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正在狼吞虎咽地夏凡，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看了小素素一眼。他不是没有听清小素素说的话，而是觉得小素素说的话太奇怪。

一般情况下，只有对方做了很出格的事情，另一个人为了发泄自己心中对对方的不满，才会咬牙切齿地说一句：你不是人。

然而此时此刻，他们两个都正在开开心心得吃着火锅呢。这么温馨的氛围，根本不是说“你不是人，或者我不是人”的场合。而且就夏凡和小素素的关系，夏凡觉得不管小素素以后做了多么离谱的事情，夏凡都不会骂她不是人的。

“我说，我不是人。”小素素又坚定不移地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小素素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任何的怨气她的与其中倒是多了一丝羞愧的意味。

而且当小素素重复这几个字的时候，她的沉重的表情给人的感觉，她正在吐露一个自己难以启齿的，肮·脏的小秘密。为了说出这些话，小素素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你不是人，是什么？”看着小素素一脸沉重的样子，刚刚还在狼吞虎咽的夏凡，不由得放下手中的碗筷，随手抽出一张质量不是很好的餐巾纸擦了擦嘴，脸色也随之变得严肃起来。

“我是一个鬼魂。”小素素说到这里，刻意地停下来，等着看夏凡是什么反应。

“你，不是人……而是一个鬼魂。”夏凡小心谨慎地斟酌着这几个字。沉默大约两分钟的时间之后，下凡再次开口，“好的，我知道了。快吃饭吧，等会儿菜煮化了，就不好吃了。”

本该大吃一惊的夏凡，反应却出奇的淡定，这让本该淡定的小素素，却淡定不起来了。

“怎么，你不相信我说的话？”根据夏凡出奇的淡定态度，小素素推测，他一定不相信自己说的话，认为自己在胡说八道。要不然的话，一定会吓得魂不附体，最起码也会表现出恐惧和惊奇之色的。然而这些正常的反应，在一脸云淡风轻的夏凡脸上，一种也看不到。

就好像小素素刚刚和夏凡说的话不是“我是一个鬼魂”，而且“这火锅不够辣，我再去那边调料区弄点小米椒了。”

是个正常人听到别人告诉自己，她不是人，而是一个鬼魂这样惊世骇俗的话，也一定会大惊失色的。而且小素素还不是别人，而是和夏凡同一个屋檐下住了那么久的人。

所以小素素几乎可以肯定，下凡一定没把自己说的话当真，否则他不可能那么从容。

“你难道没有注意到吗，这里的服务员，包括刚才的那个迎宾小姐姐，根本就看不到我的存在。”小素素这是下定了决心，要让夏凡相信自己不是人，而是一个鬼魂。

把自己不是人，而是鬼魂的这个秘密告诉夏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小素素早就想告诉夏凡了，一年前就想说了，可是一直没有说出口。这一次好不容易开了个头，虽然效果和小素素预想中地差了很多，但是小素素不想半途而废。

小素素刚刚说的话，倒是提醒了夏凡。“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当我说我们两个人已经到齐了的时候，那个迎宾的女人朝着我投来了一个含义不明的目光呢！还有，在我一边走着一边和你说话的时候，那个服务员阿姨还突然插话进来。”

“对啊，就是这个原因。就是因为我是鬼魂，她们两个普通人看不见我的缘故。”看到夏凡终于相信自己的话了，小素素一时间感觉还挺高兴的。

然而，现在一切都已经搞明白了，但是夏凡的反应依旧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淡定的一批。

“你不吃惊吗，你不意外吗，你不害怕吗，你不好奇吗？”瞬间，小素素的脑子里被各种各样的问号占据了。

“嗯，有点。”夏凡实话实话。面对这样一件超越常规的事情，要说自己一点都不惊讶，那是不可能。但是好奇和意外的程度，充其量也就有一点罢了。再多的情绪波动，倒是没有了。

如果这个秘密在两天前知道，夏凡会意外地一蹦三尺高的。但是自从夏凡发现自己的脑子里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座坟墓之后，他所有的惊讶，恐惧，好奇和意外，都在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脑子里竟然有座坟墓的时候，用光了。

这个时候的夏凡，接受稀奇古怪事情的能力，绝对比普通人大多了。此时此刻，就算小素素告诉夏凡，死人也有可能复活这样看似不可能的荒唐之言，夏凡也会面无表情地回一句：真的吗，好厉害哦。

吃完整顿火锅，夏凡和小素素只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饭后，他们也不多做停留。

一顿饭花了夏凡一百一十块钱，夏凡痛快地付了账，心里赞叹着这家火锅店的口味还真不错，而且蔬菜也很新鲜。

虽然一大一小两个人，一顿饭吃了一百多块钱有点多，但是看着小素素吃饱后心满意足的样子，夏凡觉得下次有机会，还要带小素素到这家一品鲜火锅店吃火锅。

小素素是个吃货，别看她人小小的，但是吃起饭来可不是吹的。就连一米八大个的夏凡，连续三十多个小时滴水未进了，好吃歹吃，最后也就和小素素吃的差不多。平常，十二岁的小素素的饭量可是比夏凡还要大。

就连那句“有时候吃顿好吃的，连人生观都能改变。”，也是小素素的口头禅。小素素平时最爱看电视剧，不知道她的这句话是从哪个演员那里学来的台词。

不过当夏凡调侃小素素是个爱吃鬼，就连自己的口头禅都和吃有关的时候，小素素一脸愤慨地抗议：“有时候吃顿好吃的，连人生观都能改变。”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是电影里的另一个吃货说的。他竟然连这么经典的吃货名言都能说出来，所以，他比我还喜欢吃。

回去的路上，夏凡和小素素都没有说话。但是吃饱喝足之后，两个人的心情都美滋滋的。

终于把自己不是人，而是鬼魂的事情告诉夏凡了，从此以后和夏凡之间再无秘密了，这让小素素感到身心愉快。

以前，夏凡总是说，他一生最痛恨地就是别人骗他。如果小素素不主动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夏凡，如果有一天夏凡不小心自己知道了小素素的秘密，到时候也许夏凡就会认为是小素素故意欺骗他了。

不过现在，所有的顾虑都没有了。

夏凡打算回到家里以后，就把自己脑袋里有座坟墓的事情告诉小素素。从昨天开始，夏凡就像怀揣着一个手榴弹一样，怀揣着自己脑子里有一座坟墓的这个秘密。

夏凡不知道可以和谁去讲，和谁倾诉，他那颗心压抑的几乎要爆炸了。不过现在好了，既然小素素是一个鬼魂，那么听到夏凡脑袋里突然有一座坟墓这件事情，她一定不会像普通小女孩那样，吓得面无人色、惊声尖叫的。

“小素素，你是不是个饿死鬼？”

夏凡和小素素刚从十九楼的电梯里走出来，小素素便趁着自己的身体终于不再随着电梯的摇晃而颤抖的不停了，于是赶紧把自己手中那个从火锅店里带出来的一个巴掌大的小蛋糕塞进了嘴里。看到此情此景，夏凡忍不住猜测小素素生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哼，你没看到那块蛋糕快要掉地上了吗？浪费粮食可耻，知不知道。”小素素没好气地瞪了夏凡一眼。

“我只看到，你坐电梯的时候，两条腿抖得像弹簧一样。”夏凡继续开小素素的玩笑。

看小素素没回答，夏凡继续道：“是不是鬼魂，都特别害怕坐电梯？”

“别的鬼魂怕不怕坐电梯我不知道，但是我是真的怕坐电梯。”小素素实话实话。

关上门，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坐下之后，夏凡把自己脑子里有座坟墓的事情告诉了小素素。

一听说夏凡的脑子里有座坟墓，小素素立马吓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然后一溜烟跑到卧室里去了，而且随即反锁了卧室的房门。

“有没有搞错，你是个鬼魂啊，怎么可以那么胆小。难不成，你是个胆小鬼？”

小素素的反应很大，在夏凡看来甚至有点小题大作。小素素告诉夏凡，她不是人，而是一个鬼魂。身为血肉之躯的夏凡，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当场就心平气和地接受了那件事。

然而轮到夏凡告诉小素素，他脑子里有一座坟墓的时候，身为鬼魂的小素素，却像白天见到鬼一样，撒腿就跑了。这什么情况，不应该啊？

身为人的夏凡不怕身为鬼魂的小素素，反倒是身为鬼魂的小素素，害怕起了身为人类的夏凡吗？

“小素素，你干嘛啊？赶快出来，我话还没有说完呢？”夏凡感觉有些好笑地走到卧室门口，抬起手敲了两下卧室门。

“夏凡，你快走开。我警告你，不要进来。”小素素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好像真的是被吓到了。

不过一个鬼魂，面对这么点事就哭哭啼啼的，像话吗？还有，原来鬼魂也是会哭泣的吗？

“好，我不进去。我问你，为什么别人看不到你，但是我却能看到你？”完全没给小素素回答的时间，夏凡立刻补充到：“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鬼魂吗，还是有很多像你一样的鬼魂？”

一时之间，夏凡想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

“求你了，别再和我说话了。快走开，让我静一静。”小素素依旧情绪很激动的样子，听她的语气，根本没有要回答夏凡任何问题的样子。

管她是人还是鬼魂，小素素既然都哭成这样了，夏凡也不忍心再继续追问。但是继续留在家里吧，夏凡听着小素素一直哭哭啼啼的声音，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于是，夏凡便隔着房门，告诉小素素自己去学校了，便离开了家。

小素素是个鬼魂，即便留她一个人在家，也不会有什么事情。考虑到自己已经旷课两天了，而且夏凡也没有其他朋友可以给自己提供个落脚的地方。不如干脆去学校，还能复习复习功课什么的。

夏凡虽然办理了走读，但是由于他交学费的时候，已经包括了一学期八百块钱的住宿费。所以学校依然保留了他的床位，用班主任的话来说，夏凡虽然办理的走读，但是学校依旧给他留着床位也是很有好处的。

当学校晚上有活动，需要很晚才能放学的时候。或者天气不好的时候，天黑路远，来回路上也不方便，夏凡便可以选择临时住校。

虽然已经办理了走读，但是依旧接受学校不退住宿费，而是给其留着床位的安排。所谓关键时候多个选择，也算给自己留了一个退路。

班主任不愧是班主任，说起话来还是有些道理的。

即便夏凡离开家以后，小素素也没有从卧室里走出来。听到夏凡告诉她，他脑袋里有一座坟墓这件事情之后，小素素确实被吓到了，但是更多的是伤心和难过。

五年前，小素素在鬼魂学院曾经无意中从一个鬼魂老师那里听说过了类似的事情。

那是两个鬼魂老师在闲聊的时候，当成大新闻一样谈论的事情，却被刚好路过的小素素无意间听到了。

小素素还记得鬼魂老师说到有个凡人，一觉醒来之后发现，脑子里竟然多了一口棺材的时候，那一脸恐慌的神色。

身为鬼魂老师，他们都是见多识广的。可谓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但是在说到一个凡人脑子里突然多了一口棺材的时候，他们的表情却如临大敌。

好像有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事情的可怕程度甚至都能让身为鬼魂学校老师的成年鬼魂们，都不寒而栗。

在他们的谈话中，小素素还听说，脑子里出现了一口棺材的是，只活了半年就去死了。而他的死因，竟然是因为他说的话太多了。

按照鬼魂老师的说法，脑子里出现了一口棺材的人，是不能说话的。他们每多说一个字，就会离死亡更近一步。老师们还开玩笑说，如果那个一觉醒来，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口棺材的人，如果能坚持一辈子不说话，他也许能长命百岁的。

然而，让一个具有说话能力的人，一辈子都不说话，谈何容易。更何况，那个脑子里多出一口棺材的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真正死因是什么。

人家脑子里只是多了一口棺材，结果硬是堪堪挨了半年就死了。而夏凡的脑子里突然多出来的是一座坟墓，一座坟墓可比一口棺材要严重多了。

想到这里，小素素忍不住再次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