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顾澜清来之前斗志昂扬, 但真真见着了顾愈，他又不自觉对顾愈身份和态度衍出来的威权感到畏惧。
眼瞧着小孩有临阵脱逃打算，宋绘轻拍了顾澜清两下, 让他帮忙去喂喂池塘里的小鱼。
顾澜清仰着头看她, 宋绘眼底含着两分歉, “娘有话要和爹爹先讲。”
“这样啊...”顾澜清镇定点了下头, “那娘你先讲, 我去喂鱼。”
宋绘偏头看了木琴一眼。
木琴得了信儿，弯腰和顾澜清讲了句话, 将人领走。
人走远，顾愈目光落回到宋绘身上。
他在她被微微冷得发红的耳尖稍做了停留，偏头指了指屋子, “进来讲吧。”
书房当中摆放着一张上好的整面紫檀大案，案边上垒着文书信件。
顾愈在案几后坐下, 宋绘规矩正坐在另一侧。
她视线轻落在顾愈面上, 讲顾澜清的事。
顾愈没看她, 看着镇尺压住的宣纸上。
纸面还没有写满字, 宋绘猜应该是些指令之类，他可能正忙，而她来得不是时候。
但顾澜清这两日便要走, 之后也可能找不着什么说话好时机。
宋绘任着顾愈走神，将顾澜清的烦恼讲了。右面墙上挂着一幅字，上写着“勤勉克己”四个大字，宋绘目光轻沾了一下末尾的“己”, “所以妾身的意思是，大人和小孩儿讲讲原因。”
她要讲的话讲完，不怎么专心的顾愈像是稍来了些精神。
他浅褐色瞳孔里的光聚了聚, 沉默的思考一小会儿后，文不对题，“你说他刚在看你哪儿？”
宋绘没反应过来这个“他”是在说谁，不太理解的眨了两下眼。
顾愈没打算要解释给她听，目光从她鼻梁骨滑过，落在她自然上翘的唇角上，“你长这么好看是给我看的啊。”
什么神奇发言。
不过宋绘不怎么反驳顾愈这些话，她顺从的点了下头，应道:“当然是，不过...”春风从案几后大开的窗户明晃晃的扫进来，宋绘支起上半身去按被风吹卷了边的宣纸，“妾身总不能在身上挂个写大人名字的牌儿。”
宋绘试图想了下那副样子，笑得微弯了眼。
日光经云层一滤一折，变得轻软，落在宋绘眼睫眼底，被揉成细闪的金点。
顾愈像是被她提醒了，扯着唇笑了下，“为什么不行？”距离不远，他身体稍往前倾了倾，慢条斯理含掉她睫毛上的阳光，而后偏头吻上宋绘的唇角。
宋绘余光能看见书架上的经义，略微觉着有些刺眼。
她抽身想退，顾愈舌尖抵开牙关，边伸手扶住了宋绘脑袋，带着些强硬的意味。
顾愈动作缓慢，比起平时，多了外几分厮磨的味道。
时间不太长，但宋绘唇被他故意的舔/舐弄成了水艳艳的红色。
明眼人都知道做了什么。
顾愈抹了下她唇角，喉头漫出一声笑，“你等会儿从西三院绕一圈回屋。”他越看越满意，表情和善，“你是说要和我讲什么？”
宋绘坐直身子，抿着下唇，“清儿的事。”
顾愈手指愉快地在桌上敲了两下，“什么事？”
“... ...”宋绘在心里轻叹了口气，重复了一回。
顾愈心情好的时候，相对来说，比较好讲话。
他听完宋绘的话，蹙了蹙眉，没拒绝。
顾愈单手拿了桌上的茶盏，没个规矩的茶水一饮而尽，而后又思考了一小阵子，“去将人叫来吧。”
宋绘提着一旁的青花瓷纹的小壶帮倒上水，柔声嘱咐顾愈要语气温柔，讲的话要简单容易理解。
顾愈目光定在宋绘侧脸上，声线懒怠，“他都五岁了，还听不懂人话？”
宋绘偏头，没言语的看他。
她瞳孔外膜上的纹路漂亮得摄人，顾愈探过头去，亲了亲她眼睑上边，眉眼微垂，“知道了，温柔点是吧。”
宋绘应了声，顺杆子往上爬，“还有考校的时候也太凶了。”
顾愈无声看着她。
宋绘咬了下唇，耍赖的朝他弯弯眼。
顾愈哼了声，“得了知道了，去喊人。”
宋绘应下声好，起身开门，让守在门外的夏陶去将顾澜清唤回来。
过了会儿，端着个米饭小碗的孩子噔噔噔跑来。
宋绘将他手里的碗递给夏陶拿着，然后边理着衣裳边嘱咐了几句，将小孩牵进屋里。
顾愈单手支着头，视线扫了他一眼，落在宋绘身上，抬下巴让她出去。
宋绘福身，退出到房间外。
顾澜清因为和顾愈独处有些紧张，拱手，磕磕巴巴的讲话，边行了个礼。
顾愈指了他几处动作不规范的地方，而后在顾澜清越发煎熬的目光里，重复了一遍宋绘转达的话，“为什么我...不喜欢你？这问题有点意思。”
顾澜清皱皱巴巴的贴着门，又想跑路。
顾愈对小孩儿确实没什么耐心，不过他看见还冒着温气的茶盏，微拧了下眉心，想着从哪里讲着走。
在这个年代，能把生活的重心放在儿女身上的男人并不多见，这种事对顾愈来讲也全然陌生。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在顾
澜清瘪嘴想哭之前，缓缓开口，“我小时候有几个庶弟，不过都死了...，那时候不太明白为什么人会这么莫名其妙的没了，后来长大莫约懂了。大家虽说是一家人，并不齐心，各有各的念想，为了搏个前程都争一争抢一抢。”
顾愈不太怀旧，很少想起以前的事，有些部分甚至都变得模糊。
他停顿了一下，回忆了回忆，继续道:“争抢过程里总有个输赢。你现在年纪还小，和你讲一些东西你可能也理解不了，但你得知道过个几年，你可能也会有兄弟姐妹，而你娘身份不高，你就会被压一头，这是整个框架里的规则，不是一个人讲讲或是反抗反抗就能随便改变的。”
顾澜清的脸皱了起来。
“将你娘的原因放在一边不看。”顾愈抿了口茶，“我并没有不喜欢你，只是觉着对你来说过于看重你不是一件好事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可能还会平白招致恶意，这是没必要的。”
至于在读书武艺上态度严格这事儿，顾愈觉着没什么好讲的。
刚想敷衍几句，侧耳便听见宋绘在屋外的讲话声，顾愈扯了扯唇线，叩了下案几桌面，“说读书立志这种事可能对你来讲早了些，但是你往后便会明白你好好读书好好学武艺不是为了让我高兴，是为了你自己...这些事很复杂，一时半刻讲不清，读书学武很枯燥，你可能学到一半感觉不到乐趣，这时候又需要一些其他东西激励你。那时候你可以再来找我。”
顾愈的话带着一种强有力的稳定感，几乎让顾澜心潮澎湃。
顾澜清揉了揉衣角，犹豫了几回，想开口没开口的。
顾愈揉了下眉角，“还有问题？”
可能是今个顾愈显得特别好说话，顾澜清点了下头，开口道:“可是父亲为什么对我娘的喜欢很明显？这对我娘来讲是好事吗？”
顾愈目光难得停顿住了，他虽懂些世家礼数后院规矩的，但毕竟在边关这样的地方待了多年，性子上并不受太大约束，随意出格惯了。
他有时候想亲亲宋绘，但没起过要抱抱顾澜清的念头...
顾愈为了能够全了这个逻辑，沉默了一会儿后，看着顾澜清，“你娘比较聪明能应付得了别人，你还不太行。”
李泽洗漱好，也吃完了饭。
顾愈坐在屋里都能听见他向宋绘打招呼的声儿。
顾愈朝顾澜清抬了下 下巴，“讲差不多了，出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我是有存稿的呀呀，只是昨天要上个推荐，我就强行没发，今天早上发现因为我自己偷懒懈怠写的简介被骂好惨，我就不想强行往后延更新了，赶紧爬来发了点更新。
晚上正常更新，做个人。
另新年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