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下午，已经是刘昊拜佛事件的三天后。
纳吉拉着刘昊在小院里下棋。
两人你来我往，下得天昏地暗。
又是一局失利，刘昊险胜半目棋子。
纳吉挠了挠大光头，疑惑道：“真是奇了怪，有时候发挥的好了，能把你下败，有时候又下不过你。”
刘昊淡然一笑，反问道：“是吗？”
纳吉理所当然道：“是啊，虽然你水平不差，但也就是那么回事，贫僧发挥的好些就能胜你。”
“可不要洋洋自得。”
刘昊点点头，不多言语。
下棋就是这样一回事，棋谱记得越多，棋下得越厉害。
其中禅意，意境也不过是规律下可循的产物，正是对应天道不容有失，事事面面俱到。
毕竟，这不过是他第一次真正下棋。
“我听说，宗门选拔就在最近，我挺想去看看的。”
刘昊不急不缓的引出话题。
纳吉震惊的看了眼他。
“你不是我佛门中人么？”
刘昊脸色一黑，表情有些难看。
“我有妻室，如何出家？”
纳吉连忙摇头道：“看不出，贫僧真看不出你还有家室。”
“施主就像是无根之萍。”
刘昊倒是笑出来，平平无奇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自嘲。
“你这和尚，太不会说话。”
恰恰是纳吉言中了，刘昊无法从其他人身上找到什么归属感。
孤独无助的像个小孩似的。
但都是他硬抗下来。
“不会说话就不会说吧……反正你又打不过我。”
纳吉嘀嘀咕咕道：“不聊这个了，你要是想去看看，或者参加选拔贫僧送你去就是了。”
“不过最近倒是有传言，合欢宗收了一个妖孽弟子，长相惊为天人，所有见过的人无一不生魔障。”
刘昊撇撇嘴，子苒么。
“特别漂亮？”
纳吉郑重点头：“应该是的。”
刘昊继续道：“那应该是我妻子。”
纳吉沉默半晌，才用沉重的语气说道：“施主隐藏的太深了，贫僧和你相处几天下来，竟然没有发现施主是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刘昊被人骂作厚脸皮，也不生气。毕竟年纪大了，心态放宽。
纳吉见刘昊不说话，以为自己伤他自尊了，就接着道：“不过施主也不必太过担心，合欢宗虽然不收男弟子，但也收炉鼎，尽管最后可能落得个精尽人亡的下场，但也有不少人趋之若鹜。”
刘昊突然笑道：“知道了，不然再下一盘棋吧？”
纳吉瞅他不像生气，也就放宽心了。
“哈哈，那这局贫僧定要你输的一塌糊涂。”
刘昊笑着答应道：“好。”
不多时……
“奇了怪了，怎么输这么快！”
“奇怪奇怪，你这妙手偶得的次数也太过频繁……”
“这……”
纳吉憨厚的脸上闪过各种表情，最多的还是不可思议。
刘昊饮茶一口，撇了他一眼。
“就这？”
“我‘输’的好惨。”
纳吉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眼睛红红的，喃喃道：“这不可能。”
刘昊继续道：“没什么不可能。”
至始至终，下棋的胜负就都在刘昊的掌控下。
似是不服输，纳吉在遭遇七十八场连败后，终于是承认了刘昊的强大。
在他眼里，刘昊不过是一个凡人而已，就算是侥幸得到灵力淬体，也仅是武道小成。
刘昊心中知道这一点，但也不点破，就这样蛮好的，总比那些贴脸输出的恶心人的人要好得多。
“棋下够了，我回屋睡觉去了。”
刘昊起身就走，丝毫不给纳吉反应的机会。
在他这里白吃白喝还白住，简直爽呆了。
纳吉还在愣神，看着桌上那局棋，沉默不语。
。。。
寺庙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有人吗？”
刘昊正准备睡觉去，但又被这声呼喊留下了脚步。
“大和语？”
刘昊来了兴致，听这声音，明显是小矮子，他准弟媳么。
他也不见外，走到门前，以客代主的打开门。
“谁啊？不识抬举……这不是林造小姐么。”
刘昊靠在门边，饶有趣味的打量了一眼林造。
她原本整洁的脸蛋变得脏兮兮，漂亮的衣裳也破破烂烂，全然一副小乞丐的可怜模样。她以前压根就懂什么语言，沟通全凭意识……在神位被夺后，她也只学了大和语，其他一概不会……这大概就是下场。
林造呆住了一刹那，连忙捂住脸道：“你认错了。”
这蠢货竟然还用大和语在和自己沟通，这不就又暴露了。
就和把头埋进沙子堆的鸵鸟一样好笑。
刘昊却应和道：“这样啊，确实是我认错了。”
说着，刘昊就把门关上。
一看她那样，刘昊就知道这货是来乞讨的，几天都没好好吃过饭，也没有好好洗过澡了，身上一股怪味。
林造是一个很好面子的人，刘昊虽然不敢保证，但很大可能她不会再敲门了。
刘昊也不会让她破坏自己这几天难得的宁静。
实际上，刘昊猜测的不错。
林造站在门口已经有了打退堂鼓的想法，她就算死也不会向这个杀害了自己亲弟弟的坏人乞讨。
一阵寒风吹过，正值春季，天气还未完全变暖，她那单薄褴褛的衣裳又怎么保暖。
天知道她这几天怎么挨过来的，食不果腹不说，还有几个色胆包天之徒垂涎她的美色，如果不是她冰雪聪明，在脸上胡乱抹了些泥巴，乔装了一下，那几个流氓怕不是要得逞。
“好冷……”
林造想要哭出来，但又强行憋回去，她觉得自己需要更坚强一点，这样才能替弟弟报仇。
“咕……”
肚子发出巨大的响声，林造蹲在地上，羞红了脸。
想要报仇，这点小事情必须忍下来，要提弟弟报仇一定要先吃饱饭，先活下来……修仙，拥有力量后趁其不备杀了他！
“砰砰砰。”
林造最终还是敲了敲门。
谁知道门刚敲响就立刻打开了，原来刘昊这家伙一直在门口等着。
“你……”
刘昊的眼眸中流露出空洞。
“进来吃饭吧，算我欠你的。”
林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为什么要给我饭吃，你明明认出来我了，却还是留我吃饭。你不知道我想杀了你么？”
刘昊想不出什么妥帖的话回答她。
因为她是自己轮回之前的姐姐？还是因为单纯的感到愧疚？
刘昊在这时候意识到，自己太在乎亲情了，但也心里清楚，亲情也不值得依靠。
身为心理医生，他见过争家产互相伤害的兄弟，也见过因为一个男人把姐姐肢解的疯女人。
重视亲情的林造，是一个好姑娘。
她坏不到哪里去。
刘昊道：“我知道你想杀我，但我不想杀你，我要你活着。”
刘昊的话语有着巨大的魔力。
林造看着他道：“你希望我就这样痛苦的活着？”
刘昊摇摇头，露出已经侵染了半个肩膀的黑色斑块。
“如果我要折磨你，我有一千万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但我要你活着，是因为狂三让你活着。”
刘昊还是没有说实话，空洞眼里流露出一丝自嘲。
“这力量你熟悉吧？”
刘昊的手轻轻抚摸自己身上的黑斑。
“毁灭权柄正在抹消‘刘昊’的存在，我活不了多久。”
刘昊突然笑道：“看着我死掉，你也许会心里好受点……狂三是个好姑娘，她还有良心在，她知道你不过是爱着自己的弟弟罢了，如果杀了你，对你太不公平。”
林造愣了愣，也笑道：“那我确实会很开心，看见你这种人渣死掉。”
刘昊点点头，望了眼小院里苦思冥想的纳吉，进厨房给林造盛了些粥。
“宗门大选就在七天后，你在这里住下吧，这地方还有个和尚住，平时你注意点……”
刘昊叮嘱了两句，就准备回屋睡觉去了。
完全不用担心纳吉同不同意林造在这里暂且住下，如果不同意，就小小动用下催眠手段。
“喂，你！”
林造叫住刘昊，她神色间带着一丝犹豫。
“能教我这里的语言么。”
刘昊回头看了她一眼，尽管这是非常没有礼貌的语气，但刘昊还是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好。”
。。。
时间飞逝，转眼七天就过去了，林造不愧是黑暗女神的后代，学习速度很快，七天的时间让她已经是堪堪和人正常沟通了。
纳吉对于林造这个突然造访的客人，也没有死活不肯她住下，只是拍了拍刘昊肩膀，意味深长。
林造现在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罗素长裙显得楚楚动人。
她本就是身材矮小，比狂三稍微高一点的样子。本就姣好的面容也是很更重要的加分项。
“这语法你学会了么。”
林造点点头，看着刘昊，和她想象的不同，这个男人教导起别人时，非常有耐心，书卷气由内而外发出，是一个儒雅随和的人。
难以想象，他化作那个恐怖诡异的长袍鬼影时，浑身散发的空洞感和杀意。
林造恐怕这辈子也不会忘记他那时候的样子。
红色与黄色相间的长袍，近三米多的身形，没有五官的脸庞，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以及比常人多出一个关节的手指。
“想什么呢……请认真些。”
刘昊出声提醒道。
“你很聪明，但浪费自己的聪明，只会显得愚蠢。”
刘昊从身边的圆桌上拿起杯子，饮下一口茶水。
“宗门大选已经开始了，但我们也可以稍微晚去些，纳吉在佛门地位不低，可以插个队。”
刘昊从口袋里掏出两块灵石，这是狂三给他的，现在留给林造。
“省着点用，灵石很珍贵，这是狂三拜托我给你的。”
林造倒是一点都不客气，接过灵石，连一句谢谢也不说。
“你都安排好了就行。”
刘昊擦了擦桌子上的水渍，朝门外招呼了一声。
“纳吉，是时候该走了。”
“别研究那破棋谱了，回头我教你。”
刘昊甚至连看一眼林造都欠奉，拍了拍身上的粉尘，空洞的气息萦绕在他四周。
令人心寒的空洞。
令人恐惧的空洞。
林造注视的呆滞了，这个男人的过去，他在乎与不在乎的一切事情。
无关其他，林造开始好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