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和姐姐一起吃桃子。”
南绾绾抱着小朋友，坐在台阶上，低着头给他剥皮。
容易小心翼翼看了看她的眼色，见她似乎已经心平气和，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乖乖坐在南绾绾怀里。
桐城。
傍晚。
开了整整一天的会，容时从办公室里出来，已经是下午五点多。
公司里灯几乎还都亮着，临近年关，许多员工留下来加班，他吩咐了一下助理，叫她过去叫员工早点回家，“考虑如何赚更多钱是我们管理层的事，叫他们保重身体。”
女助理听了这句话，明显略有感动，笑着说了一声“是”，又道了一句:“容总慢走。”
容时淡淡应了一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私人微信。
南绾绾这个小没良心的，整整一天都没有再给他发过一条短信，恐怕是生气了，在跟他怄气。
他也知道这一手确实不太人道，叫她一个小姑娘留在乡下带孩子，平白给她增加了许多事。
不过容易听话，应该不会太难带，南绾绾心软，不会丢下他不管。
他终究还是在算计她。
他想要南绾绾留下那个孩子，即使是盛景衍的孩子，但是只要有一半她的血脉，他就心满意足。
如果是放在以前，他肯定觉得自己是疯了，要跟叶清欢一样去看精神科医生，但是如今，他已经心平气和。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爱上她，爱到受不了，只有她死了他才明白在南家的十多年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人只有彻底失去才明白想要什么，他想要南绾绾，比想要报仇更加重要。
只是那时候太年轻，以为感情只不过是人生的调剂，现在后悔也无济于事。
上了车，他坐在后座，手指滑动着屏幕，慢慢思索着要给南绾绾发什么。
【容易晚上要喝奶粉，你记得给他泡。】
过了好几分钟，南绾绾回了他微信。
【你还真的把我当他妈了？！！赶紧滚回来，我才不要给你带孩子！！】
【我倒是希望你把他当儿子。】
这次南绾绾回的很快:【想得美！！！给老子滚。】
容时:【别说脏话。】
南绾绾:【！！！！滚！】
他支着头，忍不住低笑起来，前面开车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容时的笑脸，身子一颤，差点踩了油门:容、容总竟然会笑？！他要不要偷偷拍个照片发公司群里，让员工们开开眼界？！
正想着，容时的手机响了起来。
特殊的铃声，令司机表情一凌，再也不敢多看。
容时脸上的笑意逐渐随着铃声收敛，他半合着眼，模样有点疏懒清冷，一直等铃声响了十来秒，他才姗姗来迟，按了接听键。
手机里传来了保姆迟疑的声音:“……容先生，叶小姐发病了，她……”手机里传来叶清欢的哭号声，保姆的声音格外的进展，“她不肯去医院，我们也拿她没办法，您要不要过来看看？”
“嗯。”破天荒的，容时这次竟然没有直接挂机，他颇为和善的，对保姆道，“我现在过来。”
保姆愣了一下，似乎也没想到容时竟然这次会答应，唯恐他反悔似的，赶忙道:“谢谢容先生，谢谢容先生，那、那我们先去准备晚餐！”
司机竖着耳朵，静静地听着容时的声音，一直到那略带清冷的嗓音从后座漫不经心的传递过来——
“回别苑。”
“别苑”是容时专门买来给叶清欢住的地方。
自从两年前叶清欢发病，背着他差点把南家的老宅给烧了，他就直接买了一个独栋的别墅，把叶清欢装进去，给她按了三个贴身保姆，两名身强力壮的门卫。
她不肯去医院住院，他就让她呆在别墅里。
随着容易的出生，他和叶清欢的关系也逐渐更加恶劣，这个女人不许他跟别的女人接触，甚至背着他差点掐死容易。
显然是脑子真的有点毛病，竟然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需要对彼此守身如玉的标准。
——她竟然真的把自己当他未婚妻。
开车到别苑，整整一个多小时。
靠郊区的别墅唯一就有一点好处——安静，任由叶清欢如何发疯大闹，也不至于吵到别人。
不过他已经近半年没有再来过这里了。
当容时的车姗姗来迟，停在别墅门口，等在门口的保姆立刻殷勤的过来给他开门。
“容先生。”
保姆恭敬而温和的喊他，“叶小姐正在餐厅里等您吃饭。”
身材修长高大的男人从车里走下，周身都是不近人情的疏离，立体白皙的五官没有染上车内一点暖气的暖意，浑身是清冷的，令人望而生畏。
容时表情有点疏离，
闻言，他只看了一眼那名保姆，神色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不是说她发病了？”
“是。”保姆紧张的道，“不过听到容先生要过来，叶小姐就不哭了。叶小姐……叶小姐很想你。”
说完，保姆抬起头，忍不住想看看听到这句话的容时的表情。
——他竟然笑了笑，俊美的面容，笑意里有轻蔑和嘲讽。
保姆不知道为什么，浑身有点发冷，她低下头，没有再多言。
容时有点漫不经心的走进去。
别墅里开了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很暗，空气干燥冰冷，暖气开着跟没开差别。
令人不太舒服。
剩下的两个保姆正在打扫，木质地板坑坑洼洼，她们正在清理泥土——叶清欢把花盆砸碎了，在地板上硬生生砸出了一个坑。
见到容时，保姆们立刻喊了一声:“容先生！”
容时轻漫的点点头，没有怎么理会，径自进了餐厅里。
叶清欢坐在那里。
她本来就很瘦。
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睡裙，有点过大，瘦骨嶙峋的坐在轮椅上，看起来更瘦了，青白的脸，眼眶深深凹陷，嘴唇却红的有些刺眼，整个人透出一股神经质。
她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向他，漆黑的眼珠子，幽幽的开口道:“你真的过来了。”
容时这段时间，心情是不错的，他走过来坐在她对面，并没有拿起筷子吃东西，语气淡淡:“听到你发病了，过来看看。”
叶清欢闻言，裂开嘴笑了一下，“你竟然也有心情过来看我？我以为你恨不得我早点死。”
“你的死活，与我无关。”他回答的冷漠，“我说过我可以找人治你的腿，也可以送你去医院治疗你的精神分裂，但是你不肯去，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的病。”叶清欢缓缓握紧了手，“难道不是因为你？你觉得是我不肯去？难道不是你太无情了吗？！”
容时不愿意跟她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
纯粹的合作关系，他可以娶她，也可以不娶她，他不欠她。
“我说过，你不愿意留在这里，我可以给你一笔钱，随便你去哪个国家。”容时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语气从容不破，透着疏离冷漠，“一笔足够你后半生挥霍的钱，叶清欢，是你自己把自己囚禁在这里。”
“……我要的不是钱。”叶清欢低下头，声音沙哑颤抖，“我要的不是钱！”
容时平静的坐在那里，看着她，一句话也没说。
“南绾绾已经死了，为什么我不可以？”叶清欢抬起头，愤怒又偏执，她深深地看着容时的面孔，手指紧紧地抓住扶手，嗓音尖锐的近乎破音，“没有人会愿意嫁给你，容时，你害死了你养父的女儿，你抢了你养父的家产，还害他坐牢！你以为整个桐城有哪家名媛敢嫁给你这种人！？”
说着说着，她的表情又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我们才是一路人，容时，只有我能接受你，你难道不懂吗？只有我啊，我难道还不够了解你吗……”
“叶清欢，你就这么爱我，爱到为我发疯？”
低沉的男音带着几分笑意，言语却是有几分轻佻的，叶清欢一怔，浑浑噩噩的看向容时的面容，逐渐被疯狂笼罩的大脑透出几分清明。
他这是……什么意思？
她缓缓呼吸着，胸膛起伏，看着容时的面容。
他似乎在笑，只是眼底没有任何笑意，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看陌生人。
“……我爱你。”她低低的回答道，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眼泪却流了下来，不觉得欢喜，只觉得恐怖，她竟然会爱上这个弑父的男人，理智和情感都没办法接受，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容时……”
她喃喃的道。
“我爱你啊……”
一边诉说着爱语，一边却因为恐惧而泪流满面。
她擦拭着眼泪，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祈求着道:“南绾绾已经死了，你忘记她，你也爱我好不好……”
容时淡淡道:“你愿意为我整容吗？”
“……”叶清欢一愣。
就连站在她身后的保姆眼皮都挑了挑。
“你愿意整成她的样子，”容时道，“愿意吗？”
叶清欢的眼睛，一瞬间睁的极大，瞳孔剧烈的收缩，最后凝聚成针尖大小！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即使疯了，她也明白他的意思。
——他要她整容成南绾绾的模样，他要她做那个死去了的女人的替身！
一阵反胃的感觉涌了上来，叶清欢差点吐出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恶心，容时在理所当然的糟蹋她，他在报复她！
她浑身颤抖，又逐渐的开始发作，精神病患者不能接受刺激，但是容时明显不将她当一回事。
“你疯了……”
叶清欢喃喃道。
容时也疯了。
好笑。
她活生生被他逼疯，然后容时也在南绾绾死了以后跟着疯了。
他是清醒的疯子。
他在想什么啊……
找了一个跟南绾绾长得那么像的女人，生了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
又要她去整容，去整成南绾绾的样子。
“你……”她猛地掀翻了桌子，尖锐咆哮起来，“容时，一切都是你亲手做的！如今你有什么资格恨我！是你害死了南绾绾，是你！”
“噼里啪啦。”
叶清欢力气极大，整张实木做的木桌都被她掀翻在地，桌上的碗筷砸碎在了地上，汤水溅死了容时的裤腿。
守在门外的保安冲进来，压住了想要扑向容时的叶清欢。
她开始哭号，发病，大哭大叫，在保安的手里挣扎。
容时慢吞吞站起来，他心平气和，神色平静，语气淡漠至极。
“不愿意就算了。”容时道，“你也没资格。”
叶清欢发红的眼睛死死地看着他，她愤怒至极，又是怨恨至极，愤怒他这样轻视她，怨恨他如此薄情寡意。
“你是不是，又找别的女人了？”
她看着容时从容的神色，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神经兮兮起来。
“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叶清欢尖叫道，“你是不是找女人整容了？你生了孩子不够，还找别的女人羞辱我？我是你的未婚妻，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容时狭长的眼眸冰冷的看了她一眼，他极为平静，像是在看一团垃圾。
“带她回楼上吧。”容时吩咐道，“找医生过来，给她打个镇定，别让她吵到邻居。”
保安和保姆不敢说话，低低的应了一声，低头看着男人转身离开了餐厅。
等容时走后，他们才看着在沙发上抽搐的叶清欢，叹气，表情里有点恨铁不成钢。
“叶小姐，”保姆道，“容先生难得回来一趟，您不说点体己的话，为什么要跟他吵架？容先生今天心情是很不错的，他都过来陪您吃饭了，听到您发病，也叫司机立刻送过来，您怎么……怎么就这么不识抬举？”
日子久了，保姆们对于这个神经兮兮的主子，也失去了应有的尊敬。
她们都觉得，容时是被叶清欢气走的。
每一次容时过来，叶清欢都歇斯底里，不愿意跟容时好好说话，比起不近人情却言语不多的容时，还是叶清欢发病打砸令人厌烦恐惧。
按着叶清欢的男保安也搭腔:“男人在外面有女人多正常？容先生这样的成功人士，逢场作戏也没办法，您又不能陪他出门，难道要他一个人解决生理问题吗？叶小姐，容先生愿意为您治病，在我看来，他对你已经够仁至义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