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摆在他手边的酒就派上了用场。
抓起高脚杯一仰脖一饮而尽，酒壮怂人胆，他也需要酒精来催生出一点勇气。
可勇气胀大了他的舌头，含在嘴边联系了千万次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精心准备了许久的言语最后只能冒出四个结结巴巴的，像是蚊子哼哼的声音:“我，我喜欢你……”
完了？
完了。
乐伊是真的同情这倒霉孩子了:“你以前为什么不说？”
“我，你那么好，那么厉害，又会赚钱又会读书又漂亮……我，我没本事，没学问，没钱，我不敢说，想等等，等我，等我有一点本事……”楚荆淮说的结结巴巴，低着头都不敢抬起来。
因为喜欢，总会觉得对方的完美，也会放大自己的缺点，有缺憾的我怎么配得上完美的你？
越喜欢，越自卑，把人看成天上月，把自己当成脚底泥。每一次告白，都要在心里鼓起好久的勇气，喊上一万次加油和勇敢，等待许久精心挑选一个时间才敢把那具喜欢说出口。
可惜他这一等，就等到这具身体里换了一个芯子。
“那现在为什么敢说了？”
“你，跟我看电影，跟我吃饭，我，我以为有机会了……”越说声音越小，高大的身影局促得竟有些委屈。
所以他才把重注都下在了餐厅里，要是真的只是单纯得看她自己演的电影，那钱白花就白花了。他愿意赌这个万一的机会。
乐伊是真的没觉得有问题，她是老板，楚荆淮是员工，他被摊到了要给老板做向导的任务，全程陪护有什么不对吗？
乐伊可还带了一个班的保镖看了老板亲自出演的电影，还有一部是爱情片，还有一部那气氛都快冲着底下小录像厅去了，她都没尴尬还能有别的问题？
吃饭？
让人加班总得包晚饭吧？她不吃他不吃保镖也得吃啊！
怎么就让他误会了呢？
乐伊的逼视下，楚荆淮说话都流利了。
这节奏简直熟悉得像是高中班主任在抓早恋并且已经进展到严刑逼供要叫家长的阶段。
“而且我怕，我怕以后再也没机会了。”禾觅这次遇险，是真的把楚荆淮吓到了。
可惜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在乐伊悲悯的眼神里，他的心在不断往下沉，像是被一片咸咸的海水淹没，沉到海底，摩擦着粗粝的礁石。
沉默的气氛越发凝重，在乐伊斟酌字句开口之前，楚荆淮抢先一步:“是不是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
从他自己口中说出来，总比从她嘴里吐出那样伤人的话语要好。
乐伊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理由:“我谈感情的前提，是绝对不会威胁到双方的事业。”
楚荆淮是她手下的员工，甚至这个员工身份更特殊些，还是艺人。
老板和艺人谈恋爱，弱势的一方更容易受到伤害，尤其还是女老板和男艺人。
不是毁了她，就是毁了他。
这样的例子，楚荆淮在香江见得太多太多了。
他想到了什么，忽然面色惨白:“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你才送我去香江？”
禾觅的想法乐伊怎么会知道？
但这还真是一个好理由！乐伊本着一颗女强人的心理去揣摩另一个女强人的想法，如果她的底线够高，不愿意玩弄感情，那她根本不会让没有结果的感情有滋长的空间。
楚荆淮城府不深，他的感情萌芽也许他自己都未必察觉，但瞒不过三年就成了首富的乐伊。
香江那样纸醉金迷的地方，时间久了，见面少了，那点萌芽很有可能在主人尚且不自知的时候，就能消磨得一干二净。
下次见面，能当朋友，能当上司下属，更不会有过这样一段说破过、无法回避的过往。
可谁知道，禾觅的遭遇化为恐慌，成了一把催化剂把那点原本会消散无痕的萌芽催发起来，化为参天大树在他心里燃成一把火。
他知道了，就没办法再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所以这个时候我应该道歉吗？
“对不起。”
楚荆淮健康的肤色像是雪一样冰凉得苍白，眼里的忧伤浓得化不开:“别，别说对不起！”
他想喝酒，可是酒杯已经空了，干脆抓起放在一边的红酒杯一仰脖，吨吨吨吨吨得灌下去。
乐伊没阻止，一瓶红酒而已，醉不死人。
他现在需要它。
放下酒瓶，两眼泛着桃花色的水光，看着乐伊的眼神像是小动物在控诉她的无情:“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怎么会对不起我？”
这是醉了？
混娱乐圈的就这点酒量？该说是禾觅把你保护的太好还是现在的文艺圈环境太过单纯？
“是我应该谢谢你，没有你，我，我爸，我妈，死了，早就死了！你，你救了我们全家！我欠你三条命，你还带我拍戏，送我去香江，捧我当男主角，我，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楚荆淮把胸肌拍的啪啪响:“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两年前楚荆淮的父亲在股市里被人下套欠了一屁股债，又因挪用公款入狱，债主上门讨不到钱，就把气洒在楚荆淮的母亲身上。
遭受到非人羞辱的母亲险些自杀，楚荆淮得知消息，连毕业都顾不上从京城跑回盛海要给父母报仇，双拳难敌四手，更别说街头混混都是打烂仗的好手，他差点被捅死在暗巷里。
“不至于不至于，举手之劳，举手之劳。”乐伊不知道真实情况，只听梅彧说禾觅和楚荆淮早前不打不相识，但也只是几面的缘分，交情很浅。
但禾觅不仅帮他填平父亲挪用的公款，报复坑害他的黑庄，还把伤害过他母亲的人一个个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黑白两道的手段一起上，耗资巨大，花样百出，就为了平他们心中的那口气。
虽然禾觅也借此收获颇丰，乐伊是没办法判断她的真实动机，但楚荆淮就是觉得，主要还是为了他，为了他们家。
“禾觅……”楚荆淮拽着乐伊的手抱在怀里整着，“我知道你那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知道！”
“可是你不知道，你出现在我面前，跟我说，‘相信我，跟我走，我能帮你报仇’，那时候，那时候，我，就觉得是在长长的黑夜里走着，走着，突然照下来的一道光。”
“禾觅，你是我的救世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