的意思是——”

“徒弟上阵,我这个师父哪有作壁上观的道理?我未入明教,也算不得明教中人。正好,昨日我与三位高僧文斗未有输赢,今日再比武,也算续上昨日的比试。”

“这——”张无忌看了一眼杨逍,只见他眉头皱的越发紧了,他心念一动:难道两人便是为此置气?

渡厄等三人昨日便为武青婴所知广杂而心生敬佩,此时听闻她是张无忌的师父,心中更生了几分惊诧。他们坐关多年不闻世事,难道如今江湖上如张无忌一般的少年英才竟不止一人?

杨逍显然想说什么,但武青婴不愿搭理。

殷天正看出些端倪,踏上一步,说道:“教主,属下殷天正讨令。金毛狮王谢逊既是我的兄弟,又是你的义父,于情于理,自当由我上阵。”

张无忌犹豫:“外公年迈……”

殷天正道:“我年纪再大,也大不过这三位高僧。少林派有硕德耆宿,我明教便无老将么?”

张无忌知外公武功深湛,不在杨逍、范遥之下,若是由他出战,当多几分把握:“好,便请外公相助孩儿。”

殷天正从张无忌手中接过圣火令。

为表尊重,进寺之时众人都未携带兵刃,此时唯有以此物替代。

张无忌倒转圣火令,抱拳躬身,说道:“得罪了!”侧身便攻了上去。殷天正也是大喝一声,举起圣火令往渡难的黑索上击去,索令相击,两人手臂都是一震,俱知不可轻敌。

武青婴站在场中不动。

她虽未与张无忌商讨过如何应对,但在农舍住时,几人曾经分析:三位高僧心意相通,一人动念,其余两人立即会意,此即金刚伏魔圈。这金刚伏魔圈可攻可守,威力巨大,加之三僧内力深厚,若是硬拼,实在难有胜算。但九阳神功本就是一门易筋洗髓的功夫,张无忌练成这门功夫后,内力自生速度奇快,无穷无尽,他一人拼尽全力,的确可以与三僧抗衡,但若要分出手来救谢逊,却是力所不及。要破这金刚伏魔圈,唯有从点到面。

而这个点,此刻便是由武青婴来破。

渡难手中的锁链向着武青婴袭来时,她只是微微退开一步,随即,另一条黑索从后方攻来。武青婴当下不再闪躲,踏着凌波微步,在三僧之间游走。

她走的每一步都是按照伏羲卦的方位,两个周天之下,内力积蓄的同时,渡难也逐渐悟到这凌波微步的精妙,他手中黑索与另一条配合,眼看着就要打中武青婴心口,却见她一招“太极回转”,卸了那迎面而来黑索的大部分力道,伸手抓住了黑索。

高手过招,每一招既是招式的较量,也暗含内力的比拼。渡难见武青婴徒手压制黑索,当即左手一起,五指虚抓,握成空拳,一掌劈出。

渡难这一掌,乃是少林七十二绝艺中之一的“须弥山掌”。这门掌力每次出掌,须坐马运气,凝神良久,始能将内劲聚于丹田,渡难要出掌便出掌,足见内力深厚。杨逍在旁看得提心吊胆。渡难出掌极快,即便他出声提醒也来不及,只恨自己不该由着武青婴任性上阵。

单论内力,武青婴确实不行,但成昆大半功力已经被她化为己用,北冥神功也练的越发娴熟。渡难出掌之时,掌中蕴含内劲,若以硬碰硬,她自然撑不了多久,是以她这一抓,本就是为了逼渡难将远攻换成近攻。

渡难感觉自己的内力源源不断地向外泄去,他想要收掌却收不回来。就在他以为自己的内力会被武青婴尽数带走的时候,却又感觉太阴穴处被她一点,细细一缕热气自太阴处冲入他的身体,游走全身。

他心知是武青婴重又将内力输入他的体内,将原本紧握黑索的另一只手放下,与武青婴相对的手掌之中,已无几分内力。

武青婴这门北冥神功已经越发娴熟,不再像最初一般须得靠外力打断方能收回。此时察觉渡难收势,她自然也收起北冥神功。

两人依然以掌相对,但却不再拼命。渡难道:“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于无穷,是为逍遥。姑娘年岁不大,这手北冥神功却已如此精熟,当真是后生可畏。”

杨逍知道武青婴这段时间武功精进,可听渡难所言,才知十数年到此成就已是世所罕见。而武青婴用心习武,不过自光明顶之后。如此算来,武青婴于武学上的天赋,只怕不逊于张无忌。

周颠心中更是生了几分惭愧。他与杨逍素有嫌隙,曾数次和他争斗,有时还喜欢去惹恼武青婴,想要让杨逍不快。

武青婴对周颠是毫不客气,他来招惹,她就非怼到周颠无话可说。每每这种时候,周颠就叫嚣着要与她动手比试。偶有几次,武青婴应了,杨逍揽过代为出手,两人点到即止的过了几招。

周颠虽不懂武青婴的功夫,却知能让渡难这老和尚如此夸赞的功夫,绝非泛泛。若武青婴武功已经这般厉害了,那杨逍替她出什么头?无非是要么怕武青婴出手把自己真的打死,要么杨逍武功比武青婴还厉害一些。周颠心道:我只以为他武功比我稍高,岂知我周颠差这么大一橛。

其实杨逍与周颠所思倒也不全对。

自南宋始,中原武学大都讲究“实”,不论是刀枪拳脚,即便是掌法,也不如以往飘逸,纵然是黄药师这类人物,武功和前人相比,亦是如此。这些年武功传承已然如此。

逍遥派的名字便是出自庄子的《逍遥游》,是道家的经典代表。

自程朱理学逐渐成为主流思想,道家日渐式微,只在民间流传,大多的人只闻其道,未解其意。

青樱如今身在元末的武林,却因两世的际遇,儒、道、佛、法无一不涉猎,反比当代的武林高人更能领悟逍遥派这门功夫的精义。当年逍遥子逆运北冥神功,将七十年功力尽数给了虚竹后便油尽灯枯,论起来,他的北冥神功自然更加精熟,但像武青婴一般同时正逆运功,却是做不到的。

渡难抬眼望向张无忌与殷天正,只见两人正与自己的师兄弟比拼内力,殷天正头顶的白气越来越浓,张无忌一掌抵在殷天正后背,一掌与渡厄相对,四人俱是不让分毫。

到了此等关键时间,旁人着实难以插手相帮。也如此下去,非得有人力竭而亡方能有个结果。武青婴拾起被打落在地的圣火令,几乎是习惯性地,看向了杨逍。

她昨夜虽与杨逍有所争执,但长久以来,早就逐渐对他有了依赖。论智计谋略,她从来不如,是以这一眼里,既是询问,也是求助。

杨逍自她自请上阵,心里又是担心又是气恼。虽然也时不时看一眼张无忌与殷天正的情形,但眼神却是始终落在武青婴身上,生怕她伤了。武青婴这一眼瞧过来,那眼神里的意思杨逍看得明白,知她无碍,也顾不上什么生气,当即先瞧了一眼渡厄,再瞧一眼渡劫。

两人当年昆仑山下相识,虽未生情愫,却早在相处中有了几分默契,这一路下来,两人情投意合,默契更甚往昔。武青婴顺着杨逍的目光望了两眼,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将一枚圣火令当作暗器般打出。

渡厄左手上肘一沉,压向飞袭左胸的圣火令,却见另一枚突然间中道转向,射向渡劫,武青婴手中所持第三块圣火令,亦是朝渡劫刺去。

场中众人,杨逍最工心计,武青婴依他示意,攻渡厄是假,攻渡劫才是真。只是她生怕自己内劲不足,是以这刺向渡劫的圣火令也是虚晃一枪,真正用上大半内劲的,却是射向渡劫的这一块。

渡劫正与张无忌全力相抗,未料到武青婴偷袭虚晃一枪,一惊之下,圣火令已到面门。他伸起两指,将那枚圣火令挟了下来。

不过片刻的心神不定,他身后的松树,已有枝干被震了下来。

赵敏与韦一笑携着空闻方丈,于此刻到了。

空闻见场中情景,当即也不废话:“三位师叔,张教主于我派有大恩,此间诸多事俱是成昆挑拨,还请各位就此罢斗,免得误伤性命。”

空闻方丈之前忽然称病,实际是被成昆软禁,赵敏与韦一笑带人救出他后,便第一时间来了后山。

渡劫闻言收了一份力,张无忌跟着收了一分劲力。如此你收一分,我收一分,不多时双方的劲力收尽。张无忌长揖到地,渡厄、渡劫、渡难三僧合十还礼。

渡难说道:“善哉,善哉!张教主,你虽胜不得我三人,我三人也胜不得你。”顿了顿,他复又道:“多谢武姑娘手下留情。”

武青婴面色有些难看,她微微侧头,想要看杨逍,却又想起昨日两人的争执尚未放下,转了一半的头又转了回去。她看三僧神情诚恳,语气真诚,仿佛之前的剑拔弩张俱已过去,也同张无忌一般长揖到地:“不敢。”

杨逍缓步向前,走到武青婴身边:“三位高僧都是当世少有的高人,内子不经世故,如有得罪之处,杨某代为赔罪。”

方才武青婴用三枚圣火令偷袭,实在谈不上光彩,他亦知青婴性子,之前的□□味在她心头尚未散去,不说话倒也无妨,可要她说些客气话实在是为难,于是揽过话头,不想她说些违心之话。

渡厄听闻“内子”二字,“哦”了一声,问道:“原来是杨夫人。敢问杨夫人年方几何?”

“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早已失传,你有兴趣你自己找去!”

昨日与杨逍争吵,他那句“我毕竟比你年长许多”让武青婴憋了一晚的气,是以渡厄这话好比引线,把她一下子点炸了。

杨逍虽然不知道什么“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但他素来对妻子情绪早已熟稔,当即握住她的手,一边轻轻安抚,一边问渡厄:“不知大师所言何意?”

渡厄之前听渡难所言,已经知道武青婴功力不浅,又见杨逍年纪约莫五十,以为武青婴是练了那据说可以返老还童的功夫才维持容颜不败。他因阳顶天失了一只眼睛,对明教着实还有旧仇未散。昨日三人文斗未能赢下,他心中多少有几分不愿承认。

“杨左使,杨夫人,是我师弟妄言,还望贤伉俪见谅。”渡难与武青婴交过手,知她的确大不了张无忌太多。几人说话间,张无忌已经将谢逊从地牢带出,他见状,道,“谢居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佛门户广大,世间无不可渡之人。你我在这山峰上共处多日,那也是有缘。”

谢逊双手合十,道:“我佛慈悲,多蒙三位大师指点明路,谢逊感激不尽。”

张无忌携了谢逊之手,正要并肩走开。谢逊忽指着少林僧众中的一名老僧叫道:“成昆!你站出来,当着诸位高僧的面,将诸般前因后果分说明白。”

那老僧弓腰曲背,形容猥琐,杨逍等人虽知成昆易容,却没想到今日他又换了副模样,难怪今日赵敏救人顺利,原来成昆一直都在后山观战。

武青婴知道成昆与谢逊有一堆旧账要算,是非对错她早就听了三五遍,实在是不愿再浪费时间。方才比试之后,她体内内力游走不顺,加之有几分烦躁在心头,干脆甩开杨逍的手,打算先行离开,余光之处,却见身后一棵百年大树上,有一淡黄色衣角在树叶间隐约可见。

本以为对方是不愿出山,却不料她已不知作壁上观许久,武青婴说出的话自然有些不客气:“杨姑娘,我请你来相助,你来了却只暗中观战,着实有些不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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