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川引

《千川引》

第 94 章 第 9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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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鏖战,三成折殒,千也终于在新祀前拿下王都之地。

戍寒古是延天却活捉的,千也本可以自己来,也想自己来,可川兮说,要考验延天却话的真伪。他说与先兽王之死无关,可无凭无证,总需再确认一次。

千也知道,姐姐是抱有希望,希望延天却还有一罪。他灭了羌狼一族,却也保了她许多年,于她来说是煎熬的痛苦,只要再多一罪,她便可以解脱,重新将他视为仇敌。

友也好,敌也罢,都比进退两难拉扯不休要好。姐姐是想让她内心舒服一些。

可延天却将戍寒古生擒了,毫发无伤,没有灭口。他与先兽王之死无关。

“退下吧。”千也有些疲累,延天却亲自将戍寒古压来后,千也沉沉看了他一眼,让他退下了。

“灭族仇人不杀反重用,千王君,你不觉得自己挺窝囊的,连个得力干将都没有,还得用仇人?”戍寒古看了眼转身出去的延天却,讥笑道。

千也抚着手中缴回的上古穿山蟒元冠冠刃,只抬眼冷冷看了他一眼。www.vmatch.net 时空小说网

这柄冠刃前世曾护她一路,从鹊羽榕林开始。那时,她第一次称呼川兮为“姐姐”,再不是“兮儿姐姐”。也是那时,她第一次知道“憾古有约”四个字,为了获取一片鹊羽榕涤叶。那片叶子今世帮了她两次,一次是羌狼灭族,她行通幽径赶回穹峰,一次是被污蔑弑父,她再次行通幽径逃回穹峰。都是川兮带她一起。

现在,她可以连灵御发了,承受的了通幽径行速了。只是,依旧离不开姐姐。

她这两世啊,都失去过,也找回了一些。姐姐成了妻子,长离成了千璃,前世曾护送她一路的人,延天却成了仇人,令汲令辰回了孑川领兵,凌云在玉渡神山,千璃在后方领兵,遥岑午在玉渡神山和千璃军营来回辗转……

这世界回望过去,沧海桑田,时移世易,竟是恍惚间以为梦境。

千也握了一旁川兮的手,如前世一般绕在指间。

“你想告诉我的,我大概已经猜到了。”半晌,她喃喃如自语,淡淡看向戍寒古。这个前世她手无缚鸡之力时就遇到过的敌人,那时她咬断了他兄长戍寒天的脖子,今世注定还是仇敌。

“是吗?”戍寒古不以为意,“千王君以为,是谁杀了你王父?”

他显然不信她猜到了,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川兮回握住千也的手,揉了揉,千也这才完全回神,冷眸淡漠,看着戍寒古。

时云予想要成为她的王后,如果她杀了先兽王,就永远都如不了愿了。她再蠢也蠢不到这地步。

那日战场戍寒古另有他意的话昭示着他也并非幕后弑君者,再看他而今幸灾乐祸要看她好戏的模样,这弑君者定是会让她痛苦之人,一个她想不到的人。

她相信不会是姐姐,那就只有一个人了。

王父自己。

她悖天逆道灭玄卜鱼,与祀兽为敌,掀起举世纷乱,不守王承之矩,最绝望最不想她继承王位的,大概只有他,她的王父。

而且那时陈旧思想根深蒂固,太少人觉醒,谁敢杀天选兽王?谁敢杀之又任他天选三色流光飞升?只有他啊。他要以自己三色流光去警示天地,去反抗她。

原来,儿时膝下承欢早已不复,他早已对她失去希望,他怕她登基为王毁了兽族万年基业,他觉得她不配为兽王。

她猜到了,只是不愿相信,又不得不认。

“说到底我与他也并无血缘,他以命害我,我又有何可伤心的。”千也勾起嘴角邪邪一笑,笑得冷冽。

戍寒古本想以此来伤她,闻言直接愣住了,半晌,又仰天一笑,“亲生父母不得寿终,养父自裁也要陷害你,千也,你不觉得你不像天选憾古之人,而像个诅咒吗?”

一束丝发倏然旋飞而出,绕了戍寒古的脖颈。川兮指尖一点,丝发收紧,勒紧了戍寒古的喉咙。有颈骨错位的声音。

“你杀,还是我来?”她转头,看向千也。

“你知道他为什么造反吗?”千也答非所问,转头看着川兮笑,带着狠厉狡黠,“因为姑姑不嫁给他,姑姑违背启明万年古规,拒绝嫁给他。”

她说完,转头看向戍寒古,目光阴鹜:“姑姑不爱你,你长大成人了也没等到她嫁给你,这辈子你都等不到她的爱。”

戍寒古被勒着脖子,清健的脸上暴起青筋,面目红肿,狠狠瞪着她。

千也冷静起身,走到他身前蹲下,“哪怕她殒去,三色流光被困在祀兽里,她依旧为我,断残你一臂。”她手中握着川兮顺垂的发尾银刃,柔柔抚摸,“你说,我们谁更凄惨些?”

发尾银刃通灵御起,笔直锐利,如刀似箭。千也握在手里,依旧细细抚摸,“认得闻少衍吧?姑姑的亲儿子,攻王都那日就是他先带兵潜入城中的。”

戍寒古血红的眸子突兀的瞪着她,獠牙显露,似要化回兽身。川兮御发收紧,再一次勒紧了他的脖颈,阻止他愤怒的反抗。

这一次不是千也连灵御发,是川兮心有灵犀般,御灵将她手中执着的那束发刃化刃,随时准备插入戍寒古心口。

她是千也的利刃,随她操控。

千也没有将手中化刃的丝发插入戍寒古心口,而是慢慢举起,朝着他中鬓幽蓝如黑的元灵处,一寸一寸刺入。

王父自裁以反抗天选,警示天地收回她憾古身份,少不了他的游说,他戍寒古,就是送穿山蟒元冠之人。还有姐姐毁容之殇,确是他所为。他罪有应得。

血从元灵处涌出,顺着面颊流到颈上,千也皱了皱眉头,抬起袖子给他擦了。

不能染了姐姐丝发,哪怕姐姐丝发有灵,不会沾染污血,她也不想他的血从姐姐丝发上流过。

戍寒古的元灵发是被剜掉的,生生剔除灵念,不损性命。元灵发升天之时,她细细擦拭干净川兮的发刃,转身回到王座。

入座前,她将染了戍寒古鲜血的外袍脱了扔在一旁,勾唇看着座下虚弱的人,“恭喜你,成为启明第一个除灵后存活的人。”

戍寒古没有存活多久,千也命人将他丢到了军营里,任凭将士们处置。

“还南下吗?”处理完这些,川兮怕她多思先兽王之事,再伤怀难消,开口转移她思虑。

王座够宽,千也干脆侧身躺到了川兮腿上,脚也收了上来,半卧半躺。戍寒古虽然解决了,可还有负隅顽抗的叛军在南撤,确实需要思考。

但不是现在。

“南不南下不重要。”千也仰躺着看川兮,抬手抚摸了她脸上如冰霜的伤。连灵一载多,她还未觉醒冷焰幽火,姐姐的脸还是这样,没有恢复以往。

川兮下意识侧头将伤处躲开,“那什么重要。”

“南下是要下的,”千也紧了紧眸子,她下意识自卑的样子让她心疼,“姐姐得先下。”

川兮以为她指的是要她先行南下,愣了愣,“要分开?”

“分开姐姐还怎么下?”千也狡黠一笑,翻身正对了她,埋头嗅了嗅。

川兮没有防备,指尖发麻,下意识箍了她的头。

“我闻到了。”身下传来千也闷闷的声音,“姐姐还是一如既往的敏感。”

明明是这崽子鼻子一如既往的灵敏!

“千千,你……还好吗?”川兮对千也的了解比对自己都要深,她知道她是难过的,只是早已厌倦了悲悲戚戚,也不喜欢当着旁人难过。

她努力勾到千也的下巴想要将她捞起来看她脸色,可千也没给她机会,熟练灵活的钻入她裙下,寻源而去。

有锦布撕碎的声响,川兮一手抵了身前桌沿捏紧,身子不断后退闪躲。

不是她推拒,是千也的狂野让她控制不住,经受不住。

闪躲间,似是惹恼了身下的人,川兮猝不及防的被深深抵着,举了起来,裙摆疾旋,转而坐到了桌上。

案桌上笔墨纸砚落了一地,连同川兮身后的长发,如天降洛水,九天悬落。

天渐渐暗下来,夏日的夜,蝉鸣蛙语翠鸟啼啭。川兮躺在千也怀里慢慢褪却一身灼烫,才疲惫的睁开眼。

千也没有掌灯,夜色下认真凝视着她。

“掌灯吗?”川兮低哑的嗓音打破帐内宁静。

“不需要,你就是我的光。”千也蹭上她的额头,喃喃。

你是我唯一的光。

我为你荡平世间黑暗。

你是我唯一的颜色。

我会给你五彩斑斓。

那些旧年里许下的狂妄诺言,其实早已实现,其实从未食言。她们相依为命,相濡以沫,便已是光和彩。

“新祀就要来了。”许久,千也声音凄凉,呢喃轻叹。

新祀就要来了,这一祀没有母亲的皮毛掩护,她该正面与祀□□锋了。

“我准备好了。”川兮拥紧她,贴着她的唇,一字一句。

她们心里都知道,凶多,吉少。

凌云传回来的消息是:祀兽实只有三,确认中。

“祀……生,出幽冥,隐玉…,……氵封……”去载,千璃从幽冥谷猥甲族古籍中寻得上古卷宗,里面模糊不清的写着这么一句,而凌云新祀日又在玉渡神山见祀兽出没,以此推测,卷宗上的话应是:祀兽始生,出幽冥,隐玉渡,后玉渡封神山。

千也儿时每日去敛苍洞翻阅这万年来的古籍,曾读到过始祖寿终于幽冥谷,是为教化祀兽成为正律裁决,可从未有记载说看到始祖归天。

自从找回前世记忆,她有理由相信始祖也是从她的世界过来的,被害妄想症,半瓶子治国律法的经验,最后导致一整个启明矫枉过正过度依赖祀兽,而失了律法治国,兴国发展的本领。

她甚至怀疑,祀兽就是始祖,食恶万载,终成恶。用异世的话来形容,就是走火入魔,近墨者黑。

都不重要了,不重要了。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她晚了万年才来,那三个已经修炼成精,她注定斗不过的。

“姐姐,或许……”

“没有或许。”川兮咬了她唇瓣,用了力道。

没有或许,她不会徒留世间去蹉跎,没有或许了她,她也看不到什么山河壮美人间安稳,她只会看到痛与思念。她宁愿早早的随她而去,至少跟得上她的脚步。她不要或许活下去如何如何,她只怕独自多活一天,她都会找不到她离去的路。

“我没有遗憾,不需要或许。”川兮恳切的看着她的眼睛,“不要给我或许,让我多一世遗憾。我怕找不到你要去的地方。”

千也没有回话,将她揽到怀里,看着帐顶透过来的月光,静默无言。

活了两世的人了,经历这许多,她早该看清俗世生死了,何必执念于生命久长,看尽人间。

看尽了怀里的人,不就足够了。她相信姐姐也是如此。

千也低头寻到川兮破碎的衣裳,尝试性的给她披了披,被川兮抬手挡了开,嫌弃的看她一眼:“哪还能穿!”

是不能穿了,兽性大发,撕的粉碎。

她能理解她心里不痛快,可也没这么发泄的。虽然是只狼,好歹化了人身,怎的也该褪些野性。结果这一个过午,全程野兽上身,别说她衣裳了,身上都是齿痕。她要她时每次都是温柔体贴的,结果这崽子,只把她当吃食,狼吞虎咽张嘴就咬。

千也理亏,乖觉的很,解开腰封脱了自己外裳给她披上,又给她揉腿。

川兮看了眼她松散的内衫,磨了磨牙,只能闭眼。雪峰凌骨,傲气高悬,若是她没被折腾力竭,此刻早已扑倒这狼崽子了。

王都的记忆并不怎么美好,但有两事,是她们此生铭记的。

一是川兮使计,引诱长大的千也化了人身,那时见到的那个冷傲凌绝的青涩少年,定格在川兮记忆里。

二是千也带着自己毛发织就的喜服,于宫廷广道上向川兮求亲,那时两人并肩携手,一个遗世独立,一个高冷凌傲。

而今辗转多年再回此地,千也牵着川兮从王承殿出发,走过曾一起走过的路,又化了狼身,像多年前一样将她驮回宫。

“千千,累吗?”回宫路上,川兮抱着她狼鬃浓密的脖颈,覆在她耳边问。

千也御发连灵:“累了姐姐还抱我回去吗?”

“大抵是抱不动了,”多年前就抱不动了,在穹峰的时候,“可以背。”

“以羌狼的体型,姐姐是背我,还是拖着我?”千也抖了抖狼耳,回头看她。

“你化人身不就好了。”

“我化人身可就光着了。”

“你衣裳在我手里。”

“你在我心里。”

“这是什么对话?”

“爱你的对话。”不需要句句登对,想到了,便说给你听。不然留着,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说了。

“千千,宫墙的蔷薇开花了。”

“是啊,很美。”

“我好想你。”

“嗯?”

“爱你的对话。”

身后侍婢们看着前面静默的身影,她们听不到那些对话,却看得到她们的幸福。

白衣如雪,流泄在烟蓝的毛发上,倾世容颜抵在兽首发顶。身下凌傲无双的羌狼收起獠牙,温柔了凌眸,稳稳驮着她慢慢走着。

神女与野兽,美与绝美。此生幸福来过,圆满过,她们已再无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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