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洋洋！你怎么了？哪不舒服？”
楚昊洋回过神，看到母亲担忧的脸，不由暗暗沉了沉思绪，缓声到：“没事，只是想起些事情，有些走神。”
楚母闻言，放下了心，又继续原先的话题，神情复又微妙古怪：“所以，你是因为觉得他不爱你了，而提的分手？”她望着儿子的眼神里有着火气，更有着怜悯，她不知道儿子当初提分手时，竟是这个想法！
她还记得最初的时候，问过小陈，为何不跟洋洋一起出席紫苑的晚宴呢？那孩子温润轻浅地淡笑着说：“我不想他的名声受损。”当时她听了就说：“洋洋这孩子我这当妈的还是了解的，他不会在意这些。要知道那小兔崽子18岁就敢对我这个妈出柜，难道还会畏惧人言？”小陈却淡笑着道：“不畏惧和我不要他被人前身后地说三道四，是两码事。我跟他之间，跟外人无关，我们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足以。”说到这里他又微微歪了歪头，认真道，“至少不是现在。他已经够忙够累了，我不想因我而给那些人多一个攻歼他的理由。何况我也不是很喜欢那种场合。”
当时，楚母哑然片刻，最后拍着陈河杞的手，感动又慈爱地笑了，却又为他心疼，一时间心下也是复杂难言，心想这个孩子作为儿子的另一半，她是认定了。
能为对方考虑到这种地步的人，会说不爱就不爱了？
只怕是爱到极致啊！所以才会为了对方的声誉而委屈自己。
这样的孩子，多么难能可贵，竟被自家崽子叼回了窝里！洋洋不像她，找伴侣的眼光真心雪亮！
那个时候，楚母就打算真的把小陈这孩子当自己儿子看待的。谁知道……
“不是。”楚昊洋沉默了片刻，揉了揉山根，有些疲倦地闭目靠入椅背，又闭口不语了。
楚母看着从不在她面前露出疲态和脆弱、只是不想因此令她担心的儿子，此刻却这般失态，完全忘却了他一贯的坚持，心下就是狠狠一震。
她终究是了解自己这个儿子的，一看这情况，便立马明白了事情不简单，不由沉了脸色严肃问：“儿子，你老实告诉妈，当初为什么分手？”
楚昊洋只是一径沉默。
“你到现在还不肯说吗？”
楚昊洋又静默了良久，才睁眼望着天花板，灯光刺得他眼睛微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
楚母张了张嘴，最后长叹一声：“罢了。”
两人又是一阵沉闷的静默。
楚昊洋一动不动，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楚母暗暗审视着自个儿子，对方之前虽然否认了，她却不怎么全信。纵然也许还有其他因素，可那多半也是最主要的一条吧……
当初她听到儿子说已经分手了，懵了好长时间，没搞明白怎么突然就分手了！
在她看来，那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啊……
居然走到了分手的地步？
他儿子竟然至今还以为那孩子已经不爱他了……
看样子，不光是他儿子嘴紧得跟蚌壳似地什么都不说，那孩子估计也是什么都闷肚里……
然而事到如今，她却不能点破了。
这两孩子终究是错过了。
然而，楚母不禁还是忍不住气怒，这小兔崽子要是分手前早点跟她取取经诉诉苦，也许也不至于……
哎！
只有心底一声叹息。
这一刻，她又深切体会到有时候儿子太自信太优秀太独立，也会有弊端。
“昊洋，当初听到说你在追求沙家小幺时，妈是‘以为’你已经放下了。现在妈却不确定了。”
楚昊洋没有说话。
没有说话，便是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还有一种可能，是默认。
“妈不确定不要紧，关键是你自己要确定。”楚母看着微微低着头的儿子，“孩子，你懂吗？”
楚昊洋敛了敛眼睑，纤长浓密的睫毛在他眼帘处投下一小片阴影，结结实实挡住了其眼底的神色。
楚母心底又是一声太息，站起身：“出去吧。别让沙家那孩子等太久。”
临出书房门时，她又低声说了句：“小陈这事，找到人后你就别插手了，妈来。既然跨出了新的一步，就好好走，别再回头。也别再去招惹小陈，除非——哎，算了。你就听妈的，也是为了你们好，以后小陈的事，妈会放在心上，你就别担心了，都交给妈。啊！”
楚母的语重心长，楚昊洋此刻没领会到。
楚母又是痛心又是遗憾的心情，楚昊洋也没体会到。
楚昊洋只是静静听完母亲的话，却什么都没表态，跟着楚母出了书房。
两人回到客厅。沙昂也已经从卫生间回来了。
三人没继续聊多久，楚昊洋便以沙昂明天还要早工拍摄为由，告别了母亲。临走前，他说：“妈，我以后也会常回来看你的。”
楚母背对着门口，直接挥手：“滚滚滚。”
儿子啊，你是真是把小陈伤得不清啊……
沙家这孩子……
她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这次办的这事居然这么不靠谱！
别到最后三人都受伤……
哎！
眼下这一团乱，楚母只能眼不见为净。
从老宅出来后，楚昊洋有些心不在焉。
他又想起母亲说的那句话——
之前他也几度告诉自己已经放下了，甚至以为已经放下了……
楚昊洋抬头望着浓浓夜色，有些迷惘。
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片沼泽的黑影，他却知道，不能再想下去了。便再一次刻意将那些浮浮沉沉的东西都压制了下去。
楚昊洋迈入夜色，沙昂慢慢跟着。两人一路无话。
“我车油不多了。今天赶得急，没来得及加。”一片沉寂中，两人已来到车旁，沙昂率先开了口，漫不经心地甩着车钥匙，“送我？”
楚昊洋愣了下，旋即轻慢地点了点头，又不经意地问：“回紫苑？”
沙昂觉得这个是对方递来的台阶，虽然气还没彻底消，这会却也还是点头了，然后便闷不吭声地跟着回来了。
十多天前的那场吵架和冷战好似无形中又消弭了。
而懒洋洋摊在蔷薇拱门顶赏夜景的那抹游魂眼里，则是：啊，这里的另一个主人今晚回来了啊……
然后翻个身，继续赏夜景，并且第N次感慨：景观夜灯下的这些玫瑰，看起来真的很像假花啊……开得都太好了！
他侧躺着，将头枕在胳膊上，深吸一口气，真是清香怡人。然后又慢悠悠地闭上了眼睛，感叹人的七情六欲果然还是有其妙处，有点想念食物的美味了……
紫苑主卧。
沙昂拿着衣物进了浴室，门一关上，他便敛去了笑容。楚昊洋看起来好像是恢复成了最初的样子，跟他说话也会应，甚至笑得很温柔，完全看不出他们之间不久前还大吵过的样子，他却觉得好像始终有点不一样。
他看不到对方的心了……
连那种温柔和笑容，都是若即若离的。
但这一回，沙昂没再立马发怒。
之前他看了不少《教你谈恋爱》之类的玩意，有些东西他嗤之以鼻，有些却觉得好像还有点道理，打算试试。其中一条就是，恋爱中的人最容易犯的错误：不给双方留空间。
再怎么亲密的人，也是独立的个体。
不能将人逼得太紧，让对方喘不过气来；也不能将人放得太松，会拉不回来。
就像放风筝一样，松弛有度，风筝才会飞得越高越远。
沙昂觉得他和楚昊洋来日方长，不能将对方逼得太紧，还是得徐徐图之。
而卧室里，楚昊洋看着沙昂的背影消失在浴室门后，脸上的笑意也缓缓淡了下去。
他习惯性地又摸出烟盒，刚想抽出一根，却又顿了顿，最终还是放弃了，将烟盒重新装回裤袋里，累极似地将自己往床上一摔，却不料不小心磕到了床背。
他不禁闷哼一声，抬手去揉肩背，随即只听“咯噔”一声，侧头一瞧，床头柜侧面竟弹出了一个小盒子。
楚昊洋愣了愣，才想起这床和柜子都是定制的，当时那人还神神秘秘让他猜床背上哪一颗小钻是机关按钮，可以开启床头柜的暗格。因为一直用不到，他后来也就忘记了，现在阴错阳差碰到，竟然无意中打开了暗格，甚至在柜子里还看到了一把匕首？
楚昊洋惊讶地拿出来，发现是把瑞士军刀。他转了转刀柄，豁然想起这也是那人整的，当时那人还说过万一有人入室抢劫，好歹有个防身的，当时他笑，心想紫苑要是能随便让哪个宵小溜进来，那些高薪聘请的安全人员也别混了，都可以回老家种田了，但当时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眯眯地看那人把匕首藏好。
如今，楚昊洋看着手里这把军刀，想起过去的场景，不由还是有些失笑，又有些怅然。
把玩了一会军刀，伸手将它放回去时，倏地，他目光微微一动，暗格里面好像还有什么东西……
他将刀具重新拿出放在柜面上，将暗格里的信封拿了出来，沉甸甸的感觉。将里面的东西一一倾倒出来……
楚昊洋慢慢收敛了笑意。
同时，外面不远处，陈河杞慢慢坐直了身体。
主卧灯光明亮，窗帘未拉，在外面，可以将屋内场景一览无余。
他也没料到只是随便翻个身，竟会看到那一幕。不由自主飘了过去，停在窗边。
果然。
陈河杞静静看着楚昊洋手边的那些东西，面无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