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之后，便是秋分。秋分之后，又是霜降。天气更是清冷几分。
小寒山虽未有高耸入云之势，却也有约两百丈之高。此处清寂幽静，瑰怪绮丽。时常云雾缭绕，蔓延在山峰之处。层层山雾，似女子的面纱，有神秘莫测之感。
时而山风过境，山雾缓缓升起，到了高空又悄然散去。古木苍苍，虽已至秋。但群山郁郁葱葱，仍是苍翠。株株古木接天连日，若是置身其中，让人不知东西南北。
小寒山西侧，有一处山谷。谷深幽幽，凉意透骨。此时比以往更是清冷几分，山雾也浓厚不少。
此处三面合抱，只有一条通幽小径从南边进入。中间竟然一个不大不小的平地，地上青草幽幽，丝毫不见秋意。
山谷内有一座茅屋，一道青色的竹篱，两位老人相对而坐。两人须发皆白，但面色红润宛如稚童，不似寻常老头。
旁边有一石桌，表面光滑如镜，两条蒲团也是石头做的。两人盘坐，皆垂首不语。好似在等什么。
旁边火苗像蛇的信子一般，片刻之后，茶香四溢。
“呵！”
一位老头轻笑一声，打破了山谷的沉闷，“山野之处，寻不到好茶。不过山泉水配山中茶，别有一番风味，你仔细尝尝。”
语气平淡，好似老友。不过对面的老人并不领情，神情淡然，抬头瞥了一眼，又垂下。
这位老人便是陈老，而对面的就是刘老。
陈老如此作态，他也不在乎。只是取了石桌上两只竹子做的茶杯，一杯递了过去，一杯端在手中。
然后他抿了一口，闭上双目，良久之后，才轻叹道：“好茶，别有风味。”
陈老依旧垂首，沉默不语。
“你猜他会不会来？”刘老平静道。
原本垂首的陈老，听到这句话猛然抬头。他望向对面的人，神情冷酷，眼珠欲裂。
不过此人仍是平静如常，小口抿着山茶，神色轻松。
陈老死死盯着此人，良久之后，冷笑道：“我徒弟性情如何，我是知道的。他会来？除非白水河倒流。”
“是吗？”刘老轻笑道，
“不如我们打个赌，如果他来了，我就放了你。若是不来，我就杀了你。你觉得如何？”
“哈哈……”陈老大笑道，
“我觉得好的不得了，活够了。此处正是风水宝地，劳驾您贵手，我死后便烧了尸首，撒在这里。可不想被妖兽分尸了。”
刘老平静道：“你想死？可惜我相信他会来的。你这个徒弟有诸多缺点，不过优点也是很明显。太过重情，太过心善。”
“你……！”陈老霍然起身，指向此人，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对面老头依旧平静，丝毫没有动气。
“啪”的一声，陈老又颓然坐下，满脸愁容。然后猛地一头撞向石桌一角，只是他的头还没碰到石桌，整个人就僵住了。
“还好在一时间封住你的真气，不然还真有点麻烦。”刘老依旧平静道。
“在这一晚上，你尝试过各种各样的死法。他能有你这位师傅，是何等荣幸。”
见又未成功，陈老颓然道：“我宁愿没有收下他。”
然后他闭上双目，又是垂首。
刘老眼神怔怔，望向山峰出的云海飘渺。喃喃道：“我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师傅。”
“我年少成名，盛名远扬。后面为了一己之私，坑害同门，欺瞒师长。数十年间，躲躲藏藏，不敢暴露身份。”
“我也知道是师尊的手下留情，若是他真的想找，天地虽大，也没有我容身之处。我愧对同门，愧对师尊。”
“可曾后悔？”陈老问道。
“哈哈……”刘老神色癫狂，狂笑，
“后悔？我刘峰做事，从来没有后悔过。我的天赋虽不俗，但是最多只能开三藏。离超凡三境，差之甚远。”
“若是我能参悟沧溟刀尊所留，得其传承。别说是超凡三境，就连仙之境，也有一丝希望。万年大劫又将至，当时有沧溟刀尊，此时又有何人？”
“我人族若是没有仙，又无顶级强者，将成为炮灰。蜕凡境只是大一点的蝼蚁，又有何用？”
陈老盯着此人，缓缓道：“你入了魔障。”
“入魔又如何？不疯魔不成活，你是不会懂的！”刘老厉声道。面露疯狂之色，全然没有之前的气度。
疯子！
此人是彻彻底底的疯子。
陈老心中感慨，竟产生一种同情之心。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数十年光阴，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
可悲！可叹！
山风依旧，悠悠扬扬。可山谷内的雾气不仅没有减少，而且更加浓厚了几分。大有黑云压城之势，仿佛九天之云滚滚而来。
片刻之后，刘老恢复正常。神色自若，仙风道骨。之前癫狂一面，仿佛无影无踪。
山谷一时间寂静。只有层层浓雾，遮天蔽日，扑面而来。
“哒哒……”
马蹄飞扬，两人两马。踏碎山谷的宁静，却激起山谷内的杀机。顿时云雾涌动，杀气纵横。风吹蛇舞，山峰寥落。
“吁！”
烈马抬蹄，由远至近。
“刘哥，山谷内有阵法，凶险异常。你先回去。”王铁望向小寒山，山雾汹涌，简直铺天盖地。此时日头偏西，一时间阳光都被遮住。
几乎不用感知，便知晓。定是有人运用了某种手段，才能有如此动静。手笔不凡。
山雾明月阵！
没想到，这个老头也会。王铁心中暗道。
若是之前还需要费些手段，现在这个阵法已经被他悟透了，自然难不住他。但是要带一个人进去，难免会有些分神。况且还不知老头实力恢复得怎么样了。
刘哥急道：“我都到这里了，你不让我进去？难道认为我怕死？”
“自然不是这样，山内有阵法。那老头实力不俗……”王铁还未说完。就被他扬手打断。
“我倒要看看是他骨头硬，还是我刀硬。”
说完，便扬鞭冲进山谷之内。就连王铁都来不及阻止。
不愧是刘哥，当真是个莽子。随即王铁拍马跟上，若是出事了，那可不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