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柳惊澜便睁开了眼睛，好像是做了个梦，但具体的内容他却是想不起来，只是隐隐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坐在床上愣了挺长时间，柳惊澜才掀开被子穿衣洗漱。
望着铜镜中自己的面容，柳惊澜有些恍惚，说真的，这张脸很陌生，陌生到让他以为自己的记忆还停留在上个世界。
催动圆蛊侦查了一番，柳惊澜并没有发觉那个冒牌卫一冕的气，这让他不由皱起了眉，那家伙该不会是不敢回来了吧？
还未等他纠结要不要出去找一下对方，流千丝的气便闯进了他的圆里，不多时，敲门声响起。“小族弟你起来了吗？”
“进来吧。”因为对方已然被奴隶蛊所控制，在柳惊澜看来已经是属于他的棋子，所以他并未纠结流千丝对他的称呼问题。
“有事？”见流千丝推门而入，柳惊澜开口问道。
奴隶蛊的作用和柳惊澜的念能力有很大的区别，至少，他并无法影响流千丝的思考，也不能依靠意念向他下达指令。
流千丝提了提手中的食盒，笑容中带着一丝讨好：“我给你带了早饭。”
“先放下吧，正好我也有事交代你。”柳惊澜并没有什么胃口，一大堆事还等着他处理，他哪里有心情吃饭。
“小族弟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流千丝将食盒放到桌子上，拍着自己的胸脯，满脸的信誓旦旦：“哥哥为你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柳惊澜顿时嗤笑出声：“你是我的奴隶，想不为我上刀山下火海都不行，可别在这单耍嘴皮子功夫。”
流千丝尴尬一笑，没有说话。
“我对你的要求也很简单，一切都要以我的个人性命安全为最优先，在不暴露我身份的前提下，不惜任何代价保护我。”流千丝这人虽然傻了点，但好歹战斗能力不弱，当个保镖来使唤于柳惊澜而言绝对亏不了。
“遵命！”流千丝无比郑重地朝柳惊澜行了一礼。
“昨天晚上他去找过你对吧？”柳惊澜所说的‘他’自然是指柳长谦意志。
流千丝没有否认，很快点了点头，回答出声：“先前，师父有交托于我一只蛊，昨夜，他将蛊虫索要回去了。”
柳惊澜也是了然，恐怕柳长谦的仙元便是藏在那只蛊中，不过也不排除有其他可能，尤其是对方极大可能对他使用过什么蛊虫，在他身上刻印了异种规则。
“所以，他去哪了？”有关柳长谦意志的行踪，柳惊澜还真不知道。
要说对他的防范之心，柳惊澜是有的，可想了想，假如对方真想出尔反尔，他的防范还真没什么作用，毕竟他也只能够用自杀来威胁对方，碍于这点，柳惊澜也懒得管柳长谦意志具体浪到了哪里。
话音刚落，一阵红雾从柳惊澜周身升腾而起，逐渐凝成人形，正是柳长谦的模样：“叫我有事？”
柳惊澜霎时捏紧了拳头，果然还是将承诺当个屁放了，他早该想到这点。
“那是什么表情？我又没寄居在你魂魄中。”柳长谦意志轻笑一声，突然问道：“昨夜，你做噩梦了吧？”
“忘了。”柳惊澜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身边凭空多了一只蛊，这只蛊无实体，巴掌大小，形如蝴蝶，如光似影，常人并无法用手直接触碰，是二转的大魂虫。
意志本身并无法在外界久存，须得寄存于魂魄当中，而魂虫这类蛊虫则属于基础的魂道蛊虫，用于存放意志并没有什么问题。
“既然有大魂虫蛊，为何还要我再买存意蛊？”柳惊澜有些不解，存意蛊属于智道蛊虫，能够储存意志，相较于魂虫蛊，它有一个很大的弊端，那就是其内意志，并无法敏锐感知到外界的动静。
“我难道不能用来留点后手，以防万一？”柳长谦意志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按照你那时刻准备惹我生气的架势，我有多少意志都不够你耗，当然，如果你有本事，也可以购置一些怒意蛊为我补充意志。”
“我有那个本事能够买到怒意蛊，我就先把你消耗干净！”柳惊澜撇过脑袋，心中对柳长谦意志的忌惮更大了。
他可没忘记自己的脑海中还寄存着一段意志，虽然那段意志很长时间没有动静，但消失的可能性很小。
柳长谦意志也没恼，柳惊澜的这点儿小把戏他已经不会上当了。
“说回正事，你真忘记自己昨夜做了什么噩梦？”柳长谦意志追问。
他并没有本事去窥探别人的梦境，可他看柳惊澜那副冷汗直冒的模样就猜到那绝对不是什么好梦。
柳惊澜并不想提及这个话题，只是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你什么都不说，要我如何为你解决问题？”柳长谦意志也是无奈，他真的没有心思就暗害柳惊澜，怎么他就不相信自己呢？
“做梦而已，人之常情，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柳惊澜抬了抬眼皮，他不觉得柳长谦意志能够解决他的问题。
“就说你们这些凡人目光短浅，没点见识，你当我是什么人，你搞不明白的事我未必不晓得是何原因。”柳长谦意志自傲挺胸，别的他不好保证，但要说这码事，他还真就可能知道是什么原因。
柳惊澜也是来了兴趣，这柳长谦莫不是对梦道这一流派有所涉猎？
“还请大伯指点。”柳惊澜很快起身，朝着柳长谦意志行了一礼，虚心请教。
“你先说说看你梦到了什么。”柳长谦意志知道梦境的存在，他曾经去过的那个福地，其主人便是陷入梦境长眠不醒，最终寿尽而亡的。
柳惊澜摇头，他是真的忘记了：“我想不起来。”
“哦？那你醒来之后可有感觉得到了什么东西？”柳长谦意志继续追问，说实话，他还是头一回正儿八经的看到有人探索梦境呢。
得到了什么东西？柳惊澜微愣，这一点他还真没注意过。
“以前可有过类似的状况？”见柳惊澜不回答，柳长谦意志只好再次提问，同时也在心中感慨，天外之魔，当真是与寻常人不一样。
“基本都是些过去的事，没什么好提的，大多我都忘记了。”除非是印象特别深的，一般的梦柳惊澜确实不会专门去回忆，那些无聊的事情不值得他铭记在心。
能有如今这成就，柳惊澜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所有的经验都是他通过血和泪的教训总结而来。
从始至终他都一无所有。
“所以，你梦到的是你自己的过去？”柳长谦意志有点小不信，他打心底里是不敢相信柳惊澜这么个满嘴胡话的臭小子。
“难道我应该梦到别人的过去？”柳惊澜反问。
他很少做梦，别说是与他没有任何干系的陌生人，就算是这一世的亲爹亲娘，柳惊澜也不会每次都梦到他们。
“……你就是单纯做了个噩梦而已吧。”柳长谦意志不由扶额，他还以为柳惊澜有本事探索梦境，结果只是单纯做了噩梦？
柳惊澜沉吟了一会，摇了摇头：“虽然忘记了，但我感觉并不算什么噩梦。”那种强烈的惆怅感，也只不过是自以为失去了什么而引发的而已，可实际上，柳惊澜并没有真正失去什么东西。
“不算噩梦？你知不知道昨夜你拽着流千丝的衣袖说了近半柱香时间的梦话？”柳长谦意志突然大笑，他发现自家这侄儿是真有意思，嘴上说着不在乎家人，但实际上，他心中比任何人都渴望有家人去爱他。
柳惊澜面无表情，转而看向流千丝。
流千丝身形一颤，立马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开口解释：“我怕你遇到危险，所以才过来看看……”
见柳惊澜的脸上露出一丝愠怒，流千丝吓得声音都有些发颤：“我真没别的意思！”
柳惊澜却是没说什么，而是陷入沉思，他并没有说梦话的习惯，所以这件事绝对不正常。
蛊虫作用多样，并不是说世界上就没有那种让人强制性做梦亦或者说梦话的蛊虫，所以……
想到这点，柳惊澜立刻催动凝蛊，四处搜寻起来。
与此同时，柳惊澜也再次催动了圆蛊，只是这次，他缩小了圆蛊所能侦查的范围，自然，他所能感知到的气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柳惊澜身上真元气息大涨当然是瞒不过柳长谦意志的眼睛，不过见他久久没有动作，柳长谦意志不由开口提醒：“梦道的凡蛊没有实体，只能存在于意识当中。”
柳惊澜看了柳长谦意志一眼，很快停止催动蛊虫，转而将心神探入自己的识海当中。
仔细搜寻了一遍，柳惊澜发现了一只浑身五彩斑斓的蛾子模样蛊虫，这只蛊看来有些眼熟，让柳惊澜想起了曾在商队中遇到过的那只奇怪的蛊。
通过查询资料，柳惊澜早已知晓那只蛊叫梦游蛊，应当属于律道一类。
但位于他脑海中的这只，虽与梦游蛊类似，但也有区别，它比梦游蛊更大一点，而且色彩更加斑斓。
尝试着与那只蛊进行联系并将其召唤而出，柳惊澜却是失败了，看来确如柳长谦意志所说的，梦道凡蛊只能存在于蛊师的识海当中。
“看来你确实获取到了梦道蛊虫。”柳长谦意志感慨，这可是天大的机缘啊。
“然而有什么用呢？”柳惊澜却是对此没太大感觉，他并没有因为梦道蛊虫而获取到任何好处，相反，因为它，他还时常陷入深度睡眠，警惕性几乎为零。
听到柳惊澜的这极具凡尔赛的发言，柳长谦意志有些坐不住，开始大声嚷嚷：“什么叫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摸索到梦道的门槛有多大好处，只要探索梦境成功就能够直接提升流派境界，这可是连蛊仙都不一定能获取到的天大机缘！”
直接提升流派境界？
柳惊澜瞬间了然，原来是类似于真意灌体，一时间，他倒是有些索然无味之感，好像确实是对他没啥卵用……
柳惊澜对于规则的理解已经达到了透过现象看本质的地步，他缺少的其实是大量参考资料，说白了，他只是对于这种新的世界观设定基础了解不多，只要情报方面能跟上，开创一个新的流派于他而言都是小儿科。
“前提是能够探索成功，如若失败呢？”柳惊澜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梦境探索失败，恐怕会消耗蛊师本身的魂魄底蕴。“如果被困于其中不得而出呢？”
柳惊澜并不是赌不起，而是他感觉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也许他会顺手研究，但他绝不会放弃如今的路转而跑去专门探索梦境。
“你明明有这种天赋！”柳长谦意志都快气炸了，多少人想要探索梦境都没有那个机会，而他，凭借自己的实力都能够获取梦道蛊虫，如果就这么走下去，百年之内成就蛊仙根本不是问题。
“你急什么啊？”柳惊澜无语，正主都在这不着急，他一个局外人急眼什么？“我对所有事情都很有天赋，难道我就应该所有流派都学习吗？”
“你以为你现在研究的那些破玩意儿能够比得上梦道？”柳长谦意志急得直接破口大骂：“鼠目寸光的家伙，你根本不知道梦道在未来会有多大优势！”
“……”柳惊澜着实懒得和柳长谦意志抬杠，说他研究的东西是破玩意儿，梦道再厉害，再有优势，怎么可能比得上天道和人道。
说句不好听的话，这流派就特么是个刷经验的副本，日常刷一刷可以，若要当主线来做，还是算了吧，局限性太小。
见柳惊澜依旧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柳长谦意志更气了：“看看那只梦道蛊虫有什么作用！”
“你是想让我对你使用吗？”柳惊澜摸着下巴。
他还当真有这种心思，不过仔细想想还是算了吧，他可不想到时候再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揍你！”柳长谦意志再次破功，有点气急败坏。
柳惊澜则笑了笑：“那么大火气干什么，只是与你开个玩笑。”
实验蛊虫作用的绝佳试验品非流千丝莫属，毕竟也不能浪费这么个奴隶不是？
“你……臭小子！”嘴上虽这么骂着，柳长谦意志心中却是有些高兴，这是个好势头，代表着柳惊澜在逐渐接受他。
将大部分心神集中到脑海当中，柳惊澜试图调用那只已经被他在不知不觉中炼化的梦道蛊虫。
一道华丽的光带自他手中挥出，缓缓‘飘’向不远处的流千丝，柳惊澜也在同一时刻感到脑袋一沉。
这只蛊的转数可能并不低，而且对于魂魄的压力十分巨大，他仅仅只是催动出来便感觉身体有些承受不住。
流千丝自然是不敢躲，那光带犹如一条轻薄的丝绸，很快形成一个闭合的圆环，套在了他的脑袋上方，就好像是一个光环。
“这玩意儿……”柳惊澜捏着眉间的软肉有些无力吐槽，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智障光环？
光环仅存在了几息时间便很快消散在空气中，流千丝露出一个懵逼的表情，他并没有察觉到身体有任何变化。
“难道不是这么用的？”柳惊澜自言自语，陷入短暂沉思。
这是全新未知的蛊，他甚至不知道它的作用，只催动一次，摸清它具体底细的可能很小。
但……柳惊澜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他没有勇气去催动第二次，因为他感觉自己如果连续催动两次，绝对会魂魄受创。
“既然是梦道的蛊虫，那自然是针对梦境，现在试不出结果也属正常。”柳长谦意志却是目光灼灼，他现在是百分之百确认，柳惊澜真的拥有梦道蛊虫！
“那便等晚上再试，我还有事要去做……”说着，柳惊澜向前迈进几步，忽然脚下一软，眼前发黑，差点摔倒在地。
眼疾手快地拽住流千丝的胳膊，总算是避免了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鼻腔和眼眶变得湿润温热，抬手一摸，满手的鲜血。
“小族弟，你没事吧？”流千丝连忙扶住了柳惊澜，见他七窍流血也是被吓得脸色发白。“我带你去找治疗蛊师！”
“扶我到床上，别一惊一乍的，我自己就是治疗蛊师。”些许反噬，不过相较于一般情况有些严重，实际上并不碍事。
柳长谦意志也被吓了一跳，那只蛊的副作用这么大的吗？
缓了将近大半个时辰，柳惊澜才感觉身体好受了些许，但脑袋还是有些钝钝的疼。
“除了真元，催动这只蛊还需要消耗蛊师的魂和魄。”柳惊澜开口说道。
已经钻进大魂虫中柳长谦意志很快接口：“探索梦境的确需要蛊师有一定的魂魄底蕴，这也正常，你当真没事？”
柳长谦意志可以很明显的看出一点，那就是柳惊澜对自己的身体根本不在乎，为了达成目的，他甚至可以在威胁到自身性命的安全下施展一定程度的苦肉计。
柳长谦意志无疑十分欣赏柳惊澜的这种狠辣和果决，但站在一个长辈的角度上，他却有些担心。
“还好，再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坐在床沿上的柳惊澜扶着自己的脑袋，呼吸略有些急促。
“你这孩子怎么没点危机意识，陌生的蛊虫，哪能随便催动啊！”柳长谦意志不禁抱怨出声。
“不是你让我催动试验的吗？”柳惊澜感觉有点后怕，催动蛊虫失败的反噬，严重也是会致死的，他还是太自以为是了。
“我让你原地去世难道你还会直接自杀不成？”柳长谦意志开始强词夺理。
“……”柳惊澜不说话了，他跟不讲道理的人没得话题。
“侄儿啊，大伯是为你好，怎么会害你呢？”
“……”糟老头子坏的很，劳资信你的邪！
“侄儿……”柳长谦意志还想说什么，却是被柳惊澜一脸不耐烦的打断。
“你好烦啊。”本来就有些头疼，被柳长谦意志这么一念叨，他更觉像有无数蚊子在脑袋上方‘嗡嗡’叫唤。
眼皮沉重的厉害，强烈的睡意涌来，柳惊澜拍着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些许，但终究没抵抗住，很快便向后一仰，沉沉睡去。
“哦？莫非是蛊虫作用？”柳长谦意志很快从大魂虫中跑了出来，意志化成河流在柳惊澜的上方盘旋了好几圈。
“师父？”流千丝小心翼翼地叫了柳长谦意志一声。
柳长谦意志也没纠正流千丝的称呼，而是不急不缓地说道：“好好守着吧。”
流千丝垂眸，连忙点头答应。
诡异的寂静蔓延，还是柳惊澜的梦话声将其瞬间打破：“杀你还需要其他理由？我说了，我的血蛊需要用至亲之人的心头血来炼制，难道这理由还不够充分？哥哥？”
听到这话，流千丝顿觉被人当头浇下一盆凉水，四肢冰凉，嘴唇都颤抖起来。
那一天的事，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