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天道给他选的路？
柳惊澜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楚青的问题，而是陷入了沉思。
不得不说，这要求很难让人拒绝，毕竟这可是一位蛊仙的邀约，代表着什么他心知肚明。
可是，柳惊澜想到了柳长宏，他仅是怀疑他的身份就差点杀了他，若非运气好，他根本没有反杀的可能，面对楚青这位蛊仙，他将更加被动。
但楚青并非柳长宏，他对他不了解，甚至谈得上没有任何感情牵扯，短暂接触看来，他也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魔道鼠辈。
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柳惊澜摸不准楚青的目的，他明明看起来不太想收他为徒的样子。
“你不愿意吗？”楚青不想逼迫柳惊澜，收徒这件事原本就不在他的计划之内，当时他也不过是对那新的气道蛊虫十分好奇才……
虽然说起来有点不负责任的意思，但连续两次教导徒弟失败的例子让他感到了挫败，他并不适合教导后辈。
“不是让我明年再去吗？”柳惊澜决定在楚青面前立一下傻白甜的人设，毕竟对方看起来挺喜欢这种有些憨憨的性格。
“其实我是有些纠结。”楚青不知道从哪抽出了一柄折扇，用扇骨轻轻敲击着自己的左手心。“我可能没太多时间亲自教导你，你是刚刚成为蛊师吧？”
柳惊澜点了点头，他成为蛊师还没半年时间。
“一些基础的问题，教起来过于繁琐，我觉得有必要让你在外界学习学习，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而另一个原因，则是我想考验一下你的人品。”楚青不想自己教出的第三个徒弟也是性格偏执的白眼狼。
“人品？依靠什么来评判？”柳惊澜觉得楚青这个人确实有那么点儿脱尘凡俗的意思，可以谈得上脱离了低级趣味，但这个想法怎么听着有点……蠢？
“迄今为止，你杀过几个人？”楚青没有回答柳惊澜的问题，而是利用新的问题反问了回去。
“四个。”柳惊澜记得很清楚，柳家的那两个一转蛊师，王月娥和柳长宏，除此之外，他并没有杀过其他人。
“为什么杀他们？”楚青也能看得出来，他久不接触外界，不知道这四个是多还是少，但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而言，杀人并不是什么好的习惯。
“为了更好的活着。”柳惊澜回答的十分果断，这只是为了更好达成目的的一种手段罢了。
“你的资质不低，看身上配置的蛊虫，家中的积蓄应该不少，你应该待在家族里当个衣食无忧的小少爷，而不是出来随着商队乱跑。”身怀巨额资源还能在商队混的风生水起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他实力强，第二，他后台硬。
显然柳惊澜这样一个一转蛊师实力肯定不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他后台够硬！
“可我没有家族。”柳惊澜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他是被楚青当成出来游玩的小少爷了？不至于吧？他穿的衣服也没多高档啊。
“那你是如何成为蛊师的？”楚青也是一愣，只有家族中的蛊师才会在一个统一的时间段进行开窍，所以他从未怀疑过柳惊澜是个魔道蛊师。
“我爹帮我开的。”柳惊澜说的很平静。
“你爹是魔道蛊师？他现在在哪？”楚青追问，他也算知道了柳惊澜为什么一点都不排斥杀人，原来是有个身为魔道蛊师的父亲，所以三观早就有些扭曲。
“死了。”柳惊澜叹了口气，被他亲手杀了，他明明不想杀他的。
楚青以为是触到了柳惊澜的伤心事，不由有些心虚：“那你家中的其他长辈呢？”
柳惊澜摇头，父母都祭天了，其他乱七八糟的亲戚又算什么？反正他是不想认他们。
“……”孤儿吗？楚青不禁叹了口气，想来那些蛊虫是他父亲给他留下的东西吧。
“那你跟我回飞莹山吧。”楚青很快下定了决心，既然是孤儿，那也就不必要求太多，趁现在还来得及，他可以把他扭曲的三观重新塑造。“商队中过的很苦吧？”
在楚青看来，柳惊澜在商队里肯定是过的可怜巴巴，要捂紧保护父亲给他留下的东西，必然十分辛苦。
“我会尽量抽出空闲时间教你，好吗？”楚青收起了折扇，走到了柳惊澜面前。
楚青比柳惊澜高出整整一个头，他肤白如雪，青丝如瀑，一袭白衣，衬得柳惊澜更加像是个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乞丐。
楚青抬起手，想要摸柳惊澜的脑袋。
柳惊澜立刻后退数步躲了开来。
“我身上的寒气已经消除的差不多了，你不要躲嘛。”楚青忍不住轻笑了两声：“乖徒儿，跟师父回家，好不好？”
柳惊澜略有些无语，这楚青怎么看着像个人贩子？
不过天道这安排，确实有些让他无法拒绝，因为他的拒绝会显得‘不合理’。
“好。”权衡利弊，柳惊澜还是答应了下来，难得的机缘，不抓住他可能要走不少弯路才能达到目的。
“师父会好好教你的……诶，你答应了？”楚青一时间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嗯，我跟你走。”柳惊澜点了点头。
听到这话，楚青不由想起了他收留前两个徒弟时候的情景，多么相似啊。
“那你可否答应师父一件事？”楚青莫名觉得有些眼酸，他的那两个徒儿，长大后就很少听他的话了，他不希望柳惊澜也变成那样。
“师父请说。”柳惊澜朝楚青施了一礼。
“以后一定要听师父的话，师父不会害你，都是为了你好，明白吗？”楚青拍了拍柳惊澜的脑袋，“我不要求你和我一样，但至少，别被欲望眯了眼，违背了自己的心。”
“徒儿知晓。”柳惊澜一时间也有点儿恍惚，楚青让他想到了他以前拜得的一位师尊，那位师尊教了他许多，可大部分柳惊澜都当一个屁给放了，但唯有一点他记得清楚。
他说，道之一途，乃是心之一途，时刻审视自己的内心，询问自己因何而出发，方能抛却无谓的东西，寻得大道。
柳惊澜一直将其奉为真理，或许他一开始是迷茫的，可如今，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是永生无敌于世间，而只是不受任何束缚的自由。
要不是被逼无奈，谁乐意和天道作对啊，费力还不讨好。
“来的时候看见附近有一处温泉，我带你过去把身上清理清理吧。”楚青无奈的看着柳惊澜，他有些洁癖，最是见不得人脏兮兮的。
“好。”柳惊澜摸了摸因为血液凝固而变成一坨的头发，看来又要掉不少才能清理干净，照这情况下去，他该不会变成秃顶吧？
那还不如现在就剃成光头。
“身上可是哪里还有伤？”楚青绕着柳惊澜走了一圈，也是发现了柳惊澜后脑勺处的血迹多的十分不正常，想来消耗掉他那只蛊的伤便是这脑袋上的伤了。
柳惊澜摇头：“已经差不多治好了。”
“那就好。”楚青松了口气，朝他伸出了手：“来，拉着师父的手。”
柳惊澜看了眼自己脏兮兮满是血污的手，没有选择去拉楚青的手，他又不是小孩子，自己会走，况且，楚青整个人实在太仙了，还穿着白色衣服，他可不想一爪子上去在他衣服上留一个黑手印。
“所以说，不要这么懂事啊。”楚青摇头苦笑了两声，这反应，懂事到令人心疼了。
相较于他前两个徒弟……唉，不能比，不能比啊，那俩熊孩子可是上来就把他的衣服抓了个黑乎乎。
说罢，楚青直接伸手，将柳惊澜整个人都抱了起来。
被莫名公主抱的柳惊澜：？？？
“徒儿，你好像有点重……”楚青也发觉了不对，这小子是十五岁不是五岁啊，草率了草率了。
柳惊澜一张脸憋的通红，有点恼羞成怒，直接挣扎着跳了下来。
简直在侮辱人！
上一世他被一头死肥猪买下当**，虽然凭借敏捷的身手将其反杀，但对方那淫邪的眼神，到处乱流的口水以及浑身颤抖的肥肉还是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妈的丑东西污染他眼睛！
虽然楚青长的很好看，但这把他当女人公主抱的动作给了他极大的侮辱，就像是柳长宏捏他的下巴一样，让他产生了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厌恶。
“是师父没考虑周全，徒儿莫要生气了。”楚青赶紧给柳惊澜顺毛：“你长的完全不像女子，莫要多想了。”
柳惊澜当即就翻了个白眼，这楚青，脑子有病，这话岂不是在越描越黑？
柳惊澜知道自己这壳子的眉眼随他那个美人娘，也有不少不长眼的人借此言语调戏过他，但他性别为男！也一点都不娘！
果然还是剃个光头好了。
‘噗嗤’一声，楚青笑了出来：“这样才对，在我面前不必那般拘谨，放轻松点，我是你的师父，也是你的家人。”
家人？柳惊澜抬了抬眼皮，他的上一个家人刚被他一剑砍死。
柳惊澜不禁有些出神，天道是在和他打感情牌吗？
它想……感化他？
这就有点意思了。
直至被楚青一把按进温泉里，柳惊澜才回过神来，也反应了过来，天道不是在感化他，它是派这群人过来惩罚他的！
“师父，已经洗干净了。”被迫在温泉里泡了一个半时辰的柳惊澜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被楚青给搓掉了一层皮，单单头发，他就替自己洗了有五次！
楚青毫无形象的挽着袖子，蹲在温泉边缘，双手不断搓揉着柳惊澜的头发：“我闻着还有些血腥味。”
“干脆剃了吧。”柳惊澜的头皮被楚青拽的生疼，他感觉他要秃了。
“这可不行！”楚青冲洗掉他头上的泡沫，开口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随意毁坏，懂吗？”
“懂。”柳惊澜懒得和楚青杠，这世界类似于华夏古代，却并不是华夏古代，他的这些话显得过于迂腐。
“所以往后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要轻易受伤，懂吗？”楚青伸手戳了戳柳惊澜的右腰，那里有一道狰狞的疤痕，甚至隐隐约约还能看到用来缝合伤口的线。
“又不是我想受伤的。”柳惊澜小声嘟囔了一句。
“我在告诉你往后要努力修行，提升实力，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楚青眯眼笑着，敲了敲柳惊澜的脑袋。“力量是用来生存的，明白吗？”
“徒儿知道了。”柳惊澜略有些唏嘘，他还以为楚青就是个无脑圣父，没想到还挺有自知自明。
“行了，你先出来吧。”楚青脸上的笑意更大了，他喜欢柳惊澜的乖巧。
柳惊澜听话的从温泉中爬了出来，虽是夏日，山间依旧有些微凉，一阵山风吹来，他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不过有念能力傍身，他倒没觉得有多冷。
刚想用那套换下来的里衣擦擦身子，柳惊澜就感觉到周身泛起一阵暖意，身上的水珠顷刻间蒸发不见，就连头发也被烘干了。
柳惊澜抬头望向楚青，眼中的崇拜之情不言于表，好方便的能力，比他的念还方便，蛊虫真是太棒了，他再也不说这些虫子长的恶心了！
楚青被柳惊澜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不知从哪变出了一套衣服：“本来我是想给你准备一只衣蛊的，但你才一转，空窍内真元有限，就没必要在这些方面浪费了，这是我以前裁的一件衣服，还没穿过，可能有点不合身，你先将就穿一下吧。”
“谢谢师父。”柳惊澜伸手接过了那套淡青色的衣衫，指尖触摸到的地方丝滑如绸，却不显得冰凉，反而微微有些热意。
这衣服……不是凡品啊！
柳惊澜一时间有些感慨，看来他是真的走狗屎运了。
衣服确实有点不合身，穿在柳惊澜身上松松垮垮，使得他看起来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柳惊澜很快拿出梳子开始梳头发，让一旁的楚青一时有些愣神，一般人会随身携带梳子吗？
然而柳惊澜接下来的骚操作让楚青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竟然从存储蛊中掏出了一块搓衣板开始洗衣服了！
“徒儿，那衣服都那么破了。”楚青站在柳惊澜身后，委婉地提醒出声。
“就肩膀这破了点，缝一缝还能穿。”柳惊澜也不是想节省什么，而是考虑到飞莹山周边连个山寨都没有，他没地儿买衣服，他出门就带了三套换洗衣服，损失一套委实伤不起。
楚青蹲下身来，拍了拍柳惊澜的肩膀：“徒儿，我怀疑你的存储蛊里还带着锅碗瓢盆。”
柳惊澜停下了洗衣服的动作，转过了头：“师父你是饿了吗？正好我也有些饿，等下我们做点饭吃吧。”
“……”楚青感动的都快哭了，这是什么神仙徒弟，竟然还会做饭？
然而当楚青看到柳惊澜架起一口大锅，开始往锅里扔各种野草野菜野蘑菇的时候，他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我们，就吃这个？”
“那边有条河，我们可以抓鱼吃，师父想喝鱼汤还是吃烤鱼？”柳惊澜指了指不远处，隐隐约约，确实有条小河。
楚青的心情十分复杂：“鱼汤吧……”
然后他喝到了一锅什么味道都没有的鱼汤，他这徒弟熬汤都不放调料！
不过比较庆幸的是，他还知道把鱼鳞刮掉，把内脏掏了。
“徒儿啊。”楚青端着一碗鱼汤感觉难以下咽：“我这有很多菜谱，你可以多看看。”
“好，谢谢师父。”柳惊澜开始舀第二碗鱼汤，他被柳长宏抓住后一口东西也没吃过，确实饿坏了。
楚青放下碗筷拍了拍柳惊澜的肩膀：“难为你了。”这么难吃都能咽下去，也是个狠人。
柳惊澜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等到家，师父给你做顿好的。”楚青补充说道。
“嗯。”柳惊澜没太大期待，要不是不吃饭会饿死，他连饭都不想吃……毕竟修仙那会儿他都辟谷几十万年了，吃饭的概念对他来说就是填饱肚子。
“话说徒儿你叫什么名字来着？为师给忘了。”楚青只记得柳惊澜姓柳，名字叫什么却是忘了。
“柳惊澜，津涯浩荡虽难测，不见惊澜曾覆舟的惊澜。”柳惊澜觉得有些庆幸，幸好他爹是个有文化的，不然他就会被他那个便宜娘取名叫柳大海。
“那你爹叫什么名字？”楚青顺口一问。
“我爹叫柳长宏。”柳惊澜也没过多思考，直接答道。
听到这个名字，楚青皱起了眉：“你爹是中州人？”
“是啊，师父你怎么知道的？”柳惊澜心中咯噔一下，难道楚青和他本家那边有关系？
“因为我师妹道侣的徒弟，是你大伯道侣的父亲。”楚青解释出声，随即感叹，世界真小。
“？？？”这什么鬼关系！柳惊澜当场就裂开了。
“前段时间我师妹还专门让我留意你爹的行踪来着。”楚青也是突然想到了这点，他向来不把这种事放心上，不想却是误打误撞，收了柳长宏的儿子当徒弟。
“那……师父是九雀门的人？”柳惊澜直接就是好家伙，原来在这等着他呢，天道你牛，在下甘拜下风。
“我已经叛出师门了，徒儿无需在意。”楚青的笑容有些勉强，一脸‘我有故事你有酒吗’的表情。
柳惊澜张了张嘴，还是问了出来：“师父为什么来南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