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柳惊澜似在想什么事，楚青并未催促他，他确实对这个全新的气道传承有兴趣，可也只是有兴趣而已。
气道衰落，完整的，可以修行到五转的气道传承可遇不可求，更何况还是在南疆这种地方，家族势力兴盛，各个敝帚自珍，把破烂玩意当宝一样供着。
楚青是见过世面的人，他看不上南疆的格局，所以从未想过利用自己的身份创建一个家族，他若真有类似的想法，去往中州创立一个门派岂不更好？
门派势力可比家族势力发展的快多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楚青依旧很有耐心的等着。
微凉的山风将柳惊澜从自己的世界里拉了出来，他张了张嘴，却是没说什么。
他从哪里去偷两个蛊方过来？难道让他现编一个吗？
死定了！死定了！
柳惊澜垂着眼睛不敢去看楚青，他怎么就脑子进水非得跑山上找存在感呢？
心脏已经是悬在嗓子窝里，可柳惊澜面上却是十分平静：“这两只蛊也是我运气好才炼出来的。”
柳惊澜一直觉得这两只蛊是天然蛊，因为它们是在特定的环境中自然形成的蛊虫，只是这个‘特定的环境’和他本身拥有很大关系。
他自然不晓得蛊方，但如果……
柳惊澜索性豁出去死马当活马医了。
不就是蛊方吗，他现推一个不就完事了？
柳惊澜拥有很多宝贵的修行经验，对于法则的理解也不停留在表面，他能推衍出新的丹方，没道理推衍不出蛊方，整合规则碎屑而已，他连真正的法则都掌控过，这点小事当然难不倒他！
悄悄瞅了眼楚青，见他并没有不耐烦，柳惊澜也是松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这人还是挺守规矩的，虽然这行为看起来傻乎乎的，但柳惊澜并不讨厌这种人，恪守底线并不是坏事。
推衍蛊方和推衍丹方并不是一码事，丹药是死物，蛊虫是活物，炼丹是提取药材内的精华，炼蛊则是整合多份规则。
不过常年炼丹炼器的经验也不是没用，至少这一心多用的本事是妥妥的练出来了。
那么，推衍蛊方要从哪里开始呢？
既然不是天然蛊，那这两只蛊肯定是被炼制出来的，但他并没有任何炼制蛊虫的记忆，它们究竟是如何出现的呢？
柳惊澜开始回忆自己开窍时的情景，浓郁的元气、稀落的希望蛊、茂盛的月见草……
最重要的是，念的存在！
一切都是因为念的存在！
而念是生灵之气，按照楚青的说法，就是生气！
生气为主，希望为辅，添以月见草，元石……
柳惊澜忽的升腾起一丝明悟，一道完整的蛊方出现在他脑海中，这让他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这算是顿悟吗？柳惊澜搞不明白。
不过能够肯定的是，这道蛊方应该是可行的，就是不知能不能炼出蛊，炼出的蛊是不是转念蛊了。
“我需要生气蛊，希望蛊，月见草腐烂的花瓣和草根淤泥。”柳惊澜抬起了头，对楚青说道。
楚青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生气蛊和希望蛊不难收集，月见草腐烂的花瓣和草根淤泥这种凡级蛊材就有些为难他了，至少飞莹山是没有的。
“你只要把你知道的蛊方告诉我就行。”楚青并不是想要那两只一转蛊，他只是想看看他手中的蛊方，然后做个参考，看能不能依靠自身境界推衍出新的气道蛊虫。
“我就知道这两个。”另外一个还没想好要怎么编，柳惊澜在心中暗暗说道。
楚青眯眼笑着，将脑袋凑到了柳惊澜跟前，半带威胁地说道：“你应该没有骗我吧？”
对方呼出的气也带着寒入骨髓的阴冷，柳惊澜缩了缩脖子：“我真的只知道两个。”
“没有后续的蛊方，这两只蛊也就一转二转时候能用用，假若你把后续的蛊方告诉我，说不定我还可以帮你推算出更高级的蛊方，足以让你一路升到五转。”楚青又摆出了一副哄骗小孩的架势，就差脸上戳个‘我是怪叔叔’，手里捏俩棒棒糖了。
“可我真的就知道两个啊……”柳惊澜有点被楚青恶心到了，露出明显的嫌弃表情，他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他至于那样吗？
楚青无奈的叹了口气：“所以说你们凡人就是目光短浅，我堂堂一个蛊仙，会贪图你这小小一转蛊师的东西？”
他要真贪图，直接硬抢就是了，不然还可以再来点狠的，搜魂，搜意，至于和他在这好声好气？
“我是真的只知道两个！”柳惊澜都有些无语了，这人是不是把他当傻子了，蛊仙的金大腿，他脑残了才不主动抱。
“是吗？”楚青还是有些小不信，再三确认后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两个就两个，你先写下来吧。”楚青没再逼问柳惊澜，他不想说就算了，反正以他的气道境界推算几张低阶蛊方还是极其容易的，至于柳惊澜可能拥有更高级的蛊方？那是不可能滴！
贾家商队的活动范围就在这一片，柳惊澜也只有可能是居住在这附近的人。
楚青早年就探索过这片区域，若有四转五转的气道传承还轮得到柳惊澜继承？
从存储蛊中掏出纸笔和一个小方凳，柳惊澜先写下了转念蛊的蛊方，至于那只新出现的蛊，他却是毫无头绪，使用‘归墟’的时候发生了啥，他完全不知道啊！
但他身上的念全部消失是事实，傀儡针消失也是事实，难不成他的傀儡针充当了炼蛊材料？
柳惊澜蹲在方凳前发起了呆，墨水很快滴在纸张上晕出一大片墨迹。
楚青则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开始查看柳惊澜写下的转念蛊蛊方。
然而楚青看不懂柳惊澜的鬼画符，这让他有点怀疑到底是他自己不识字还是柳惊澜不识字。
这边，柳惊澜还在努力思考，那只新蛊出现的必要条件究竟是什么？
是念能力所附带的规则吗？是了，就是清除气的这一规则！若要用蛊虫代替的话，需要用到一转的消气蛊。
除此之外，还需要结合环境和实际情况……
有了思绪推衍起蛊方来就速度快多了，‘刷刷刷’几下，柳惊澜就将那只新蛊的蛊方写了出来。
对不对且先不论，反正是编出来了。
“我写完了。”柳惊澜将写有蛊方的第二张纸也交给了楚青，自己则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蹲了那么长时间，他脚都麻了。
至于为什么他会随身携带凳子？那自然是摆摊时候用的。
兜银蛊内的存储空间挺大，除了元石和蛊虫食料，他还在里面塞了不少日常用品，包括被褥之类的，甚至他还带着一口大铁锅，完全不愁在野外过夜。
“你写的字我不认识。”楚青觉得很是尴尬，他怎么不记得南疆和中州的文字不一样。
伸长脖子看了眼纸上那行云流水狂浪不羁的草书，柳惊澜有些不好意思，他只想着赶紧写完了事，却是忘记这世界用的是简体字。
古代类型世界竟然用简体字，当真是邪门。
重新写了一份交到楚青手中，柳惊澜得到了对方一个字难看的评价：“这狗爬字，真丑。”
呵呵干笑了两声，柳惊澜并没有反驳，他的字是练来画符的，不是用来给人看的。
查看完毕，楚青将那几张纸直接焚毁，随后随手一挥，手中便出现了一个托盘，托盘之上则是一套茶具。
柳惊澜当即十分有眼色的将屁股从凳子上挪了下来：“前辈，您坐！”
楚青摆了摆手，端着茶具站了起来。
柳惊澜也随着一起站起身来。
“繁文缛节也没必要，你敬我杯茶就可。”楚青既然说要收柳惊澜为徒，那他就不会食言。
柳惊澜听话的敬了楚青一杯茶并跪下朝他磕了一个响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柳惊澜一拜。”
别说楚青真的要收他为徒，就算他说话不算数，只要将他安全放回去，柳惊澜就觉得自己是上辈子做了太多好事如今运气爆棚了。
楚青当即后退了一步，似乎是不想接受柳惊澜这一拜。
柳惊澜当然也发觉了对方很有可能不是特别想收他为徒，更多是碍于先前说过的话，所以他并未开口像其索要什么，而是提出了告辞：“天快亮了，我也该回商队去了。”
楚青的表情略微有些复杂，长舒了口气，他揉着自己的额角，开口说道：“小小年纪，干嘛这么懂事？”
“？？”柳惊澜不是很理解对方这句话，只好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你倒是向我要点好处啊。”楚青扶额，至今为止他收过三个徒弟，柳惊澜是第三个。
大徒弟是乞丐窝里顺手捡的，天资卓越，惊才艳艳，不过十年修为就超过了他，后与他解除师徒关系转而拜入灵缘斋。
二徒弟是乱葬岗中里刨出来的，资质普通，性格偏执，一念之差踏入魔道，被他亲手斩杀，葬于他们初见那片坟地。
楚青不知道这第三个徒弟会有怎样的下场，他明白，他不该用自己的那一套行事标准去要求他们，可他也不想看着他们变成欲望的奴隶。
“师父若是不喜欢我，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求求你特么的快放劳资走吧！柳惊澜都想爆粗口了，他一点都不想面对这么个蛊仙。
“我不是不喜欢你，我是太喜欢你了。”楚青摇了摇头，“你知道吗，你身上的气很纯粹。”
柳惊澜又没听懂楚青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人身上的气是很复杂的，人气、生气、病气、怨气、死气、血气……各种各样的气环绕在头顶，随着年龄的增长，气的种类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我见过许多人的气，鲜少会看到像你这种，气比较纯粹的人。”
楚青喜欢像柳惊澜这样气很是纯粹的人，虽然他心里也明白，造成这种结果的大部分原因是他是个少年人。
“那是因为我刚刚催动了那只蛊，身上的气被清除了。”柳惊澜无情地打碎了楚青对他的美好印象，他觉得这个人可能是个变态，可千万别喜欢他，他遭不住。
面对这耿直的回答，楚青被噎了一下，开口说道：“和那个没关系，我是说你身上没有太多怨气和血腥气。”
“嗯？”是在说他杀的人比较少吗？柳惊澜发出一个疑惑的鼻音，这人是好人，就是年纪轻轻眼瞎了，他杀掉的人尸体排起来都能绕这世界三圈半，竟然说他身上的怨气和血腥气少？估摸着诅咒他下十八层地狱的人都能从南疆排到中州。
“这世上能有多少人保持本心，恪守本分，道一句不违初心呢？”楚青笑了笑，从仙窍中取出了一只蛊，那蛊巴掌大小，形如竹简，通体青色，隐隐还散发着一股竹香。
“给我的？”柳惊澜眼睛一亮，接过了蛊虫。
虽然蛊虫贵精不贵多，但他已经决定回去剔除掉几只作用不大的蛊，楚青给他的必然是精品，即使喂养压力大点也无妨。
“你们商队应该会途径凤栖山，我想让你把这个交给凤栖山的柳家族长，这蛊的食物是晨露。”顿了顿，楚青才继续说道：“至于我给你的，待你明年来的时候再说吧。”
说着，楚青催动了一记杀招，柳惊澜顿觉如清风拂面，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
“走吧，我送你下山。”楚青率先朝着下山的方向走去。
柳惊澜连忙跟上，树影斑驳，他一时间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觉得他这人当真奇怪的很。
很快，商队的驻地已经遥遥在望，楚青停下了脚步：“回去吧。”
“那……师父再见？”柳惊澜尝试着说道，并且朝他挥了挥手。
楚青没有说话，而是果断转身离开，很快就消失在微凉的月色中。
长舒了口气，柳惊澜总算彻底放松下来，没弄死他就好，至于被对方坑走的那两只蛊……算了算了，大不了他重新炼就是。
正这么想着，两只蛊悠悠然从山上飞了下来，落在了柳惊澜的肩膀上。
抬头望向楚青离去的方向，柳惊澜只看到了一抹白色，他忽然觉得有些恍惚，仿佛做了一场春秋大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