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西门大街的南侧，距离正学书院不远有一栋三层楼的建筑。此建筑座南朝北，装修得富丽堂皇，这里便是长安城鼎鼎有名的百花阁。

南百花北凤鸣，百花阁是长安城唯一能与城北凤鸣院相抗衡的青楼。只不过虽说都是青楼，但是这两家还是有些不同的。百花阁倾重于红倌人的培养，走的是高端路线。而凤鸣院则更偏向于大众，注重的是肉体的快活。要论谁优谁劣的话，可能每个客人的评价都会不相同，但是凡是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百花阁这些年在走下坡路了，无论是客流量还是吸金能力都已经逊了一筹。

“咯咯咯……咕咕咕……”

冬日的公鸡总是叫得特别早，它们此起彼伏的叫声传遍了整个长安，同时也传进了百花阁三楼的一个小房间内。

睡梦中的周玉阳眼睫毛颤了颤，不过片刻后她就猛地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房间内还是漆黑的一片，甚至就连窗格上也没有明显发白的迹象。

周玉阳迟疑了一下，不过最终她还是缓缓地坐起了身，随后掀开了被子，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刺拉一声，只见明亮的火柴光里，陡然露出了一张倾国倾城的人脸，仔细看此脸蛋儿五官精致，粉雕细琢，那一双晶亮的眸子仿佛如夜空中看到了银河。

女孩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四周，这才慢慢地点亮了烛火。

等放好了火柴后，她又缓缓地蹲在了地上，不知道在捣鼓着什么。尽管地面是木板铺就，但是在冬日的早晨还是十分冰冷的，可是女孩子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

她叫周玉阳，今年十五岁了，她很小的时候就被卖到了这个青楼里，她不光人长得漂亮，还十分聪慧，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兵法剑术，她皆是样样精通。

过了半晌后，周玉阳终于起身了，她来到火光边缓缓地坐了下来，随着她的手掌摊开，那上面赫然出现了一个皱皱巴巴的纸团。

纸团很快被展开了，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也开始出现在了女孩的眼前。

“长安周报……女真蛮子破墙闯关，兵犯中原……”

“呼……”女孩深呼了口气，又抬头看了眼空荡荡的房间。

“崇祯二年十月十五日，皇太极以蒙古喀喇沁部骑兵为向导，率领八旗和蒙古旗大军，取道蒙古地区，突袭明长城隘口龙井关和大安口……明军一触即溃，毫无抵抗之力，女真数万军队顺势突破长城……截止消息发出时，黄太吉已突破了喜峰口，兵临到了遵化城下……以上就是本报了解到的准确消息，关于后续详情，本报会持续跟踪，敬请关注。”

周玉阳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又把报纸在桌案上摊了摊。

“大将军评论：女真族来者不善，京师或有危机！”

女孩连忙睁大了眼睛，身体也忍不住坐得直了些。

“大将军收到消息后十分担忧，他说道，女真此次犯边显然是蓄谋已久、准备充分。山海关墙高池深，黄台吉明知不敌，这才绕道走了蒙古。女真蛮子如此大费周章，可能要剑指京师……从喜峰口到京师最短的路线是遵化、蓟门、三河，再到通州一线……大将军还说，我现在最担忧的是百姓们，不论大明也好，是女真也罢，本将都希望他们把百姓的安危放在首位，莫要牵连了无辜……”

周玉阳抱着拳头，把它轻轻地放到了自己的胸前，她闭上了眼睛，仿佛在乞求着什么。

“长安城将实行新的户籍制度！”

“破天军民政局宣：鉴于原有的户籍登记年代久远且混乱异常……为解决百姓出行难、办事难的问题，本局决定在全城实行新的户籍制度，重新普查清楚并登记造册，为每位居民颁发身份证明……新的制度实行将为百姓们的生活出行、子女教育、务农经商、学习就业、田产分配、鳏寡孤独养老等等带来巨大的便利……不管是为自己还是为家人着想，我们恳请广大城民能够积极配合，早日完成这项工程！”

“盘点大明五位最好色的皇帝，最后一位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

“城南寺庙内其中三具女尸已有人认领，家属：多年前上香时失踪”

“卖包子喽，热腾腾的肉包子喽……”楼下突然传来了一阵吆喝声。

周玉阳一惊，她急忙抬起头看了看，只见窗格上已经是雪白的一片，再转头看看屋内，此时屋子里的所有摆设也都已经出现了清晰的轮廓。

周玉阳呼吸急促，她连忙低下了头，在纸上一目十行地挨个扫过去，终于……

“废除长安城所有不平等制度公告”

“自推行人人平等制度以来，长安城内响应者寥寥，许多豪门富户、商铺酒楼、工场庄园等等，仍旧存在着大批的奴隶、贱籍……”

“砰砰砰，砰砰砰……”

“起床练琴了，还睡，还睡……”

“砰砰砰……”

门外的走廊上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周玉阳吓得心里一咯噔，连忙手捏上纸张，快速地向下看。

“现将实行办法通报如下……青楼……等，未满十八周岁，立刻放归自由身，他人无权干涉……若是有些人继续冥顽不化，以身抗法……我们必将严厉打击……”

“砰砰砰……”

“玉阳，醒了没？”

“啊……”周玉阳吓得手一抖，险些惊叫出声来。

“来了来了，我才刚睡醒呢，别急，别急！”借着说话声的掩护，她这才将报纸重新团起来丢到了柜子下。

……

人人都说青楼女子好当，可只有真的身在其中的女子才知道自己有多苦。大明有严格的户籍制度，因此，所有人都分个三六九等，而娼女就是最低的那等，连戏子都不如。女人一旦堕入了娼门便终身都难以翻身，甚至连生下的子女也属于娼门。

娼女的地位十分低下，她们不能穿平民的衣裳，走路也只能走在最边上。她们无权婚配，不能当正妻，有些犯官之后甚至连当小妾的权利都没有。即便是有人侥幸当了小妾，那她们的地位也高不到哪去，被转卖也不过是主家一句话的事。

更多的人则是连小妾都不敢奢望，她们只能在青楼里苦熬着日子，或被折磨到死或者疾病缠身而死，若是实在熬不住的话，那自杀可能会成为她们唯一的解决办法！

清晨，百花阁三楼的一个大厅里，一群美艳的少女正围坐成一圈学习着乐理。

“音乐不仅有高地之分，还有长短之分，有半音、有休止音……”大厅中间的一个老书生手拿着戒尺，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地道。

“玉阳姐姐……”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小女孩眼泪啪啪地往下掉，最后都掉到了自己那两只颤抖的手上。

周玉阳轻轻地捂着对方的手，心疼地直掉眼泪。透过她的手指缝隙能够看到，那小女孩的手指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体积也明显比周玉阳的大了一圈，要知道，这可是一个十三岁女孩子的手啊。

“他们用竹板夹我，还把我的手放在冰水里，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