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城郊外地下某处发生剧烈爆炸，其中发现一男一女的尸体……”

“根据遗址推断这里原本应该是一个地下赌场，现在看来，风铃城那个著名的杀人赌场传说的真相就是它了……”

“距离赌场不远发现一百余人，其中有十八人重伤，二十三人轻伤，有五个中年男子被坚硬无比的疑似蜘蛛丝的不明物质绑在一起，怎么解也解不开。一百余人并无一人身亡，但奇怪的是，他们仿佛都失去了记忆，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们为什么在这里，只是反复地提及‘黑白恶魔’一词……”

“啪。”

我按下了遥控机的开关，关了电视，然后随意将遥控机扔到一边，慢慢地站了起来。

那天……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叶秋动用了獠牙来进行双人变身。

黑白恶魔想必指的就是獠牙王牌形态了。

黑色的恶魔？白色的恶魔？答案是，两者都是！

恶魔吗……

我根本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但“金钱”和“暴龙”全部毙命，其余人也或轻或重地受了大大小小的伤，整个赌场更是被炸的只剩断垣残壁。

獠牙的暴虐因子，配上王牌的感情激荡，我们出手之残暴、血腥，若是世界上真的有恶魔，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没错，王牌的感情激荡，我这才明白了“别小看你的王牌”这句话的真实含义。

这枚记忆体，能够随着使用者感情的上升而不断强化自己的实力。

通俗点来讲，就是唯心。

可这种强大，我宁愿不要！

还有獠牙……

叶秋是知道后果的，那种痛彻心扉的后果，但她还是用了，并且最后她还没有完全失控，至少那一百余人没有一人死亡。

她真的是个很善良、很温柔的人，也是那种自己承担一切的人，事后，她排遣心中痛苦的方式，不过是一个人数青铜风铃乐音的循环次数罢了。

当时想明白的一瞬间，我的心疼得要命，因为我也数过，知道那时候，数的人该有多么寂寞。

这样的女孩子，你让我如何不爱之入骨，念念不忘？

“哥哥。”

赵玖端着一杯水走过来，放到我面前，乌黑的大眼睛中盈满了担忧：“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和叶姐姐两个人……都很不对劲。”

我转过头来，看着我的妹妹，伸手轻抚过她柔顺的发丝，笑着说道：“我是没什么事，你叶姐姐……她内心悲伤的情感压抑的太多，这次全部释放出来，我怕她承受不住，你若是可以，多跟她聊聊天，让她心情稍微轻松一点。”

“嗯！”赵玖用力点了点头，然后终究是没忍住她八卦的心，凑在我耳边小声说道：“哥哥，你这几天看叶姐姐的眼神……很不对劲，那是一种关心、呵护、心疼的眼神，你们是不是……”

我不由得老脸一红，但随即镇定下来，深呼吸了几下，嘴角荡漾出一丝温暖的笑意，轻轻说道：“我向她表了白。”

“真的？！！！”赵玖突然惊呼起来，她是凑在我耳边说话的，那分贝震得我耳膜生疼，只见她兴奋地跳了起来，一把抓住我的手，使劲地摇晃着：“那叶姐姐怎么说？”

“她拒绝了。”

“啊。”赵玖的动作停住了，慢慢地松开我的手，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哥哥你是……失恋了吗？”

“说什么呢？”我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我们还没开始，哪儿来的失不失恋？”

我端起水杯，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放下，随意抹了抹嘴上的水珠说道：“或许对于我们来说，搭档才是最好的关系吧。”

“那哥哥，你要是难过，你可以哭出来，我不会笑话你的。”赵玖低低地说道。

“怎么可能哭呢？眼泪是男人的懦弱，我可是……硬汉啊！”面对着窗外照来的明媚阳光，我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笑着说道。

然后，我一转身，便看见了叶秋。

“搭……搭档？”

我有些不好意思，结结巴巴地说道，她刚才不会一直在这里吧？那我说的那些话，她岂不是……

赵玖看了看叶秋，又看了看我，突然惊叫起来：“哥哥，我突然想起来，我作业还有一门忘掉写了，我先去写作业了，你和叶姐姐慢慢聊……”一个“聊”字才说了一半，但听“砰”的一声响，赵玖已经把房门关上了。

场中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但却更显尴尬。

我们俩谁都不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寂静的味道，只有叶秋买的空调的冷风在“呼呼”地吹着。

终于，我嗫嚅着嘴唇，率先开了口。

“你来找我，有……有什么事吗？”

“有两件事。”叶秋坐在她买的沙发上，轻轻撩动了一下遮住她右眼的刘海，就这么一个简单的随随便便就能做出来的动作，却充满了无限诱惑。

“第一件，你如果做好了守护风铃城的准备，那我们就从学校退学。”

“啥？”我闻言不由得一愣，“可……可是……”

“与人命比起来，学业很重要吗？反正我医学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想学，自学就行。”

“你……你还真是……”我只能苦笑，但却丝毫都没有怀疑她的话，天知道这姑娘是聪明到什么地步，的确，上不上大学，对她来说确实无所谓，可我就不一样了，我对历史还是很感兴趣的，还是蛮想学完它的，就这样退学的话，终究是心有不甘。更关键的是，我没叶秋那样的脑子，想自学，很显然不可能。

可确实，人命更重要，我若是不能从dopant手中救出更多人，完成自己的学业又有什么用？

半晌之后，我开了口。

“好。”

“第二件事，我们必须有一个正式的基地，这地方只是一个栖身之所罢了。”

“不，”我打断了她的话，“这里，是我的家，一生一世的家，你如果……如果……”我“如果”了半天，也没如果出个所以然来。

其实我想说的是，你如果想，这里也是你的家。

叶秋的表情并无变化，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必须有一个地方，这个地方能够拥有收集消息的各种渠道，同时，我们能以最快速度知道这些信息，并且能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这个地方，我想，你应该已经有合适的选择了。”

我的嘴角慢慢勾出一缕苦笑。

“啊，是啊。”

“那家三个月前还闻名不已，现在却已经沉寂的风铃侦探事务所，确实与我有关。”

“你不想说具体情况，就不必说了，眼下，先去那里打扫一下，再选个合适的日子开张。”

“好。”我走到我房间里，打开床头柜，从中拿出摩托车钥匙，然后正欲走出去，一抬头，我便看见了那一顶缺了一个口的白色礼帽。

心头剧震，我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还是忘不掉吗？

我将它拿起，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又用手掸了掸，再小心翼翼地将它挂好，然后从墙上拿下另一顶黑色礼帽。

那是我自己的帽子。

我平了平微微翘起的刘海，将礼帽戴好，再稍微正了正帽檐，然后走了出去。

叶秋正打开门，微微地翻着书，听到我的脚步声，微微抬起头，然后微微地一怔。

“怎么了？”我有些不太理解她的反应，突然一股孩子气升上心头，脸上带着一丝调笑说道：“你不会是被我戴帽子的样子帅到了吧？”

叶秋瞥了我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深刻地让我知道了什么叫“给你个眼神你自己体会”，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我苦恼地摇了摇头，提脚追了上去。来到车库，叶秋已经把头盔戴好，书抱在胸前等着我。

说一句老色批的话，我觉得那本书就是放在上面应该也放得住吧？

咳咳，言归正传，我取下礼帽，挂在车把手上，然后戴好头盔，插上车钥匙，启动引擎，摩托车戴着尘埃一路疾驰而去。

一路无言。

片刻后，我们便来到了那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那是一家事务所，侦探事务所，标牌上写了“风铃”二字，风字绿色，铃字黑色，但都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显得黯淡无光，显然是已经很久没人打扫过了。

唯一记得它的人，也是唯一怕它的人，所以，它一直荒废在这里。

今天，它该解封了。

我拿出相匹配的钥匙，插入锁孔。

然后，我便握着钥匙柄，再也旋不下去。

连基本的颤抖都没有了，此时此刻，我好像成了个死人，什么都动不了。

“咔嗒。”

钥匙轻轻旋动。

一只白莲花般的手轻轻握住我的手，纤纤玉指慢慢用力，带动我的手转动钥匙。

“还真是……”

“谢谢啊。”

我轻声呢喃道，握住门把手，深吸一口气，再打开门，

“嘎吱——”

尘封多年的遗址，开了。

“口罩。”叶秋递给我。

“很细心。”我戴好口罩，率先走进去。

果然，叶秋说的都对，口罩是很有必要的，里面到处都是灰尘，踩在脚上都有一种踩在沙滩上的感觉。

但忽略掉灰尘，会发现，这家事务所的主人很懂设计。这里的装饰并不是如何华丽，一切都走的是简单路线。不必说黑白分明的墙壁，收拾整齐的老式办公桌，也不必说墙上一幅幅交错排开的充满废土风的画，门上呈s型挂着的四顶帽子，单是办公桌上那一台银白色的简直像上个世纪的老式打字机，就充分彰显了事务所的主人内心追求的大气，古典，以及一点若有若无的哀愁。

我沉默地走着，叶秋沉默地跟着。

慢慢地，我停住了脚步。

我抬起头，看着那副肖像。

肖像上，是一个穿着白色制服、头戴白色礼帽的中年男子，一张国字脸棱角分明，脸上的每一根线条都仿佛燃烧着冷酷的硬汉之血。

“扑通。”

我再也控制不住，跪了下来，头深深地埋进双臂间。

寂静的空间里，只有我一个人的哽咽声。

叶秋轻轻把手放在我肩膀上，一言不发，仍由我肆意地哭着、发泄着。

一开始只是小声抽泣，不久便是嚎啕大哭，我哭的像一只离群的孤雁般伤心、痛苦、迷失。

“师父，师父……”

“不孝弟子赵杰，今日……回来了！”

我哽咽着、低喊着、泪流满面，带着几分歇斯底里：“为什么，为什么要救她？”

“那个女孩到底是谁？为了救她，您的命都搭进去了？”

“我一定要找到她？问清楚她到底是谁，她配您以命换命吗？”

“我要……复仇！”

叶秋的手突然颤抖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约莫半个小时后，我的情绪才恢复稳定，拿起叶秋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眼泪和鼻涕，我眼圈红红地站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

“对不起，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这幅样子……很羞耻吧？”

“一点也不硬汉吧？”

“无所谓了。”叶秋平静地说道，“打扫一下吧。”

“好。”我声音沙哑地说道，终于安安静静地陪她一起打扫。

别看叶秋平时一幅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的样子，可她干起活丝毫不含糊，甚至不比我这个自理能力强的可怕的人差，可就算是我们两个人，也足足打扫了一个小时才让这里焕然一新。

叶秋伸了伸腰，理了理被汗水打湿的头发，皱着眉头看着身上沾染上不少灰尘的白色连衣裙，轻叹了口气。

“你今天不应该穿这件衣服的，不过也怪我，你有洁癖我早就知道，竟然没考虑到这里灰尘多会弄脏你的衣服……”

“好了，”叶秋打断我的话，“每次压抑不住自己的情感，总是话很多，今天可以破例，让你抱一抱我，就当这一个月的房租了。”

我愣住了，我的小伎俩竟然完全被识破。

的确，就是这样，压制不住内心的悲伤时，我的话特别多。

故作轻松，不想让别人看出来。

我啊……就是个半吊子。

叶秋还真是……好懂人心。

既然如此，那就抱吧。

毫无其他想法，毫无暧昧，毫无旖旎，毫无矫揉造作。

就这么……拥你入怀吧。

把你，轻轻拥入，我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