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回来了！委托办的怎……么……样……”

回到侦探事务所，门刚一打开，赵玖那如轻盈的小鸟般的身影便从她的房间里欢快地跳了出来，脸上洋溢着甜美的阳光笑容，正想像往常我解决各项委托回来时挽住我的手，发挥她开心果的作用时，正好瞥到我阴沉颓废的目光，声音不知不觉间便矮了下去，悄悄地退到一边，目光闪烁不定，困惑不解地看着此刻气场格外阴郁的我，又一溜烟跑到已经将男装换成平日里所穿带着藕荷色与黛绿色线条的白裙的叶秋身边，小声问道：“叶姐姐，哥哥他怎么了？”

叶秋没有回答，而是合上手上的书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淡淡地说道：“他就是个人渣，没有人比我们两个更痛恨人渣了，他死了就是活该，就是这次侥幸不死，有朝一日他犯罪被我们撞到，照样是死路一条，不必为了这个生气。”

我苦笑了一下，连叶秋都理解不了我此时此刻的心情吗？

“搭档，道理我都明白。”我嘶哑着嗓子说道，“若是他只是个人渣，我丝毫不会放在心上，可我从他手上接了委托，就意味着他不管是什么人，至少在我帮他完成委托的过程中，我都得护他周全，接下来的就是警察的事。可我……”

叶秋星辰似的双眸中仿佛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那样的朦胧，透着不解。

“为什么你一定要这么对自己呢？你什么错都没有，他既然该死，那什么时候死都一样不是吗？这么为难自己，你又是何苦？”

“何苦？”我轻笑一声，透着凄凉，“没办法，我就是这样，有些不必要的苦，我却要硬逼着自己去拥有，偏偏还心甘情愿。搭档，我跟在师父身后学了一年多侦探的事业，有些东西不是你这个初学者能够一下子理解的，这无关破案能力与智商，这些都是做侦探的基本准则。”

“侦探的基本准则？”叶秋有些兴奋地说道，“好厉害，我要搜索一下了！”

“这不是搜索就能搜索到的！”一股无名怒火蹭蹭地往上涨，自从向叶秋表明心意后，我便一直温柔体贴地对她，哪怕是上次告诫她不要将委托人陷入危险之中，我也只是声音严厉了些，语调依旧平静，可这次，我却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竟是向她大吼起来。

“搭档，这世上如果所有东西都能靠搜索了解，那人还要活着干什么？就是因为亲身经历过，才能真正地明白一些事情啊！”

“那好，我问你，你这么责怪自己，是因为你的侦探生涯，而那些全部是你师父教给你的，与其说是你责怪自己，不如说是你因自己没有遵守你师父教你的东西，你觉得自己对不起你师父罢了。可又是谁告诉你，你师父说的都是对的？你师父只是人，他不是……”

“够了！”

这声大喝，仿佛受伤的野兽的对月嘶吼！

暴虐、凄凉、肃杀！

我看叶秋的眼神，头一次那样的冰冷。

“你给我记好了，不许议论我师父！”

“他并不只是个人，你可知道成为的代价就是舍弃人类的身份，人类的情感吗？！可他却偏偏愿意将自己从人类中驱逐成为孤魂野鬼，这样的前辈，他早就比所有人更伟大了！”

“还有，你最好不要忘了，师父他……师父他……师父他的离去也有你的一份罪孽吧！”

“哥哥！”

我没有理会赵玖，叶秋也没有。

她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用那样陌生的眼神看着我，就好像我们不过是陌路之人，她今天第一次认识我一样。

风，突然安静下来了。

因为苍凉。

我的心头缠绕着后悔，我怎么可以对叶秋说那样的话？我真是个混账啊！

可是，毕竟是她错了！师父在我心中的地位，不是任何人能够撼动的。

包括叶秋。

所以，尽管心中万分后悔，可上下嘴唇仿佛黏在了一起一样，就是不能分开，说一句“对不起”。

良久。

叶秋如流水线条勾勒出来的唇微微动了动。

“你说过，不因这件事，怪我的。”

我浑身蓦然一震。

我到底是怎么了？

竟然，忘了啊。

叶秋的身影一点一点远去，就好像要将她的形象从我的心中退出一样，在退到她的房门的时候，她终于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可今天，你失约了。”

“啪。”

房门，重重地关上。

再无动静。

我怔怔地站在那儿，仿佛被冻住了一样，一步都未动。

“哥，哥哥。”

赵玖胆怯地叫了一声。

“你快去道个歉吧。”

“叶姐姐她，好像生气了。”

生气吗？

是因为曾经许诺过完全信赖她的人违背了诺言吧？

还是说，只是因为这种感觉，她想到了她的第一次被欺骗？

一想到第二种可能性，我的太阳穴便一阵刺痛，大脑昏昏沉沉的，仿佛压了一座山在上面。

我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那种无力的深青色，就好像萧条落寞的疾风一样。

一直以来，男性的尊严都告诉我，从来都没有人规定叶秋只能属于我，她喜欢谁是她的自由，我根本不应该生气，我又哪里有资格生气？

可现在，我很生气！

或者说，我吃醋了。

吃的格外狠。

哪怕舍弃掉尊严，这种吃醋的感觉，也怎么抹也抹不掉。

烦躁无比啊，简直是。

“哥哥，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和叶姐姐的事，我也理解不了，但我只想告诉你，笑一笑，总会好的。”赵玖认真地看着我，带着希冀。

我低下头来，看着自家妹妹美丽的大眼睛。

我家妹妹生的最好的便是这双眼睛，每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看着她充满希望与朝气的眼睛，我不宁的心绪最后总能散尽。

笑一笑，总会好的。

还真是人生至理啊。

只是小玖，你终归还是年轻，你要知道，笑一笑是会好的，可有些人，连笑都没资格笑。

为了不伤她的心，我终究还是扯出了一个笑容。

只是我觉得，可能会比哭难看。

“还是我妹妹最好啊。”我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

赵玖的脸上，立刻绽放出粲然笑意，那样的干净纯粹，就像天边的晚霞，未经俗世污染。

“那，哥哥快去道个歉吧，一切都会好的，我先去写作业了，拜拜！”

望着赵玖无忧无虑的背影，我心中波涛汹涌、暗流涌动的大海突然柔和了下来。

没想到我这么多年的摸索，还比不上我妹妹的一句话。

果然还是老了吗？

我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心的微笑，正想迈步走向叶秋的房间，这时候，门铃响了。

“叮咚。”

我看了看表，现在是下午4点35分，已经不算早了，怎么会有人现在来委托我？

心中带着疑惑不解，我还是转过身来，开了门。

然后，我整个人都怔住了，嘴巴张成了“O”形，身子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不由自主地抬起一只手捂住嘴巴。

我并非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相反，我看到了一个很美丽的形象。

这个雪肤花貌、细眉秀目、眼波如水、明眸皓齿、墨黑长发、唇如点漆、黑衣白裙的恍若一朵灼灼盛开的桃花、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水灵灵女子，却不是徐家的那位二小姐，我的偶像，风铃城的小公主徐冉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