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骑白马度春风

《一骑白马度春风》

第 46 章 发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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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姐姐,什么事情这么高兴?”文棠院儿里的小丫头见锦绣今日穿了一身簇新的水红棉衣,脸上神色晕红,一副喜滋滋的模样。

锦绣笑而不语,仍旧春风拂面地哼着小曲儿,迈着清灵的小步子继续朝厅里走去。

此时,文棠正在厅中喝粥。她早上一贯喜食清粥,那还是在潇湘栈时养成的习惯,当时客栈里就她和黎掌柜两人,她既是厨娘又兼杂工,日日天不亮就得起床干活儿,早晨一般就喝点粥饭了事,既饱肚又省时。侯府厨房早知晓了文棠的口味,天天翻着花样做粥,今日送来的是杂菜粥,佐菜的有油炸小鱼干和各色酱菜。

“郡主,今日又这么早起来?”锦绣入到厅内,满面笑靥地朝文棠行了个礼。

文棠见锦绣神清气爽,眼角眉梢都露出遮掩不住的喜悦,好奇地问道:“今日是有什么喜事?把你乐成这样。”

锦绣含笑答道:“我母亲托人给我捎来信儿,估计还有两日便能到京城了。”

自从锦绣到了定襄侯府后,文棠便不让她再以“奴婢”自称,初时锦绣不允,后来见侯府待下宽容,也就入乡随俗起来。

文棠深知与失散家人团聚的不易,听到锦绣母亲即将抵京的消息,很为锦绣高兴。她放下粥匙,关切地朝锦绣方位挪近了些,又问:“东西可都置办好了?若是有什么差的,尽可给我说,不要客气。”

锦绣母亲一生坎坷,没享过福,年纪轻轻就家亡子散,流落胡兹的十来年里忍辱偷生,历经千难险阻才逃回故国。锦绣心疼母亲,一直打算将母亲接来京城奉养,在温柔富贵的皇城根下颐养天年,以弥补心中遗憾。她这些年也攒了些积蓄,于京郊置了一座小宅院,虽然不大但也够住,想着日后能与母亲相依相伴过些平淡日子,心里无尽欢喜。

锦绣心中感激,她觉得自己幸运极了,能遇到文棠这样亲和大方的主子。宫中的日子都是晦暗无色的,只有在玲珑阁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这世界是有色彩的,原来自己也是个人。

“郡主,已经帮了我太多了,京郊的宅子您也帮着出了不少钱。”

文棠毫不在意地挥手道:“姨母赏赐了那么多金银,我也没用的地方,给你倒是物尽其用了。”文棠说的倒也是大实话,自她入京以来,赏赐不断,皇后三天两头地差人从宫里赐些珠玉玩意儿,偶尔还送些各处进贡的时鲜蔬果来。

“郡主得的赏赐都是头份儿的,已经能和公主比肩了。”锦绣附和着,她屈了屈膝,请示道:“我小时候听说灵霄寺的佛祖特别灵验,就央求同乡带我去那儿许过一愿,望在有生之年能得见亲人,一家团圆。如今寻回母亲,也算是心愿得偿,我想着今日得空,想去灵霄寺还愿。”

“真的那么灵验?”文棠脱口而出。

“是的,真的很灵验。郡主若有想实现的愿望,也不妨一试。”锦绣一脸诚恳道。

“想实现的愿望?”文棠喃喃道,心说:“我希望能与父母亲、师父好好生活在一起,这个能办到吗?”一想到这儿,她随即摇头苦笑道:“灵霄寺离这儿不近,你快些去吧。”

锦绣想到文棠这些日子怏怏不乐,天天在院中习武,已多日不曾出门,便力劝文棠随她一起去。耐不住她左磨右劝,看着锦绣因喜悦而红彤的脸蛋,文棠终是不忍扫她的兴儿,跟她一道去了。

灵霄寺坐落于京郊南侧一片古木林立的幽静处,整座寺庙青瓦黄砖,在朦胧晨雾的笼罩下,如悬在云端的仙人秘境,隐隐绰绰,缥缥缈缈,寺中有人正在敲钟,“咚咚”钟磬音声声入耳,端重肃穆。文棠和锦绣踏着沾满晨露的青色石阶进入寺门,寺内阔达洁净,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顺风摇曳的百年古木,让人的心也随着这古质景色沉静下来。前来灵霄寺进香拜佛的人很多,不像一般寺庙里吵闹喧嚷,灵霄寺里的信众均是神色肃穆,一脸恭敬,安安静静地双手合十,敬拜神佛。

锦绣带着文棠来到正殿处,对着金身佛祖,庄重下跪。锦绣闭上双目,口中诺诺念念有词,还愿完毕后才缓缓张开眼眸,朝着佛像俯首重重磕头。

文棠被寺中神圣洁净所感,也跪倒于蒲团之上,默默许下心愿:“大慈大悲的南天佛祖,请保佑我心中所爱之人都能永远平安幸福。”叩拜完毕,起身之际,耳边忽有微风起伏,缕缕琴音流入耳中,悠扬旷达,闻之使人仿若置身空山新雨后的幽然深谷,清新神怡。

文棠循声而去,出了正殿,侧拐入一处小门,见门外有僧人洒扫,便问道:“不知是哪位高僧在弹琴?”

僧人笑着解释道:“女施主,这是本寺俗家弟子修行的禅室。”说完,还伸手做了个请进的姿势。

灵霄寺信者众多,内中有不少对佛经讲习求学若渴,其中不乏幸运之人拜寺中高僧为徒,成为带发修行的佛门俗家弟子。禅室便是为便宜这些弟子修习所建,常有高僧端坐其中论佛讲义,普通信众也可以入内同学。

文棠轻一颔首,继续由内而入。

禅室中四面空空,仅一人居中独坐,听得有人进入,琴声戛然而止。

“抱歉,打扰到您了。”见惊扰到弹琴之人,文棠赶紧道歉。

那人本是双腿相盘,坐于蒲团之上,此时已经站起,朝文棠轻轻一笑。他是位皮肤白皙,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一席白色素衣,手臂修长,立如芝兰玉树,气质着实清雅。文棠一眼便看见那男子腰间挂有一枚翠色温碧的玉佩,那玉通灵剔透、莹润光泽,让人不自觉便移目其中。

“不知又是京城里哪户显贵人家的公子?”文棠见那男子穿戴就知其定是非富即贵。

那男子似乎并不想和眼前这位陌生女子搭话,只微抬眼眸淡淡地扫视一眼,轻轻点头示意,便要离去。

“成宝!”锦绣跟随文棠也进入禅室,见到眼前男子不禁出声唤道。

那男子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他肩膀微微抽动,只抬眸瞥了一眼锦绣,未发一言,而后高傲地继续提步,朝门口飘然而去。

锦绣有些沮丧地耷拉着脸,口中喃喃自语:“或许真的是我认错了。”

文棠心中已猜测到刚刚那男子便是锦绣之前于珍宝斋所遇的旧识,但是据锦绣所说,她那旧友的亲人都亡于胡兹之手,一个无所依靠的孤儿确实难以跟眼前的富贵公子联系起来。既然那公子是灵霄寺的俗家弟子,且看他悠然抚琴的模样,俨然是对这灵霄寺禅室极为熟悉的,想要打听他的来历,问问灵霄寺的僧人不就知道了。

文棠拉着锦绣走到门外,见刚刚那洒扫僧人还在,会心一笑。她朝那僧人走近,双手合十地行了一礼,问道:“小师父,刚刚禅室里那位公子的琴艺真是绝妙,不过我听得入神,忘了请教他高姓大名,不知何时还能再有机会听到那悦耳的妙音?”

那僧人爽朗笑道:“施主说得是宋衍吧,他是从小在寺中长大的俗家弟子,如今虽然不再住于寺中,可每隔一段时日还是会回来看看,但是时间不定,我也并不清楚他下次什么时候会来。”

“宋衍?”锦绣有些失望,想来真的不是她儿时旧友成宝,难道这世界上当真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自幼在灵霄寺长大?想必是宋公子的父母仰慕佛门清净,希望孩子多点慧根。”文棠想替锦绣问清楚宋衍的来历,可这问出来的话却像是在玩笑,她也觉问得牵强,不自然地笑着掩饰。

事无不可对人言,僧人并未在意,只说道:“宋衍与我岁数相当,他当年入寺的时候我正好五岁,至于其他的便不清楚了。”

“五岁入寺,年岁上倒是对得上的。”锦绣心中忖着。

“那这位宋衍师父现在住在哪里呢?”锦绣仍不死心,追问道。

僧人仍旧保持着微笑:“好像是在哪家官宦府中谋生,具体是哪家我便不知了。”

文棠和锦绣谢过僧人,拐回到正殿,想再找寻宋衍的身影,可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望了半天,也没找到半个影儿来。

“这后面还有很多佛堂,我们不如去那儿再找找,没准儿他还没走呢。”文棠安慰锦绣道。

锦绣心情有些沮丧,思忖半响,才轻轻道:“还是算了。”声音停顿了一会儿,解释道:“我小时候跟成宝是最好的朋友,想来他也没有不与我相认的理儿,那宋公子根本就不认识我,多半是我自己认错了,天大地大,出两个长得相似的人也挺寻常的。”她又停顿了一会儿,神色更为颓丧地又道:“若他真是成宝,却不与我相认,许是有什么苦衷,我又何必苦苦纠缠呢。”

确实也是这么个理儿,强扭的瓜不甜,文棠感叹锦绣真是善解人意,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看天色也不早了,二人也就准备打道回府,可哪想到没走几步,却又见到了熟人。

“赵翎?”文棠于人山人海中认出了怀安王赵翎。她心中笑道:“这王爷除了喜好风雅,难道也爱佛理?没想到竟在这儿遇见他。”

赵翎也在同一时刻看到了文棠,虽说这王爷平日里吊儿郎当,这会子来到佛门净地却一反常态,看着还挺正经。他一改平日高调奢靡的作风,穿得格外雅淡,一身素麻长袍甚至可以说有些寒碜,令谁都无法想到竟是一位郡王。他大概也没料到竟能在这儿偶遇文棠,面上表情略有惊诧之色,很快便转而笑道:“真没想到在这儿遇到郡主,郡主生于苗地,没想到竟也信佛。”

“这我也正想问王爷呢?听说王爷常流连于烟花之地,没想到竟也信佛?”文棠反诘。

赵翎自嘲一笑道:“想不到我的恶名竟都已传到南淮郡主耳中了,不过我还是为自己正名一句,小王敬重佛法,与寺中高僧相交已久,对佛理还是有些研究的。”

文棠刚刚不过随口开个玩笑,并非存心揶揄,也根本无心与赵翎谈佛论道,也就咯咯笑道:“我混说的,王爷不要见怪。”她转念心道:“宋衍寄居官宦,怀安王又颇喜音律,说不准他知道宋衍的居处呢。”这么想着,她便开口问了:“王爷是否认识一位名叫宋衍的琴师?”

“宋衍。”赵翎念道,表情有些许不自然,沉吟半响问道:“郡主为何问起这个?”

文棠只简单答道:“刚刚在禅室听到宋公子的琴音,甚为惊艳,想到王爷也爱听曲儿,猜想你们或许认识。”

“也还真是认识。”赵翎昂起下颌,轻笑答道。

文棠和锦绣都尖起了耳朵,可答案却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他是我大哥最看中的琴师,琴艺又怎会不高超呢?”

真没想到收留宋衍的官宦居然是当今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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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时,天已黄昏。

灵霄寺虽建在偏僻幽林中,可由于信徒众多,寺院通往京城南门的返程路上,人多如流,真可谓是“富”在在深山有人识。

定襄侯府的马车在拥挤的街道上走一段停一段,颠簸前行,文棠和锦绣坐在马车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我记得出宫那时,在宫门口遇见的就是太子妃了,她好像邀请我得空去太子府坐坐的。”文棠回忆起当初出宫时的场景,眼眸一亮,俏皮地对锦绣道。

锦绣仿若不闻,好似在思忖着什么,好半天才道:“还是不要再去打扰他了,其实认或不认,又有什么紧要的。”她低垂着头,秀指紧紧交叉相握,话一出口,双唇又紧紧抿住。

文棠听出锦绣语中酸涩,一时无话。

“东宫的入幕之宾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又何苦需认一位婢女为发小呢。”宋衍今日的高傲冷淡,让锦绣不得不胡思乱想起来,思绪纷乱间,她忽觉鬓边凉意袭来,禁不住失声惊呼。

一支铁制飞镖从锦绣对面的马窗射入,贴着锦绣鬓边,深深插入她倚靠着的马车壁上。

“谁?”文棠一激灵跃起,伸手便去抓那飞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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