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么个事儿，这百花宴显然是没办法开开心心的继续了，丽妃作为受害人，泪眼婆娑的喊着萧彧，就算只看她有身孕的份上，萧彧也应该去陪着她的。
于是萧彧跟着丽妃去了她宫中，顾珏就站在丽妃的寝宫外头，他看不见萧彧与丽妃两人眼下的模样，但是听着里头传来的声音，他大致能想象的出来。
丽妃道：“陛下，险些臣妾便要失去我们的孩儿了，臣妾想来便觉得后怕不已。”
萧彧道：“眼下已经没事，朕一定会彻查，还你一个公道的。”
丽妃道：“多谢陛下，也是陛下庇佑，这孩儿才得以保全，陛下可要摸一摸他，等他日后出来了，想必一定很喜欢他的父皇呢。”
听到这里顾珏放空了思绪，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了，奈何他毕竟不是聋子，还是断断续续的听到萧彧对丽妃安慰的话。
他还一直以为萧彧不怎么会安慰人呢，却原来，不对着他，他对其他人安慰起来，是不含糊的。
丽妃的宫里景致很好，与他那破落的昭阳殿大不相同，他盯着不远处一株不知名的花树看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萧彧从里头出来。
萧彧回了乾元殿，顾珏紧随其后，但是还没停下来，萧彧一个回身，便将他按在门上。
‘咣当’一声响，顾珏只感觉背部一痛，眼睛蓦地睁大，他看着面前萧彧，只听得他说了一句：“顾珏！你为何知道那里头有毒！”
顾珏心跳一瞬失了控，他当时什么都没做，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个？
“我不知道。”心里不知怎么回答，嘴上只能用最不能让人相信的字句回答。
萧彧紧盯着他的眼睛，眸中那阴鸷终是压不住：“若非知道丽妃那桌的糕点有疑，你又怎么会一直盯着她看？”
他为何会发觉他一直在看丽妃？顾珏万万没想到自己细小的举动居然被萧彧看在眼里，眸中瞬间一慌。
萧彧捕捉到他眸中那一阵慌乱，原本按着他的手蓦地掐住他的脖子，眼中的杀意几乎溢出来：“你知道有人在她吃食中下药！”
这已经是陈述句！他确定了这一点！
不能！不能让他真的这么觉得！
这一瞬间，顾珏心头想过许多，他想着兄长，想着母亲，萧彧的脾气他很清楚，之前顾珏觉得萧彧对丽妃果然十分宠爱，而丽妃眼下怀了身孕，他本就因为顾怜月的关系对他十分厌恶，如今更是留在身边报复他，若是让他知道，此事他提前得知但是知情不报，他被如何折磨倒是没有关系。
只怕萧彧知道他命不长了不在意自己的命了，却真的要拿他的家人开刀！
“我不知道！”来不及多想了，顾珏急忙道：“我只是觉得，丽妃娘娘有了身孕，那奴才却给丽妃娘娘倒酒有些怪异，而且这百花宴上伺候的奴才应当不至于这样毛手毛脚，明知丽妃娘娘有孕，却在她面前打翻了酒壶，因此就觉得有些奇怪多看了两眼！”
他这话说的半真半假，语气中带着唯恐萧彧不信的急迫。
为了让萧彧相信他，他一改之前从不去看萧彧的模样，他一双眼睛盯着萧彧，试图让他去相信他真的不知情。
顾珏从前被人冤枉的时候萧彧要罚他，他便是这样一幅表情看着他，那眸中有惊疑，有害怕，有唯恐他不信的焦急。
萧彧看着顾珏这样的眼神从前顾珏的模样在眼前闪现，而正在这时候，顾珏咳嗽了起来。
他咳的弯起了腰，脸也侧了过去，错开视线的一瞬间，他咳嗽的时候，萧彧收了手，退后了一步，他幽幽看着咳嗽的顾珏，那手缓缓收紧，语气说不出的紧绷：“你最好，没有说谎。”
018
顾珏心头有些发虚，紧接着便听到了萧彧下一句：“否则你知道说谎的下场。”
他心头一阵发凉，他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但是他知道，不管是什么下场，总不会是好的。
萧彧看着顾珏弯曲着腰磕的浑身颤抖的模样，好一会儿，直到顾珏的咳嗽停下。
萧彧已然在案后坐下，他仿佛寻常坐在那后面批阅奏折一样，只是眼下他说的却不是奏折上的事情，他看着面前的顾珏，想起了百花宴上喂茶那一幕：“说来，宴上你仿佛要行刺朕。”
行刺？
顾珏才好一点儿的身子一僵，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萧彧：“我没有！”
萧彧不急不缓道：“刺客刺杀朕，朕会受伤，若是朕喝了那杯你递过来的茶水，烫伤，也是受伤，同样都是受伤，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
这是什么话？这样也能算行刺？
他这是怀疑他与丽妃被下毒此事有关，便是问不出什么，也无论如何都要罚他一罚吗？
萧彧眯着眼睛看着他：“当时事出突然，朕倒没有想着罚你，但是你莫非觉得，你这样的伺候不周，朕会放过你？”
顾珏心里已然认定了萧彧这只怕是因为丽妃被人下毒因此迁怒于他了，对于丽妃在他心头的地位，他如今倒是再次感受到了。
强压心头的难受。
顾珏他索性跪下来，额头碰着地面，声音没有起伏的：“请陛下责罚。”
这姿势，他已经做过许多次了，从一开始的觉得心头耻辱，到如今的强迫自己去接受，他眼下连语气都淡然了许多，既然辩驳不了，那他就不辩驳了，不是想好了吗？他要做什么，他都受着，被迁怒罢了，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
萧彧看着他熟练的跪下来的姿态，心头总有一股子压不下去的烦躁，这烦躁从第一次见他这样跪下来的时候就有，当时他尚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儿烦躁，可如今，他倒是觉得，正是顾珏跪在他面前的姿态实在太过碍眼了！
就如同当日，他看到顾珏无声无息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的时候那样。
他觉得这一幕，碍眼至极！
萧彧看着恍若一个真太监顾珏咬了牙：“嘴上请责罚，倒还口口声声自称我？！”
竟是，连自称也要剥夺，是从此让他打从心里承认自己是个奴才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