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幽

《招幽》

齐晋268年春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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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馥】

天气好的时候谁都喜欢到大街上来透透气,城南拾失街上人来来往往的,有一个卖鞋垫的老头很惹人注意。

但石暮钟总是黄昏的时候才出来摆摊、晴天的时候出来摆摊,其他时候都碰不到他。

算起来,他拢共也没摆过几次摊,却因为总是一副乐呵呵的笑让人印象深刻。

当然也因为人们总是拿他和他的女儿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石暮钟早年曾是科考的榜首状元,调任绵南远安县做了几个月的知县就被弹劾,继而被人暗算瞎了眼睛。而他的媳妇瞧着他的眼睛瞎了,官也丢了,甩下他和女儿跟别人跑了。

石暮钟是不是好官、是不是清官,远安县的百姓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远安的青天大老爷就这样无端被人构陷,但百姓们也是有苦不能言。

他们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够一起出资出力,保着石暮钟去了到恙城。

瞎了的石暮钟从踌躇满志的少年变得一度颓废;他终日饮酒,时而郁郁寡欢,时而骂天骂地、愤世嫉俗,因为这种古怪的性格让邻里街坊也不知道如何劝慰石暮钟。

不知这样的日子维持了多久,他的女儿石馥渐渐长大,愤世嫉俗的石暮钟也变得柔和了一些,不再骂骂咧咧,只是一个劲地乐呵着,别人也不知道他心里是不是真的释然了。www.zuye.org 石头小说网

石馥照顾着眼瞎的老爹,自己没什么手艺,被朋友介绍到了染坊做了一名浣衣女。

石馥很少说话,做事倒是认真,力气也不是很大,走起路来也是见风就倒那般柔弱。据说是降生时掺了风,又是咯血又是休克的,好不容易保住了,但双腿双手都没有什么力气,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自己很难找到生计,最后经人介绍,得落翎商染坊的老板娘垂怜做了一名浣衣女。

即便是这样,但这样的女孩还是常常被同行欺负。

染坊里的姑娘干的活并不算轻松,那些眼高手低的女孩积累了一肚子怨气正愁没有地方宣泄,就都找上了石馥。

石馥身子骨本来就柔弱,一下子就被那些女孩推倒在地,手掌擦出了血。

染坊的老板娘听到院里有动静,跑出来看。

那些女孩的嘴脸变得比什么都快,纷纷推脱责任,说石馥是自己摔在地上的。

然后大家纷纷去扶。

等老板娘走远了,大家又把石馥推在地上,还骂她三十多岁也没人要的老女人装柔弱也不知道装给谁看。

是的,石馥今年已经三十有三,但因为身体孱弱的原因,显得也不过二十来岁。和那些真正二十来岁年轻气盛的小姑娘比,又是绝对没法比的。

外头人都知道石馥很容易摔倒,一摔倒就会受伤,没有人想过她身上的伤是被欺负来的。谈起这对苦命但又坚强乐观的父女,人们最多也就是嘴上的同情。

敢等到染坊每月的采购日,老板娘给浣衣女们安排好了任务就出门采购去了,那些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女孩们趁机就把自己手里的活都堆给石馥,自己却偷懒跑出去玩。

等到天擦黑了,石馥手中的衣服还有一大堆没有漂洗。

“染坊的人都死绝了吗!”风嗖嗖地往庭院里灌,本来后院湿冷气就重,石馥打了一个喷嚏,听到外面有人喊话,甩甩手前去迎接,起身的时候觉得气血供应不上来,整个头都是晕晕乎乎的,跌跌撞撞地走到前厅去。

“今天是染坊采购的日子,她们都出去了。”石馥低着头行了一礼,但整个身子都不是很稳。

“你怎么没出去?”男人凑近了石馥,搀扶了她一把。

“我身子弱,不方便出去。”

“染坊里的湿气可不比外面少,你身子骨那么弱,出去和她们走一走,晒晒大太阳,去去湿气,总比你待在这里面强。”

“她们走得太快,我跟不上,到时候还是拖累她们了,不如把自己的事情做好,省得她们又拿这件事做文章。”

男人听着石馥有些置气的发言,直勾勾地盯着石馥。

“客官不要这样看着我,很让人容易误会的。”

“听说石知县的女儿安静柔弱、谦逊温婉,可我看到的却是一只刻薄冰冷的老虎。”男人被逗笑了,刮了刮石馥的鼻子:“六角街禾颜绸缎庄要的布匹都整理好了吗?”

来的男人是禾颜绸缎庄的管家,却全然没有个管家样子,一双吊角眼细长疏眉,高顶鼻梁薄片嘴儿,这样的人薄情寡恩又心机狡猾,若真是管家,那他一定可不止想当个管家这么简单。

“不知道,哪家的绸缎要多少匹都归老板娘在管,我只是个浣衣女而已,没办法答复客官。请客官明天再来吧。”

那人听了石馥一番话,也没再说什么,对石馥笑了笑便离开了染坊,但石馥从心底里觉得这个人不像是好人。

石馥之前一直没有到过前厅来,不晓得禾颜绸缎庄还有这样一号人物,若是换作旁人可能没有其他打算,但是石馥并不打算就这样放弃。

正如这个男人说的那样,她的安静温良只不过是因为她不屑于为自己争取什么,对待身边的事物才没有那么锋芒毕露,但不代表她没有野心,没有心眼。

如果当年她爹不是被那些残暴不仁的贪官污吏弹劾,她也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知县千金多少也比一个浣衣女强。

她想要改变这一切,但无奈有心无力,如今这身体状况也不允许淬炼自己的野心,刻薄的罪恶之心便在这副孱弱的身体里生根发芽。

跟踪那个男人,大抵就是开始吧——

她对这个陌生人来找自己的茬百思不得其解,最后竟然放弃了还没有洗完的衣物,离开了染坊,偷偷地跟在了男人身后,路上的行人稀稀落落的,反正因为天色已晚,所以将自己藏匿在昏暗之中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如她所料,男人并没有回到禾颜绸缎庄,而是去了一个赌坊。不过男人去赌坊并不是因为他是赌徒,而是赌坊里面的庄家。

石馥看着那灯火通明的赌坊,整个心都悬着,怦怦乱跳,她不明白一个赌坊的庄家为何要冒充绸缎庄的管家来染坊找人,鬼使神差地她就蹑足潜踪地溜了进去。

赌坊里面充斥着乌烟瘴气,石馥的身体扛不住着火烧火燎,但是倔强得就是不肯离开,她摸到了那个男人的赌局上去,拼了命挤到最前面,把自己挽发的簪子押在了上面。

“你跟踪我?”男人顿住了,示意这场子安静下来,人群自动往旁边挤了一点,给石馥留出一块空地。

“是当如何,不是又当如何?”男人看起来似乎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说不定还比石馥要小,石馥虽然快要坚持不住了,但气场上不能输。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要跟你赌。”石馥这样子又愣又唬,男人吓不着她。

“赌什么?”

“你摇骰子,我来猜点数,如果我三颗都猜中了,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假扮绸缎庄的人来染坊,如果我输了……我任你们处置。”

石馥说完这些话,周围人都开始躁动不安,等着看热闹。

男人默不作声地允了下来,只是眉宇间有些许皱纹,好像对石馥这种赌注并不满意。

骰盅吃进三粒骰子,在男人的手中转成了花,最后尘埃落定,扣在了桌上:“你初次进赌坊,我也不是那种只会为难女人的人,如果你真的赢了,我把这个给你。”说着,将一块腰牌扣在了桌上。

这块腰牌展露在人们面前的时候,石馥周围旁观的人更加傻眼。

蚕食会叁字戊寅,贾僮。

“一二二,小。”石馥几乎脱口而出。

在贾僮即将揭晓骰盅里面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周围的人再一次热闹地起哄起来,不停地吆喝着“小!小!小!”

最后一看桌上的三粒骰子,果真是一个一点,两个二点。

“要不再来?”石馥挑衅着:“我怕你不信服。”

贾僮嘴角贱兮兮地扬着,又摇了一次。他们之间的较量已经非常君子了。赌坊开着的意义就是从赌徒手中捞钱,先让他押大小,再开始摇骰子,因为结果已经押下,所以骰子大小便可以从中操控。

但是贾僮和石馥的对决并没有让石馥先押大小,而是骰子摇完之后再猜点数。

其实这更加考验石馥,她从来没有进过赌坊,除非她有这般天赋,能够一下子就能听出骰盅里面的骰子是如何响动的。

可是第二局以及第三局的胜利让贾僮对石馥也另眼相看,四周的欢呼声都快掀翻了屋顶,所有人都从最开始的嫌弃和轻佻变成了佩服。

“你怎么做到的?你能听得出?”贾僮皱着眉问。可是石馥抬起头盯着贾僮时,眼神却凶得能杀死人。

贾僮自诩能够摇出任何他想要的点数,但没想到竟然栽在石馥手中,早知道就不惹她了。

“也许就是天赋罢了。”石馥伸手拿那枚蚕食会的令牌:“愿赌服输,这是我的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去染坊的目的了吧?”

“如果我说,我就是好奇你,想去看看石暮钟的女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信吗?”

石馥长叹一口气,将刻着叁字戊寅四个字的铜牌挂在腰间,匆忙离开了赌坊。

“贾僮,你就这样把令牌给那娘们儿了?”贾僮身边一胡渣汉子问道。

“怕什么?一个星期后的集结大会上,我再夺回来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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