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真是狼狈呢……”

忘忧盘膝而坐，看着困锁黄泉的某位故人，不胜唏嘘的讲道。

“嗯，是很狼狈，不过是罪有应得……终究还是为当初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

挽云冷声讲道，直至今日，她的愤怒依旧没有平息。

“你……是……”

那人看着眼前的两位，语气显得疑惑而又陌生。

“怎么……三千年不见，就不认得了……我倒是记得很清楚呢……”

忘忧不禁摇头，似乎有点失望。

“你不是死了吗？在三千年前……他们都说你去了圈外……而我也被困在这有了三千年之久……”

那人的声音沙哑，仿若破了缺口的风箱一般，带着说不出的痛苦还有难言。

“你闭嘴……主上才没有去圈外呢……他才没有去过圈外呢……”

挽云似乎是彻底被激怒了，显得格外的暴躁。

“行了……挽云……”

忘忧看了一眼有点生气的挽云，示意她暂且冷静下来。

“可是主上……”

终究还是有点意难平，挽云脸上有着些许不甘还有愤懑。

“我去没去过我自己清楚的很……更何况他说的也没错……”

忘忧倒也不恼，只是在那笑着，似是早就有所预料了。

“不过，挽云，轩有点倒是说错了，这人啊，我是熟，但是嘛，我可没有一点意外都没有……”

盘膝于地的忘忧看着眼前这位满是落暮的沧桑男子，却是如他所说的那样，此刻的忘忧一点意外的情绪都没有，亦或是早就有所预料会有这么一天了。

“是啊，你当然不会意外了……终究还是人心难测……”

沧桑男子抬眸看了一眼眼前少年，黑眸中闪过了一抹光，似是借此看到了记忆深处不愿淡忘的身影，但很快，那抹光又黯淡了下去。

“欸，可别这么说，我只是不意外你的境遇和你这个人罢了……至于其他的还是可以意外的……”

忘忧摇头一笑，而后默默地拿出了一瓶桂花酿，自饮自酌了起来。

“不妨说来听听……”

落暮男子有所意动的喃喃道。

“哦，终于肯听我说了，不过啊，有点晚了，说再多也没有什么意义，现在的你就是一摊烂泥。”

忘忧举起酒瓶，喝了起来，只是语气却是显得很是淡然。

“就是……跟一摊烂泥死水说什么，主上，我们还是走吧……”

看到忘忧并没有接着聊下去的想法，挽云不由得想拉忘忧走了。

“果然呢，老朽就是老朽，眼光就是不行，一点都指望不上，不过看在身为故人，这酒我就放这了……能否喝到，就看你够不够的着了，另外，你弟弟现在很好，勿念，勿忧……”

忘忧缓缓站起身，将一坛全新的酒酿放到身前，就准备走了。

“你若全盛，可有胜机……”

忘忧正走了几步，身后的男子传来了一道声音。

“不多，五成。”

忘忧没有回头，只是这么清脆的回答了那个落暮男子，却也未过多言说。

而忘忧却是不见，身后那个万刃穿身的男子却是更为落暮了，眼神之中带着说不出的愧疚和懊悔。

要是自己当初没有冒然闯入忘川，要是自己没有遇到她，要是自己没有自废己身，自裂命修诸境，恐怕现在的自己就不会在这里苟延残喘三千年了。

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昔日的盖世大能，被苍渊为首的一众老者寄予厚望，并一路扶持起来的道始本人，而他们所认为出生即是为了拯救苍生的道始现在的处境却是成了一个利刃穿身却求死不得的废物，失了一身的神通和本领，永恒的困锁黄泉不得生路，也许就在那天，自他闯入悼亡一族的开始，就是他的末路了。

正如那些年里，不被指望的少年们所期望的那样，那个如同太阳般耀眼的道始，那个被师长给予厚望的同窗，那个生来就是为了救世的救世主，终究还是跌入了平凡的泥沼，彻底的万劫不复了。

现在的他，估计连忘忧放在他不远处的酒瓶都够不着，倒也真是世事无常。

昔日注定成王的男人却是如此潦倒，倒在了成王的路上，却不曾被这个世界有过任何同情，那些昔日支持着他的老朽们，一个个为他的错误付出了超乎想象的代价，心神倦怠的隐居他方。

也许正像某个悠闲的午后，那些树下妒火中烧的少男少女们心酸的自语说的那样:“若想星子变骄阳，唯有骄阳自陨之……”“太阳总会落下的，哪有不落的骄阳，待你自陨，我必取而代之……”、“你若坠入深渊，我会掷子，看你头破血流，流尽一身热血……”

果然，最是人心难测，最是难懂人心而已，唯独黄昏下才能见证真正的信徒，唯有黄昏才能见证真正的落魄。

在那个看似悠闲的午后，少男少女的心声被树上的五片叶子听了一清二楚。

记得那时的鸿曾跟忘忧讲起过:“何其哀哉……云胡不叹……”

记得那时的轩向殿下说道:“若他身陨，掷子否？”

记得那时，殿下曾言:“若我死，可否落子，见我一生得失……”

而那时的忘忧只是小憩，不曾言语分毫，只是觉得烦了，掀起一阵风波，将树下聒噪的男女赶跑了。

而那之后，道始一如既往地耀眼着，耀眼了很多年，成了所有人都羡慕的样子。

但道始并未想到的是，在那个悠闲午后，那五片待在树上的叶子却是沦落各方，再也不入学堂。

他们虽各处一方，却非同道殊途，至少，在那个看似悠闲的午后，他们只是看着，而非加入，与世俗同流……

至少，道始落暮之时，他们不曾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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