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们很关照他吗……”
看着长生君一手虎符，一手木舟，梦千秋不咸不淡的说道。
“也不能这么说，当然了这么说也没什么毛病……”
白发道秋坐在地上，左手撑着下巴，满是无所谓的说道。
“只是对于她十年护道的回报而已，对于将死之人，这个算不了什么。”
角落里的悼秋，眸底划过一抹温柔。
“这个理由貌似不是理由吧，你觉得她还需要护道不成，帝庭之内，我最忌惮的就是这位殿下，我还记得当初我和千秋他们一起从琅琊出来时，她在雨中等待的样子，那感觉，渗人的很，虽然最后一点事都没有……”
长生君对于悼秋所说的理由有点不太舒服，不，准确来说是膈应无比。
“也算是勉强回应了当初她对于本尊的期待了吧，毕竟是本尊欠她的，这些年里，你也算是替本尊稍微弥补一下她生命中的空白了……”
悼秋可不管长生君膈应不膈应，这个确实是他要道谢的理由。
“不过有点你就错了，将死之人？这话我就不太爱听……”
长生君有点不太高兴的说道。
“老爷子培养你，不就是让你有一天去死吗？”
悼秋看向长生君，反问道，眸底的温柔消耗殆尽，如同看着将死之人一般，满是冷意。
“原来你见过老爷子了，我道是谁，值得老爷子留茶一碗，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长生君语气之中带着一丝羡慕。
“呵……甜茶，味道可真不错，我算是被摆了一道……到头来，还是跟小孩子一样被一同对待，无论我付出了多少，我在他老人家眼里就是一个孩子，我的付出始终不得认可……”
悼秋的语气不知为何变得有点阴阳怪气起来，那感觉似是带着愤恨还有几分不解。
“对于你的遭遇，我表示同情，但可惜了，没有一点身临其境的感觉。”
长生君仰头向天，看着周遭的壁画，也是缓缓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东西送也送完了，若是没有什么事，我想可以走了吧？”
此刻的梦千秋已然来到了道门前，准备离开了。
“梦千秋，你一直都明白的对吧，关于你的至交，关于你的姓氏……”
角落里的悼秋眼眸里带着阴翳，仿若厚重的黑云，看不穿也看不透。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这是他的选择，也是我的选择，生来被赋予意义的我们，已然无法回头了……”
梦千秋停住了脚步，眼眸罕见的带着几分挣扎，最后缓缓转过身去，只是握剑之手的力气却是泄了数分。
“我曾试着挽回，一次，两次，三次……哪怕曲解事实，改写人生，哪怕迷失了唯一的真我也在所不惜，只是为了不愿目睹所在乎的在眼前消逝，只是不愿看见本尊在他人所编织的幻梦中不断消沉，不断跃起，走完一生所有的四季，却永远的把一切记忆定格在某个深秋……”
悼秋的手猛的攥紧，连带着嘴角都在微微的牵扯着，似乎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我一直讨厌选择，却一直在做着选择，直到而今无路可走，正如你们所见，一念之差，诸念之差，造就了而今的我，我厌倦了，对于现实很失望，很无奈，我真的失望了，我永远成不了所谓的自己，成不了那个只身平定古往今来的忘忧君……”
悼秋缓缓松开了手，显得有点脱力，而至始至终，梦千秋和长生君一直都在旁看着，看着这个临近崩溃的少年，哪怕他在他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显得很懂事、很温和。
“看来，你真的很努力，我认可你了，说吧，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长生君默默地将自己的手搭在了悼秋的身上，略微有点感慨的说道。
“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位认可我的，虽然时间有点晚……看到了那柄剑了吗，它现在的锋锐已经是天下第一，哪怕是昆吾也不及它，你若是有意，可以拿它斩下缠在自己身上的因果丝，这大概是我不多的任性了吧……”
悼秋悠悠的叹了口气，默默的撇开长生君搭在肩膀的手，不抱任何希望的说道。
“看来你已经认为她是个威胁了呢，就像我当初收养她时那样，她还只是个孩子……”
长生君愣了一下，随后不满的说道。
“这些年，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小善如大恶，大善似无情，小小的恩惠只会让他人对于抱以更大的期待，等到一切无法挽回，辜负了所有的你，遭受了所有的唾弃，恰恰是那些至始至终都没有被指望的人，哪怕失败了，也不会有人责怪，你终究隐瞒了太多，连真名都隐瞒，不愿透露，难道你认为这对她来说是件好事，你给予的越多，身为孩子的她，她又是怎么想的，你不知道，你也不屑知道，一味的给予和隐瞒，一味立下无法实现的承诺，当她明白一切都是虚妄，她又会怎么看你，孩子往往记仇，一记可能就是一辈子，就好像你一直记着小时候老爷子给你喝苦茶的事情，直到现在都没有忘记，你是如此，难道你所认为的她就不会这样么……”
悼秋走到忘忧剑前，看着剑身上的那些金盏菊，映着道道寒光，似是炫耀着它无上的锋锐。
“唔……小心点，我被它刺的一手血，老疼了……”
一旁假寐的道秋微微睁开了眼，有意无意的提醒了一句，随后又闭上了眼。
“看来你们准备的很充分，为了这一天，历时良久……”
看着眼前的壁画，又看了看悼秋手中锋锐无匹的忘忧剑，梦千秋眼眸之中带着阴沉，对着一旁假寐的道秋这么说道。
“第一，跟我没什么关系，是他一力主张，现在他是老大，我充其量就是个观望者，偶尔打打下手；第二，这确实历时良久，久到我们都忘了什么时候开始筹备这件事的；第三，可以怪他，不要恨他，他很脆弱，就像我，当然了本尊除外，他已经不知道伤心是何物了，这姑且算是本尊不多的几个优点了。”
道秋依旧懒洋洋，很松弛，很碎嘴，也很懒散，配上他的满头白发，竟让梦千秋有种面对一位沧桑老者的既视感。
“你很诚实，但又很虚伪，带着一股子的冷漠，那些壁画，我看不到任何未来，而且里面的人中没有你，你抹去了一切自己的痕迹。”
梦千秋淡淡的说道。
“是啊，过去很诚实，过去又很虚伪，它永远都在那里，动都不动，没有任何未来比得上带着虚伪的过去，未来在我看来一片惨淡，没有一点希望，所以我会出现在这片大殿，充当一个只有自己看的到的反面角色，真是可耻呢，我终究还是没来得及，就像这座宫殿，还没来得及建成，就落幕了，就像当年的忘忧君一样，死在了自己最为英雄的年纪，心如死灰，不外如是……”
此刻的道秋微微睁开了眼，带着冷漠，带着心死以及梦千秋看不懂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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