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横滨打工人的我竟然

《身为横滨打工人的我竟然》

第 21 章 人间泛泛(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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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物还有药、绷带,这些都得带上,您记住了吗?”小姑娘插着腰,满脸不放心地嘱咐道。

春日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是去工作,又不是去旅游,哪能带那么多东西去。”

“可是可是……”

春日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遥香的脑袋,温声道:“你只需要好好照顾自己,和真嗣、咲乐他们一起玩,那才是你这个年龄应该去享受的事情。”

“你不必那么小心翼翼,遥香。”春日半蹲下来,使自己跟遥香平视,他认真地说:“你也不必觉得很愧疚,也不要产生‘现在的我拥有这样的人生真的好吗’的想法,我记得你跟我提起过那个和你一起在监狱的女孩子,对吗?等这次我从欧洲回来,你仔细跟我说说你们之间的故事吧,我很想听。”

提到旧事,遥香的瞳孔骤然一缩,又在春日温柔的注视下慢慢放松下来,她的眼睛里不觉拢上一层雾气,眼尾也渐渐泛上了红。

“您不要这样说,”遥香一字一顿,像是在强调什么很重要的内容。“这像是立什么旗子似的。”

春日没听懂,但他还是听出遥香话里的担忧。

“我知道了,放心吧。”他语气平缓柔和,又充满力量,像是温暖的春潮,冲刷掉些许遥香心中的不安。

因为要出远门,春日就将遥香托付给织田作之助。说是托付,其实遥香自己一个人也能将自己照看得很好,她一直都很乖。只是有个大人在身边,到底是有安全感一些。

“春日,”在把未来两个月的生活费用牛皮纸信封包好交给织田作之助,时常显得有些天然的后者叫住他,少见地打趣道,“你真不像是第一次带孩子。”明明自己也是个半大孩子,这属实是有些过于熟练了。

春日:“……或许是天赋?”

这样不显谦逊的话从春日之口说出也没令人觉得傲慢,倒是让织田作之助露出一个笑容,他厚实的手掌轻轻拍了几下春日的肩膀,好像这样就能给对方带来能量一样。

“注意安全,你和太宰都是。”

飞机起飞的时间在晚上九点,要事先坐车去东京都的缘故,允许春日在横滨停留的时间并不多,更何况他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太宰先生是个对时间把控非常严苛的人——这里的人当然指的是别人而非他自己。上司怎么做他无权干涉,但是春日本人对全港|黑的全出勤无迟到的奖金有一定野望。于是在处理好一切事情后,春日安心地拿着行李坐上车,没有耽搁一点多余的时间。黑色路虎安静行驶在绿荫大道上,向着东京的方向开去。

初春时节,新抽的枝桠上长出柔嫩的新芽,远远望去像是爬上了绿虫,不及暮春里青葱的树叶相叠、阳光下光影明灭的景象。

太宰治坐在春日的身旁隔着一个人的位置坐着,遮光的窗户关闭,还煞有其事地拉上了车窗帘,隔绝了窗外的世界。他眼睛眯着补眠,脸撇向一边,春日瞥了一眼,太宰治眼底的青黑在白皙的脸上尤为明显。

春日忘记是从哪里听到的,太宰治先生的睡眠似乎是不太好。十五六岁的男孩子,黑眼圈却像是长在了他脸上,本人看上去也是一副清瘦的样子。

春日不由得调整了下坐姿,又放缓了呼吸,极力克制着呼吸的声音。

但愿不要吵到太宰先生,他想。

春日从前方的车窗望见迎面扑来的低矮山峦和一望无际的原野,脑海里闪过一些碎片似的、也有相似场景的画面,和往常一样地抓不住也拼不出完整的记忆出来。

他倚在靠垫上,身处昏暗而略显逼仄的车载空间,他感觉自己可能是被身边的太宰治先生传染了,眼皮自然地垂下,困意袭上本该清醒的大脑。

——也或许是当社畜当得过于教科书化了,全日本估计都找不到他这种业务能力过硬的职员。时刻绷紧了的脑内之弦在那个空间里被软化松弛。

总之在那样的环境下,春日俨然忘记了作为忍者的三大忌讳之一。

他在睡着的太宰治身边安然入睡。

春日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夜幕没有星星,只有一轮孤月悬在上空。

春日先是偏过头,太宰治已经醒了,隔着一层车窗,不知道在看什么。听到动静,太宰治转过头来,对上春日有些发懵的目光。

“太宰先生,现在是几点了?”春日刚醒来,声音就像是被蒙上纱的老式留声机,透着些许沙哑。

“七点四十九三十八秒噢。”太宰治半秒不差地报出时间,“你睡了四个小时。”

春日不知道怎么接话。

太宰治又说:“睡得很熟,是我平时交给你做的事情太多了所以你太累了吗?”

尽管春日对人情世故尚处在一个启蒙阶段,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一定不能作出肯定回答,于是他摇头说:“没有的事。”

“真的?”

“真的。”

太宰治双手一拍:“这样我就放心了。”

春日觉得自己仿佛听懂了对方的潜台词。

太宰治把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半天空,街灯不停向后移动,看上去像是连接成了一道黄色的光线。早春带着寒意的晚风吹来,春日顿时清醒了不少。

东京都的夜晚,华灯璀璨,比起港口城市横滨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车水马龙奔腾在宽敞的大路上,左右高楼拔地而起,有机玻璃和钢筋水泥的缝隙间折射着万家灯火。晚上七点左右,有年轻的上班族裹在西装或是风衣里,挂着满脸的倦意,步履匆匆地朝着电车站走去。

黑色路虎飞驰而过,从盘曲的高架桥上下来,低速驶入航站楼。

春日的脊背从靠背上离开,把车窗摇到最低,有些新奇地打量着眼前这座占地面积及广的建筑。

车子在入口处靠边停下,春日提着公文包下了车。

这次出行的人就他和太宰治两人,便没有动用港|黑的专机。春日的证件仍是太宰治伪造的那几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连护照签证都办得妥妥帖帖。

黑发青年身上穿着熨帖的西装,勾勒出精瘦的腰身,手上提着一个黑色公文包,看上去倒是与普通上班族无异。又因为面容清俊好看,气质极佳,倒是让一些行人放慢脚步盯着看了几眼,有男有女。

太宰治道:“进去了,春日。”

机场里人来人往,春日跟紧了太宰治,像只出生的雏鸟。他看着太宰治熟练地办好手续、拿到登机牌,心里暗自记下步骤。

等下次来的时候,这些事就换他来做吧,哪有老板帮下属办理这些小事的呢。

春日不知道他的顶头上司在想什么,但是他这小心翼翼的依赖模样很好地取悦了太宰治。后者甚至一瞬间产生了一丝恶趣味。

——如果他突然消失在这里,春日会不会无措。

但太宰治很快就得出了答案,这个人大抵是不会的——他决计不会让自己消失。

太宰治把登机牌往春日手里一递,面色沉静的青年郑重地放在了胸前的口袋里,口袋旁边别着太宰治送的胸章。

时隔几个月,那枚胸章的表面依旧光滑,折射一点细碎的光。

太宰治垂下眼睛,状似不经意地问:“今天怎么想起要别这个?”

春日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

“这是你送的。”春日理所当然道,甚至还略显奇怪地看了眼太宰,那充满疑惑的眼神像是在询问对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他往常都是带在身上,只是觉得要出远门,别在身上似乎要正式一点。

太宰治的耳朵尖突然红了。

春日:“?”

他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上司的想法了。

飞机的轰鸣声由近及远,消失在夜空之中。

春日一瞬不瞬地望着迅驰在广阔的跑道上的飞机,他的面色如常,眼里却闪着一点光亮,似乎是在惊叹这项伟大的发明。

这犹如白色巨鹰一样的交通工具,能载数百人,跨越山川河海,去到大洋彼岸的其他地方。

春日企图从自己储存在脑海里的一点零星记忆里找出一些相似的东西,却发现只是徒劳。

如果当初,在他诞生的那个世界里也有这样的交通工具,那不管隔着多远,无论是支援还是救护,都能够在极短的时间里完成吧。

或许,他一定能够在那个时候救下他。

这样,之后所有的悲剧都能够在摇篮中扼杀,所有的沉疴痼疾都能够自愈。他不必废去双翼;不必被困入囹圄;更不必背负起几乎要压垮他的罪孽,要用余生去偿还一切,那是他欠的。他会是自由的,会是云与飞鸟。

“你为什么赶不到?你为什么不救他?”

“死的应该是你,那是你的宿命,你怎么不去死?”

“野种就是野种,血脉是肮脏的,心也是野的!”

“当初就该掐死你!”

——那个“他”是谁?他一定要救下的那个“他”是谁?

那些话来自不同的人,都被模糊了脸,对着他指指点点,可声音无比清晰,连每个气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在耳边转瞬即逝。话语浸满了毒意和怨恨,如同荆棘鞭笞在身上,每一下都刮出一道血痕,勾扯出了血肉,露出森森白骨。

春日蹙眉,有些画面似乎要呼之欲出。

“春日。”有人打断了他涣散的思绪。

太宰治站起来,他穿着黑色的大衣,这几个月拔高了几厘米,穿大衣显得挺拔好看。

“我们该走啦,”他冲春日眨眨眼,“去坐飞机~”

……跟哄小孩子一样。

春日跟着站起来,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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