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舟沉默了一会,“当时我有事要去边境，的确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以前发生了什么，阿娆其实并不知道,也没有执着这件事，只推脱说：“我现在有点累了,你先回去,让我好好休息一会吧。”

她拒绝的意思很明显，江行舟怕她生气，不敢继续留下来，“我明日再过来看你。”

看就看吧，反正看一眼自己也不会少什么,阿娆罐子破摔地想。

不过平心而论,江行舟在其他方面对她真的不错，衣食住行都亲自过问，生怕她有一点儿觉得不舒服。二三月正是吃柑橘的时候，这里离蜀地很远，快马加鞭才送来一小筐柑橘。

江行舟全都送到这边来,怕她贪食吃多了，嘱咐,“这个性寒,只能吃几个尝尝味道。要是喜欢的话,可以让小厨房做柑橘糕吃。”

“嗯嗯。”阿娆敷衍地应了两声，见他还没有离开,忍不住看过去。

江行舟能够轻而易举的从他的眼神中。看到嫌弃两个字，心头一窒。这段时间他知道她不高兴，便很少出现在她面前，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就怕吓到她。

可是他找了她那么久,只想留在她身边好好照顾她，等着他们的孩子出生。

他声音放软，带着几分请求，“我可以留在这里吗？只是在这里坐一会儿，不会打扰到你。”

这是他的地盘，自然他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阿娆自觉自己是个讲理的人，点点头，扶着已经有明显凸起的肚子站了起来，“那好吧，我正好没事想出去逛逛，就不陪你了。”

她真的很瘦，四肢纤细。只有肚子那一块突出。看起来很是吓人。

江行舟在他站起的那一刻，就慌了神，连忙要去拉她的胳膊，却被女子一下子躲开。他的眼神逐渐暗淡下去，五指在空中虚抓成拳然后放了回去。他大步往外面走去，丢下一句话，“我这就离开。你不必出去了。”

侍候的丫鬟都有些看不下去，委婉地劝说着：“老爷对您真的挺好的，您看这段时间多少好东西送进来，您这边稍微有一丁点儿不舒服，他都着急得不行，带着大夫来看您。奴婢听说他身上也受了不小的伤，这段时间一直担心您，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再这样下去，就是铁人也受不了呀。”

丫鬟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以为就是寻常的夫妇闹起了别扭。

阿娆觉得自己有些冤枉，她承认这个人对自己很好没错，但是任由谁被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用复杂的眼神盯着，都会觉得不适应啊。

而且就算他们从前真的有过什么，但那都是从前发生的事，现在的她都已经失去所有记忆，总不能还要求她按照他说的那样掏心掏肺地爱慕他。

她只是失去记忆，又不是脑子有问题，何必做出这种自讨苦吃的事情。

“你要是那么关心他的话，可以自己去找他说说啊。”阿娆淡定地坐下来，“我看他也不像是不知分寸的人，真要是伤口严重了，就算自己不会歇息，他身边的人也会拦着他。相比他而言，我觉得还是我脆弱点。”

倒不是说她有多么心狠，而是怀孕确实是一件辛苦的事情。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分散他太多的精力，她也分不出更多的心思管别人。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江行舟只会在每天早晨和傍晚的时候过来看看她。可从那次之后，他的时间把握的很好，不会让阿娆有什么不自在的地方。这倒不是说在其他时间，他就对她不闻不问，实际上送到她屋子里的东西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有些甚至是江行舟自己亲手做的。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阿娆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觉得亏欠他。她打算将孩子生下来之后，去做一些小买卖，赚足够的钱，将这次人情还了。

就在她琢磨着自己能做哪些买卖时，陆成珩突然来了。

血缘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东西，阿娆在见到陆成珩的第一眼就有一种熟稔之感，潜意识一直疯狂告诉自己，这就是她的亲人。

“阿娆。”陆成珩神色动容，往前走了几步才注意到他的肚子，这才克制住自己的举动，只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孩子折腾人吗？”

“还好，她很乖的。”阿娆点头，“我之前怀相不太好，她都好好待在我的肚子里，没让我受过什么罪。”

“说明这孩子跟你有缘分，也很心疼你。”陆成珩将目光放到她的脸上，看了一会才感叹地说：“以前你就是跟在我和大哥后面的小女孩，现在小女孩也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他说着说着突然停住了，小心翼翼地问：“听皇上说你失忆了，那你还记得我吗？我叫陆成珩，是你的二哥。”

对上他期待的眼神，阿娆心里有点不落忍，但还是诚实地说：“我不记得之前的事，但我想，我应该是你的妹妹。”

其实仔细看，她和面前男人的五官有很多相似之处，更重要的是他眼里的关心坦荡而又直白，让人忍不住对他生出好感来。

陆成珩虽然失望，但是见到妹妹平安，他不敢有过多奢求，“不记得就不记得吧，我们回到京城，说不定你会想起来。就算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你知道我们是你的亲人就好了。”

阿娆点点头，陆成珩坐到她的旁边也没有说过多的话，可光是两个人坐在一起。气氛就说不出的融洽。

江行舟一个人坐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像是一个被隔离在外的人。从窗柩上后过来到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他半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娆没有注意到这点，她对自己过去的事很感兴趣，从陆成珩这边了解到自己有哪些亲人，有什么朋友，未出阁之前都喜欢做什么事情。也不知道是陆成珩忘记提起，总之他半分没有提到有关于江行舟的半点消息。

她便也装作自己不知道。

花了一个上午叙旧，临近中午时，江行舟便提出，“要不然先用饭吧，她午后要睡一会。反正我们还要在这里待上几天，等有时间你们再好好聊聊。”

她怀孕之后精力确实不太能跟得上来，所以没有拒绝这个安排。吃完饭之后，江行舟让人将碗筷撤下去，便跟着收拾的下人一起离开。

陆成珩原本也是要跟着一起的，阿娆开口叫住他，“二哥……能不能留下来，陪我说说话。”

江行舟回头，深邃的眼眸多了一抹沉色。他转头看向身边的陆成珩，最后也没说什么，轻声交代，“那我先出去了，你晚上有没有想吃的，我现在去让人准备。”

“没有，按照平时那样来就好，不用那么麻烦。”阿娆也没去看他，所有的目光都放在陆成珩身上，她心里有好多好多的疑问需要对方来解答。

江行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嘴唇抿得很深，和陆成珩交代，“我记得让她喝点水，不然她会觉得难受。”

“知道了。”

等屋子只剩下两个人，阿娆让陆成珩坐到自己身边。之前陆成珩同她说过很多她以前的事，中间包括了很多细节都能和她现在的习惯对得上，她也就对对自己的身世没有怀疑。

她唯一想不通的，就是不知道当初自己怎么和江行舟在一起的。按照常理来说，江行舟不愿娶她，她就算是为了不让家族蒙羞也不会去逼迫他娶她，两个人都没有这方面的苗头，最后还成亲了。

“他真的是我的夫君吗？”阿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当时我们成亲真的是两厢情愿吗？”

陆成珩哭笑不得，“他确实是你的夫君，不过你们成亲的事还有些复杂，两厢情愿谈不上，因为是皇帝亲自下旨赐婚的。”

那也好，这个事实总比她干巴巴凑上去追人要好得多。陆云娆难免松了口气，“我就说，他之前说他对我不是很好，我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和他成亲呢。”

她语气真诚自然，一番话都是发自肺腑之言。

陆成珩笑意淡了一点，还是选择说实话，“那也不是，当时你也是喜欢他的。”

阿娆惊讶地睁圆了眼睛，一幅不可置信的样子。

陆成珩的表情就更加复杂。因为性别的缘故，兄妹之间有些话不太好说，所以对于自家妹妹和江行舟之间发生的故事，他只了解一个大概，知道妹妹在这段感情中付出的要更多一点。

按照私心来说，他是心疼妹妹的，可他也不能昧着良心说江行舟对她不好。

江行舟曾陪着阿娆来陆家很多次，或许他自都不曾注意到，他大多数时候目光都是放在阿娆身上。哪怕是府里的丫鬟毛手毛脚，差点将一盏滚烫的茶水泼到阿娆身上，坐在阿娆旁边的江行舟明明是在和他们交谈，却能够及时地接过茶盏，以至于自己的烫伤。

爱意是没办法隐藏的。

就像是以前阿娆站在江行舟身边时，她笑起来时眼里都是亮晶晶的。同时只要她在场时，江行舟第一眼一定看的是她。

这也是之后，陆家愿意倾力帮江行舟的原因。

陆成珩自己的喜欢已经七零八落，成了一团浆糊，不想和阿娆说一些带有偏见的话去影响他们之间感情。他咳嗽了两声之后，说：“你要是想知道你们发生什么的话，直接去问问他，他会告诉你的。”

阿娆心里叹了一口气，她当然知道问当事人才是最直接简单的，可她这不是害怕江行舟会欺骗自己么。

陆成珩像是知道她心里的担忧，说：“他不会对你说谎的，也不会隐瞒，这时他承诺过你的。”

显然是从二哥这里问不出更多的话，阿娆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等晚上的时候问问江行舟好了。不过万一真的是她全程主动怎么办，感觉有一点丢人啊。

阿娆觉得从现有的消息推断，是自己主动的概率很大，所以更加磨磨蹭蹭不想去问。可心里有个疑团一直挠心挠肺的，她心里也不太好受。

所以在一天晚饭之后，她突然开口，“那个……你能陪我出去散散步吗？”

男人恍惚了一下，明显局促起来。他双手交叉紧握，注意着女子的表情，问得小心，“你是让我陪你出去散散步吗？”

“嗯。”陆云娆往起站朝着外面走，给自己加油打气，今天一定要弄明白后面的事。

江行舟下意识跟着站起来，连忙跟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