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如果事情不按照你所想的那样进行，你就要直接毒死丘林隰如吗？”
何罗摇了摇头，说:“阿赭，你狭隘了。其实世界上有很多毒是不见血的，有一类型的毒，就像曼殊沙华那样美丽。你见到了它，便觉得不枉此生，甚至看的眼睛都移不开！
可是人们见到这花的时候往往会忘记一件事情——这花生长在黄泉，只有死人才能见到。这种毒，会让人死，可人的灵魂却还在他身上，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已经死了。”
“这是什么毒药，居然这么厉害！”
“额......这个东西实在是太过残忍了，所以小孩子还是不要知道的好。阿赭，现在你听完了我的计划，那么是否也明白了我的心意呢？”
何罗虽然知道罗赭一定懂得自己的心思，但是她在问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忐忑起来了。
何罗忍不住的用微笑掩饰紧张，说:“阿赭啊，其实姐姐刚才也不是对你全盘否认了。如果你觉得不开心的话，那我就......阿赭，我是想给你最安全，最好的东西。
我希望你的眼睛里永远都是干净的，所以我不想让你牵扯进来。这件事情对我来说也是十分不可思议的大事件，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未想过会做这些。
说老实话，虽然我对自己所拟划的任何一件事情都有十足的把握，但我心里，其实还是很忐忑的。在我心里，这些事情危险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我知道每次我成功一件事情，就会有别的人的人生规矩会因此改变。
比如丘林蜉如和慕夷娘娘，一个孩子，一个妇人。虽然我曾经发誓说要让丘林氏的人全都死，可对一个大夫来说，害死一个妇人，毁了一个孩子的所有，这对我来说很困难。
可我知道做了就是做了，我不能在这种时候自怨自艾，做些表象出来，什么都不能改变。
于我而言，这件事情都这般艰难了。所以我不希望你也牵扯进来，整日徘徊在亡灵与仇恨之间。那种内心的纠结，我不希望你承受。
也许你会觉得我对你始终看不上，觉得我对你的所有事情都不满意。但其实，你知道吗，我没有那个意思。你做的很好，比如茶马道那件事情，我真的觉得你很优秀。
但是我不能夸赞你，不是怕你自满骄傲，我是怕你认为自己有能力闯入我的所谋划的局里来。其实你早就有这个能力了，只是我刻意在你身边扰乱你，闭塞你的消息而已。”
何罗对罗赭这个亲人格外珍视。虽说平日里骂他就像耍嘴似的，可是对何罗来说，他真的的的确确是无可取代的对象！
罗赭始终把姐姐想的很简单，很脸谱化，甚至加上了许多自己从前想象过的滤镜。他眼里的何罗跟实际上的何罗其实不完全一样。他未曾经历过何罗的无亲无故的绝望，又哪里会意识的到何罗对他视为珠宝？
他从来都认为，自己的最喜爱姐姐，超过了所有。
但在刚刚那番话中，他终于听出了何罗心中的忐忑——姐姐是害怕自己一气之下不接受她了吗？其实姐姐也是很害怕我误会的，也是很在乎我的！她心里不止有明水大人，她来报仇也不止是为了偿还血脉亲情！
“姐，你知不知道，父亲曾经感慨过:如果你望着月亮，那么月上的嫦娥也会露出一个微笑，只是我们双方都看不到而已。”
“我从未见过父亲，我怎么会知道？只是这句话...挺有意思的，你确定不是母亲说的？”
何罗懂这话的意思，但就算知道了这该是父亲的话，她也还是毫不客气的笑了。
对此罗赭并不意外，因为当年父亲说这句话的时候也被母亲嘲笑了。罗赭摇了摇头，说:“我们都相认这么久了，我还没跟你好好说说父母对吧？姐，要不我跟你说说？今天我不睡觉了，就一口气跟你说完！”
“算了吧，留着以后慢慢说。我想细水流长，慢慢的听。”
“好吧，其实我就是想跟你说，姐，其实你关心我的同时，我也在关心你。你为我着想，虽然有些地方我真的不喜欢，但我心里还是特别特别爱你的！”
何罗呵呵一笑，说:“我的宝贝弟弟，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听到这么真情实感的表白，阿赭啊，你这个表白简直比明水大人的还要厉害！明水大人根本不会说情话，差劲的很！”
何罗小声吐槽着，让罗赭忍不住笑出了声，说:“原来在你心里，明水大人不是一个浪漫的人。我还以为是因为明水大人他表面正经背地风流，这才将你俘获的。但现在看来，你是喜欢嘴笨的男人！姐，你不怕我去告状吗？”
“为什么要怕？阿赭，自古以来就没有小舅子不向着姐姐的，你敢做这个例外吗？”
“不敢不敢！这还没嫁人呢，就小舅子小舅子的喊我，嫁过去了那还得了？也不怕明水大人他父母嫌弃你！自古婆媳关系不好处啊。”
何罗笑了笑，说:“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未来公婆对我非常满意。而且，他们呢十分非常喜欢我师父，有个词儿叫爱屋及乌！
不过阿赭，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以后究竟要不要跟我混？
在了解了我的计划之后，我相信你心里对我已经有了判断。对我而言，我还是想要你一个准确的答复。你究竟是想跟着我，在我的保护下复仇，还是想另辟蹊径？”
“如果我选择后面那条，你会打死我吗？”
何罗想了想，说:“额...可能会吧。这得看具体情况而定，若是会死，我决不同意。出于私心，我还是想让你跟着我走。我真的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阿赭，你是 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一直认为死去的人只能是追悼和缅怀，而活着的人才是最值得保护甚至是挽救的！”
罗赭看着何罗的眼睛良久，虽然也明白了何罗心里的想法，但却还是不能说服自己。
“姐，我想好了。我其实也接受你的一些观点，比如在对待茶马道的事情上，再比如那三年角斗场时间里。我所犯的错误的确也存在，我所走的复仇的路当真没有你的宽阔坦荡。
只是我...姐姐，你知道吗？大漠里能活下来的豺狼都没有母亲！我不想让你成为我的庇护，我想要保护你，不止是在你身后做一点点微末的帮助！
我想展翅，我想在这个世界上展翅翱翔。丘林氏不适合我的生长，我就换一个地方。待到羽翼丰满后，再回来，做我应该承担的一切！”
“阿赭...”何罗低下了头，半晌之后，才说:“你还是要走？”
“对！”
“对什么对！”
何罗抄起一个茶杯就想往罗赭身上扔，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她说:“你以为我看不透你那点小心思？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想走，想自己闯想不要再被我保护下去。你怕自己依赖上我，产生惰性思维。这些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的，我不是想听你说这些。”
“不听这些...那还有什么可听的？”
“你的规划啊孩子！规划前程不是演讲——不对，你这是废话，空讲，没有半点意义。我要看到你所规划的前途，不管难走还是坦荡，我都会在一定程度上支持你的。”
何罗的用词让罗赭犹豫了一下，问:“一定程度？那就是说不全部？”
“你在我身边，我保护你，这是我心里最好的想法，你同意吗？”罗赭摇了摇头，何罗便接着说:
“既然不同意，那你还不允许我有点意见吗？我对你担心，这也是姐姐爱你的表现啊。你就说，你的想法是什么，然后我再想想——你放心，只是想想。如果何理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干涉你的。”
罗赭听了何罗的保证，这才点头叫好:“那就好！姐，这下我就放心了。说实话，我现在才觉得在丘林氏，像我这样外来的人，没身份也没人脉的，实在难成大事！
归根结底，其实十年前的事情是丘林氏的铁骑踏破了我们的城门。虽然当时有温贺书那样的叛徒窃交城防图，但这也只是原因之一。归根结底，是鄯城地处要塞却自身兵力不强。
所以我想去各地运动，先将当年鄯城遗民们都组织起来，然后慢慢发展壮大，成立自己的军队！这样一来，我就有实力跟底气与天朝皇帝合作，率兵攻打丘林氏，且还要复我鄯城！”
“嗯，想法不错，只是说话别加那么多感叹号。成大事者，要学会掩藏自己的情绪。你想好了，这件事情虽说危险并非是我料想中最大的，但却异常艰难。
你相当于要在天朝和丘林之间硬生生挤出一个政权来，会遭到无数的阻碍和困难。前期被人轻看，中期发展受阻，后期被各方忌惮。要想稳定下来，太不容易了。”
“姐，你不觉得这是在泼我冷水吗？”
“你热情过头了，太过理想化，需要降降温度，让你提前感受一下挫败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