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倒半月有余,白术除了日日靠着颜如玉带来的医书打发时光,别无其他。
医书之中大多是写一些如何治疗小灾小病,对于白术自己的病情的了解,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她最近越来越贪睡,记性也越来越差,这些种种,白术都没有找到相处理的对策。
白术和钟长离还总是无话,有时候钟长离说着,白术听着,一言不发。
“我明天就要走了。”
白术一愣,拿着胭脂的手停顿半晌,想说的话终究憋回了嘴里。
因为她知道,钟长离随后会把话说全的,不用自己去问。他走了,也难得清净。
“我要去攻打魔教,明日启程,大约一个月后能回来。但是……这一切都建立在平安的基础上的。”
此去艰难,钟长离也是明白的。
“临风、千音、天璇他们都去么?”白术此时此刻关心的,只有她想关心的人。
钟长离点点头道:
“一同前往,这也是锻炼他们的好时候。”
锻炼……白术听到这个词眼,不免冷笑一声。
“是啊,杀人不眨眼的生活,不就是江湖么?你要将你恩怨结为众人的恩怨,冤冤相报,这是你梦寐以求的吧。”白术索性冷淡的道。
这种刺耳的话,钟长离没少听白术讲,已经习惯了。
“我会保护好他们的。”
白术无奈的道:
“希望如此吧。”
又是一阵沉默,半晌后钟长离开口道:
“我走了以后,我准备让你搬到书楼里去住,哪里各种各样的书,还能聊表慰藉。我已经让弟子们收拾出来了,颜如玉留下来陪你,一切我都打点好,你放心住就行。”
白术冷冷的道:
“你这是在向我宣布,还是再征求我的意见?”
白术说完放下胭脂,拿起眉笔,淡淡的道:
“你做决定就好了,何必告诉我。”
钟长离走到铜镜前,从白术手中轻轻夺过眉笔。
“我帮你画眉吧。”
白术没有说话,为了不看见他的脸,她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幽居静室碧纱垂,红窗绿阁绣云飞。
沉沉午后闲无事,且向张生学画眉。
“娘子的眉毛好看,不点则翠,如今画上了更别有一番风味。”
白术没有说话,她缓缓的睁开眼睛,对于铜镜模模糊糊的看着自己的面孔。
“画的眉儿深浅长短,多一寸少一寸都是讲究,我从前不化妆,难以想象到自己画了妆是什么样子,如今红妆淡抹,却难以想象当时不化妆的模样了。”
眼见着镜中女子,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只是从那天开始,钟长离便再也没有见过白术高兴的笑过。
白术似乎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褒姒的忧愁,被锁在深宫之中,无人诉说的痛苦。明明不爱对方,却要日日陪伴左右,而爱的人难以再相见,从此萧郎是路人……
钟长离轻轻抚摸着白术紧皱的眉头,低下头来,触碰到了她冰凉的嘴唇。
“等我归来,我日日为你画眉。”
白术垂下眉目,烛光之下,更显得眉目如画。
钟长离轻轻的将白术抱了起来,白术轻柔无依。
二八娇娆冰月精,道旁不吝好风情。花心柔软春含露,柳骨藏蕤夜宿莺。
枕上云收又困倦,梦中蝶锁几纵横。倚缘天借人方便,玉露为凉六七更。
第二日,白术衣着一新,带着长长的帷帽由颜如玉扶着走出了房间。
刺眼的阳光照进白术的视野,因为长久的黑暗环境,让白术遇到这样的明亮根本睁不开眼来。
归燕轩的房门紧紧的闭上,白术踏入轿子前,只听身边传来众人的请安之声。
“弟子在下,给堂主夫人请安……!”
白术从中能清清楚楚的听见玉临风、天璇和千音的声音。
颜如玉看了人群之中的玉临风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白术沉吟半晌,开口道:
“起来吧。”
随后,她便被人扶上轿子。这时,人群之中传来一声人言。
“堂主夫人最近可安好。”非常担忧的声音,白术能听出来这时千音的声音。
白术一愣,从袖子中掏出那只埙。
“本堂一切安好,几日不见,音容在耳。此去一别,难以相见,诸君切记安全为上,不可恋战。”
千音哽咽一声,赶紧用手捂住了嘴。
天璇看到千音这个样子无法回话,赶紧磕了个头回答道:
“弟子遵命,望堂主夫人身体康健,弟子必小心谨慎,不忘忠义,不忘生肤,愿君安好。”
白术没有说话,半晌之后回应一句。
“甚好。”
轿子“叮当……叮当……”的被抬走了,千音眼见着前行的轿子,一时间泣不成声。
天璇轻轻拍了拍千音的肩膀,安慰道:
“你放心吧,堂主夫人一定会安好的。”
千音没有回应他,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白术穿过闹市,一路上满是恭候的言语,听得不厌其烦。行过几个岔口,白术众人终于来到了藏书楼所在之地。
“师傅,藏书楼到了,弟子扶您下来吧。”
白术的手轻轻搭在千音的手上,千音扶着她,慢慢的下了轿子。
此处没有什么人,当准备进入阁楼中的时候,白术迟疑了。
她回过头来,冲着太阳打开帷帽的帘子。
刺眼的眼光照着白术的脸,白术的心房也变得温暖起来。
“师傅……堂主大人说了……您见不得阳光……!”
白术缓缓的睁开眼睛,她深吸了口气,一呼一吸之间,白术感觉到了自由的光辉。
这四周种满了兰草,天气如此怪异,这里的兰草竟然盛开了。
白术看到这样的景色,突然想到了自家庭院中的猗兰阁。
“娘子又不乖了。”
白术看到自己的身侧,便是钟长离。
这么说,钟长离一直都跟在自己的身边!?
白术不由得心一紧,看着钟长离的眼神,一时间恨之入骨。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今天之旋,其曷为然。我行四方,以日以年。
雪霜贸贸,荠麦之茂。子如不伤,我不尔觏。
荠麦之茂,荠麦之有。君子之伤,君子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