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骑白马度春风

《一骑白马度春风》

第 72 章 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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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碧山之上又现青衫身影。文棠沿前路而来,熟门熟路地于清晨时分便到了萧氏书院门口。

开门的还是先前那位年轻书生,只是原先身着的白衣素服换成了蓝色长衫,多添了几分精神。那书生还记得文棠,未等她开口,便温言笑语说道:“姑娘来得真早,书院中的学子现时正在晨读,姑娘若有兴趣,可随我来。”

文棠颔首答道:“听说萧氏书院广收天下学子,历年科举中不乏夺魁及第之仕,今日能得机会入内观摩,实在是三生有幸。”

蓝衫书生欣然拉开松木大门,做了个请的姿势,将文棠迎进宅邸内,随后指着满目蜿蜒的廊道,开口介绍:“这儿原本是前朝大儒萧太公的府邸,太公他老人家博学多识、豁达开明,特别热心于办学育才之事,于暮年创办了这萧氏书院。书院原本是设在碧山脚下一处官宅的,可随着求学仕子的不断增多,地方便不够敞亮了。老爷子一心为公,将萧氏祖宅让了出来,将书院迁至此处。”

“那原先住在这儿的萧氏其他族人呢?”文棠听完书生介绍,不禁追问起萧氏后代的去向。

蓝衫书生边走边答:“萧家人丁单薄,太公总共只有两个女儿,其中大女儿贵不可言,便是当今皇后娘娘。”说到这儿,书生止住话头,不再细说,隔了一会儿,才又继续说道:“至于那些隔得远的萧氏旁支本就不住在这儿。”

文棠低头静听书生讲完,心中一片黯然,自己那位姨母如今高坐后位,而自己的母亲在别人口中却成了闭口不提的忌讳。

“姑娘请走这边,前方便是晨读的幽篁楼。”书生抬手指向右方,弯曲的廊道尽头隐有翠意。

文棠抬起头来,目光掠过枝头,玉兰花已灼灼盛开,每一枚玉兰枝条上都绽放着明丽的胭脂红色,在春色中纷纷扬扬地展示着美丽与活力。

“好美的花儿!”文棠轻声赞道。

“太公最喜兰花,特别是这长于深山的辛夷,明艳却不庸俗。”蓝衫书生也望向树上绽开的红萼笑道,“太公长女,也就是当今皇后娘娘便是以兰为名的。”

“太公爱兰,我也略有所闻,听说一度引得显贵争相竞购珍稀品类,一时兰花价格骤增。”文棠朝蓝衫书生点头回报一笑。

二人往内里又走了些,路过一片小池,池中浮着一簇簇扁而尖的绿叶,一束瑰丽霞光折射过叶上水珠,透出五彩的斑斓。

“那是菱叶?”文棠止住脚步,若有所思。

蓝衫书生亦止住脚步,看向那片翠绿:“确是菱叶,再过些时日,池中遍满白色花蕊,绽于青碧之上,更是美不胜收。到了菱角成熟的时候,学子们泛舟池上,采摘菱果,嫩白的果子清香馥郁,入口甜糯绵密,十分可口。”

“外祖父也一定很爱菱花。”文棠微笑低喃道。

“什么?”蓝衫书生没听清文棠低喃,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觉着菱叶青碧淡雅,并不输兰花。”文棠明眸流光,上翘的唇角泛起一抹朝霞。

蓝衫书生愣了一瞬,兰花乃是国花,哪是小小菱叶能比肩的?有礼如他,不好直接反驳,只笑道:“世间万物皆各有千秋之美。”

二人继续向前行进,长长的廊道尽头是一片幽竹,绕过竹林,便是幽篁楼了。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于我归处。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于我归息。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于我归说。”一个十足中气却明显带有时间印记的沉稳声音正在晨读。

文棠定睛一看,高声朗读的是立于讲桌之上的一位白须老者,讲桌之下一众学子坐于蒲团之上静神聆听,大约有百余人。

“这是书院首座朗师傅,姑娘若有意听教,可以入内。”蓝衫书生放低声音对文棠道。

“可以吗?”文棠对上蓝衫书生的清眸,有些迟疑。

“无妨。”蓝衫书生懂了文棠所虑,温然一笑道,“在教学育人上,书院一向不拘一格,只要是真心向学的,均不会拒之门外。朗师傅历来鼓励女子向学,当今皇后娘娘便曾是他的学生。”

文棠自己倒是不在乎男女有别的腐朽之见,只是如今隐姓埋名下到江南,不得不格外小心罢了。她朝蓝衫书生歉然一笑,低声说道:“心虽向往,可奈困于世俗,还是不入内打扰了,能站在门口听上一耳朵,便是修来的福气,不敢奢求太多。”

大概是平日来观摩拜会书院的各色人等见得多了,蓝衫书生并不觉文棠前后矛盾的的言行有何不妥,仍是温润如常的地回道:“那姑娘自便,小生便不作陪了。”

文棠谢过后,蓝衫书生转身朝来时的方向折返。

“人于浩瀚天地不过小小蜉蝣,一生迅疾而逝,最后所归之处仅一抔尘土而已。功名利禄皆身外之物,能为民立命,传继圣学,稳万世太平,方是读书之人的大志。”讲桌上的老者铿锵讲解着。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便是天下有志之士的终极理想吧。”文棠想起了师父,徐将军在苗寨的时候最常挂在嘴边的便是这句话。当年她年幼无知,只知道是书上的圣人之言,并未有过多感悟,如今时隔多年再次想起,师父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停留在昨日,不由得红了眼眶。

“现时我大齐国泰民丰,正当文华盛世,全赖先祖英烈奋勇拼搏,能生在成隆朝实是我辈之幸事。”一位学子有感而发,高声应和。

“古人云‘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而今虽是盛世,但也万万不可妄自尊大。”朗师傅瞥了发言学子一眼,对其的轻浮自大似有不满,侃侃教导道,“我国之北常有胡兹侵扰,西北降部又狡诈不稳,且南部亦有胡越威胁,可谓是豺狼虎豹环伺,幸仗各路悍勇忠将守护,方保腹地安稳,你们也才能安心在此念书。”

“先生说得是,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又一学子立起身来,激昂地表达自己的想法,“特别是胡兹小儿常年于北境滋事,以前还算是小打小闹居多,可自去年却愈演愈烈起来,狼子野心不可不防。”

“哼!”提到北边战事,朗师傅冷声接道,“胡兹一族向来包藏祸心,十多年前的边上之难便是实证。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咱们读书人不单要埋头念书,更要抬头看路。若是只读不思,只思不做,空空落个酸腐学究,又有何用?”

听至此处,文棠不禁对朗师傅肃然起敬。这满腹经纶的老师傅身上没有其他老迈学究的酸腐,甚至比好些青壮学仕更豪迈大气。

“清卿,现在北边战事如何了?”朗师傅朝下座问去。

“清卿!好熟悉的名字。”文棠一怔,莫名紧张起来。

朗师傅话罢,满屋的学子均向侧后转头,目光齐刷刷地朝文棠的方向看去。文棠心中一紧,不自觉向后退了两步,藏身于一株古木之后。这时,坐在幽篁楼门口,靠近文棠方位的一位年轻男子翩然站立起身,朝朗师傅鞠了一躬。那男子背对文棠,看不清面容,可飘逸的衣发、修长的身形和儒雅的气质,让文棠想起了与自己曾有一面之缘的那个人。

“清卿,清卿......”文棠不断低声轻喃,突然脑袋猛然一沉,难以置信地差点叫了出来,“竟然是他。”

清卿不就是左相之子,如今的御史令,郑书奇!

反应过来那男子就是郑书奇后,文棠立时就想逃开,可双腿却沉沉地不听使唤,一动不动,她心深处也想知道北边的战况。

“北境战事胶着,我大齐虽略占上风,但一时亦难决胜负。胡兹还联合西北反叛势力,于西境滋事,同时勾结胡越,目的就是让我方疲于应付,好在北境战场上占得便宜。”

听郑书奇讲着北部战况,文棠揪紧了心,屏住呼吸静静聆听。

“西北和南边有白老将军和上官将军严守,想来应是无妨?”朗师傅问道。

郑书奇点头答道:“西北和南边未闹出什么大风浪来,可是至此,朝廷也不会从那里抽调军队去支援北境了。不过有定襄侯和神武将军坐镇亲守,北境安危无碍。”

“神武将军?”文棠不禁失神,心中念道,“子琛竟也去了北境,想来战况应是分外激烈了。”

“胡兹颠覆我朝之心未灭......”朗师傅气极,抒发心中感慨,可文棠已没心情再细听了。

“可千万别让他发现了。”文棠担心被郑书奇看见,转身匆匆欲走。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咱们读书人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能之辈,匡扶社稷、建功立业便要靠你们去开创了……”身后犹传来朗师父的谆谆教诲。

文棠轻身向来处疾步而去,还没走出几步,身后便听到有人在唤。

“糖姑娘。”

文棠心中咯噔一响,却并不转身,仍是自顾向前行去。哪知身后之人行得更快,数个箭步上前,一只手便拍到文棠肩上。那手刚碰到文棠衣衫,立时又缩了回去,只听一个温润的男声低道:“公主,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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