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大夫，根本不敢做截肢手术。可是李松带进城里几万士兵，其中不少军中大夫，反而以截肢手术为能。

等到天亮的时候，手术完成，顾肃靠在床榻上，整张床榻被他就出发的鲜血染透，看着很是血腥。

他面色苍白，失血过多，身体大为受损。

辩机给他诊脉，发展毒素果真消失不见，心中这才放心，可是看着顾肃空荡荡的的下半身，心中着实难受。

“去取一张纸来，再把那个画家叫来。”

画师到来之后，看着血腥一片，差点吓得晕了过去。

尤其是要他对着顾肃被砍下来的一对儿腿画画，更是让他手都在颤抖，画了一整天，这才结束。

顾肃一挥手，这一双腿变成了真正的双腿的模样。

他将自己的上半身卡在里面，尝试了片刻之后，果真可以勉强行走。

小女孩推进来一辆轮椅，乃是城内最好的工匠连夜赶制的，很是舒适。

“大哥哥，从今以后，都由我推着你，好不好？”

顾肃点了点头，却没有说什么。

李治见状，心中有愧，毕竟他们是为了救自己才来到洛阳这等危险之地的。

这时，李松冲进官衙，对着李景汇报道：“大人，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众人心中一沉，接连的变故，让他们难以承受。

李松说道：“从昨天夜里开始，便有大量民众，以黄天教教徒为主，他们离开家宅，纷纷前往洛阳城北那个沟壑里，把守于此处的士兵只见这些人朝着沟壑纵身一跃，顷刻间失去了生命。”

“这……他们为何自杀？”李景懊恼无比，这几天他的头发花白了许多。

顾肃开口道：“应该是张宝为了扩充死尸军团，强行控制活着的黄天教徒自杀殉教，他们才自动坠崖而死。”

“该死！如此杀伤人命，难道不会遭到报应吗！”辩机怒道。

李景还有最后的理智，他说道：“下令关闭洛阳城门，不许进出，另外派遣士兵沿途劝导，劝导不得的，就直接绑住，总而言之，不能让张宝的毒计得逞！”

李治开口道：“这只是一个治标不治本的方法，要想保护百姓的生命，还是要杀了那张宝。”

高阳叹气：“可咱们几个对付张梁都尚且不足，更何况是对付张宝？尤其是那沟壑深坑，乃是张宝构筑已久的地下世界，布满死尸军团，我们如何敌对？”

顾肃经历了昨天的事情，似乎想通了很多，他不再沉默，开口道：“死尸军团并不难对付，难得是潜入最深处，直接与张宝对抗。”

“你有办法对付死尸军团？那深坑沟壑之中的死尸军团，少说也有数万人之多。”

顾肃从一旁画师剩下的纸张之中取出一张，裁剪成了小人的模样。

纸人手持盾牌与利刃，模样威猛，很是不凡。

顾肃将它激活，这纸人在房间里飞舞一圈，朝着一张椅子砍了下去。

却见利刃着实锋利，纸人的力气也不小，一下子将一把上好的椅子砍碎。

众人啧啧称奇。

顾肃说道：“节度使大人，可以此纸人为模板，请城中擅长剪纸的女子剪上上万份。”

李景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点头笑道：“果真是厉害啊，你放心，只要给足金钱，不到三天，就能完工。”

他还以为挺快了，殊不知顾肃上一次制造了上万个纸人，不过用了几分钟时间。

顾肃又说道：“除了这些纸人之外，咱们要想进入那深坑之中，必定要像那些士兵一样，身负浓重的死气，才能潜入。”

高阳难以接受：“总不能为了下一层深坑，就要我们杀人去吧。”

李松摇头：“我的那些士兵皆是百战精锐，杀人不计其数，才能有一身死气。况且你们几位不是贵人，便是法师，身上自有祥瑞之气庇护，如何能够产生死气？”

众人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顾肃说道：“我知道哪里有死气！”

“哪里有？”

“怀州，修武县！”

众人一时不解，怀州距离洛阳倒是不远，他们快马加鞭，不过一天也就到了。可是如今事态紧急，为何要去那里？

李景对于自己管辖的一亩三分地很是熟悉，他想了想，怀州修武县到底有什么？

“你要去禅陵？”

听李景一说，众人这才明白过来。

禅陵乃是东汉末代皇帝刘协的陵墓，在他退位之后，被封为山阳公，山阳之地，便是如今的怀州，而修武县内便有他的陵墓。

“没错，就是禅陵。”

顾肃皆是道：“一人之死气终究有限，而刘协乃是末代君主，身负大汉王朝四百年之死气，何其浓郁？我们若是能够借其死气一用，岂不是便利？”

高阳喃喃说道：“这倒是一个好方法，只是盗掘坟墓，这恐怕有伤天和吧。而且像这等帝王陵墓，都有兵丁镇守，有官吏照顾，如何盗掘？”

顾肃摇头道：“谁说要盗掘了？我们是光明正大地打开陵墓，光明正大地走进去，从里面借一些东西用用，用完之后，还是要还回去的。”

众人沉默下来，顾肃说的确实是一个好办法，如果真能借助大汉王朝四百年之死气，此行必能成功。

可是要深入陵墓之中，此时尚且需要一个人的首肯。

若是以往，这样的大事少不得要快马加鞭，回报长安李世民，得到他的批准之后，才能进行下去。

可是李景被封为节度使，统管都畿道地区一切军政要务，此事有他的首肯，便是可以了。

李景沉默下来，过了片刻，他一拍桌子，说道：“活人尚且顾不得，更管他一个死人！这事我同意了。”

他瞥了瞥一旁的李治，问道：“不知太子殿下，是什么意见？”

李治摆了摆手，说道：“你是节度使，何必问我？”

他这样说，并不是放权给李景，实则是把责任推给李景，一旦将来受人责难，他这个太子可以推得干干净净，而坏事都是李景做的。

顾肃看在眼里，心中想着：“这个太子看着庸碌懦弱，实则聪慧无比，李景未尝没有推诿责任的心思，他却能一眼看出，并且反推回去。”

他们商议已定，这就要启程离开洛阳，直奔怀州而去。

李景给了他们一封信，要他们向修武县县令寻求帮助。

怀州治所在于河内，跨过黄河，离开河南府，进入怀州地界之后，再跨过沁水，一路向东北疾驰，一天之后，众人的马车终于到了修武县。

马车的速度到底比不过信使快马加鞭，等他们到达修武县的时候，县丞已经在县丞外的亭驿等候多时。

顾肃等人下车，县丞何斌恭迎上前，行礼道：“末官何斌恭迎公主殿下！”

高阳安心受了他的礼，随即说道：“平身吧。你们县令在哪儿！”

何斌顿时为难起来，吞吞吐吐，说不出一个详情来。

高阳急道：“有话就说，难不成他死了？”

何斌咬牙说道：“修武县县令崔瑾正在郊外宴饮，实在来不了这里。”

高阳一抬下巴，说道：“果真是姓崔的，好大的脾气。”

顾肃不解，问道：“崔氏的根据地不是在河北清河附近吗？怎么来到了河南之地为官？”

那何斌解释道：“几位有所不知，就在咱们都畿道，便有一支崔氏人家，号为郑州崔氏。乃是崔湛之孙崔蔚，在北魏时担任郢州刺史，居于荥阳之地，号为郑州崔氏。”

高阳怒起，这位县令早该收到了李景的公文，不说全力配合，也该小心谨慎，哪能在如此关键而且危急的时刻，反而出去宴饮游玩？

“他在哪儿？我们逮他去！”

众人上了马车，直奔修武县附近的云台山而去。

云台山风景不错，属于太行山山系余脉，多有文人墨客流连其间，作文赋诗不断，更加增添云台山的名声。

在山脚之下有一凉亭，名为曲星亭，多有文人骚客在这里举办文会或是酒宴。

崔瑾身为崔氏之人，在整个都畿道都富有一定的名望，否则也不可能年纪轻轻便当上了一县县令。

他自从到了修武县之后，从不管理县内事务，每日只顾游山玩水，饮酒作文，宴会宾客。

有人劝他放些心思在县内事务上，他却不耐烦道：“我崔氏之人，皆有宰相之才，岂能一小小的修武县阻遏我之志向。那县中之事，不过人、财二字而已，多有污秽，我本性高洁，岂能沾染？且让那县丞办理，他久在红尘之中，不怕脏污。”

有人威胁，若是办不好县内事情，要被朝廷追究。

崔瑾更是不怕，他放出狂言：“我们崔氏多少年了？他们李姓江山多少年？从古至今只有爷爷教训孙子，从未听说过孙子惩罚爷爷的！”

顾肃等人下车，却见崔瑾坐在众多文士之间，他的胸口敞开着，露出精瘦的身体，却见他手里捧着一个酒杯，整个人摇摇晃晃，好不自在。

他正在对着山景吟诗作赋，不知是不是卡住了，走出曲星亭，一把拉住顾肃的手，笑道：“这位兄弟双腿无法行走，今日恐怕是第一次见到云台山美景，不如吟诗一首，增今日酒宴之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