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意外，他们任何一个来找我都不意外，唯独你，让我意外，你可没有非要见我的理由啊，少年。”
老悼亡看着身着山河袍手握叙世笛，腰佩悼剑斜阳的少年，却是回眸笑道。
而他背后的碧遊剑也是泛着莹莹绿光，剑身更是颤鸣不已。
“想起了一些事情，虽然不重要，但看到您还活在世上，我很高兴。”
忘秋这么说着，嘴角却是罕见的带着一丝笑影。
“我要死了，看来你要不高兴了。”
看着身下挖出的土坑，老悼亡却是有点无奈。
“若是一朝身死是你梦寐以求，我会为你感到高兴，若你不愿，你不会死，谁来也没用。”
忘秋这么说着，眸中渊瞳没有一点亮光。
“不了，我没有什么非要逗留于世的理由，孩子，我很抱歉，让你得到，又让你经历失去。”
老悼亡褐色的瞳眸带着歉意，而忘秋的渊瞳一如既往地透不过亮光，没有任何光亮。
“我忘记了很多，很多事都记不得了，我得到过什么，我失去过什么，我都不记得了，也许从一开始我就一无所有，不久后，我会忘记更多，也许未来我会想起，我会恨你，但那是未来，不是现在，我现在没有恨你的理由。”
忘秋这么说着，语气罕见的有点认真。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能在你不恨我的季节死去，我很高兴。”
老悼亡笑了，笑的很从容，又是带着些许凄伤。
“可有什么要留下的，我虽挽留不了你，但我有能力让你留下传承。”
看着眼前中年，忘秋这么说道，罕见的，面对眼前老者，他选择了迁就。
“我的忆念就是我毕生的传承，而这一支向来单传，一代终，二代始，每一任悼亡死后都会将毕生忆念传递给我，我的弟子知道真相，因为这个不惜远走，我的子嗣亦是如此，这个传承从一开始就意味着不幸，即便如此，你也要让我留下传承吗？”
老者问道，却是含笑。
“你的传承跟他的很像，又很不同，只不过您是记在心里，他却是随手镌刻，不过，可以哦，你的传承可以给我，我已经准备好了承载一直以来的不幸了。”
忘秋这么说道，却是伸出了手。
“你得再等个半日，待我死后，一切尘埃落定，我的忆念传承自会依附与你，你胸口的骨埙就是我忆念的归宿。”
老悼亡这么说着，却是缓缓在自己挖好的土坑躺平，而他的躯壳却是在发生不可逆转的腐朽。
“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忘秋依旧问着，却是发现老悼亡遗愿未了。
“往北五百万里，有浮冰，三千年前我族少年冰封于彼，他们的忆念并未传递与我，帮我去救那群孩子，以你的能力，相信可以做到吧。”
老悼亡这么说着，却是再没了声响。
而忘秋闻此，沉默了半晌。
“我答应了，唯有此剑在此见证，半日后，斜阳落下，我来见证一切落幕。”
信手抽出悼剑斜阳插于地上，而忘秋身后却是出现了空门，而他转身离去之际却是出现在了五百万里开外。
而在忘秋远去不久，天外的苍茫却是发生了异动。
而在此时，归墟至尊和帝庭东皇却是目绽异芒，眼眸之中满是肃杀之意。
未央殿内，陈情君透过大殿看着远处苍茫，却是陷入了几分无言。
“来了么……”
遗尘噙笑，却是含笑不语。
“是来了，幸好我这里不用打伞，那些雨水也打不下来。”
帝鸿亦是笑道，却是看着墨潭。
而在五百万里开外，忘秋看着远处苍茫，似有所觉的他感觉苍茫内的气息有点眼熟，似乎他曾经打过不少交道来着。
但此刻更令他觉得眼熟的却是站在浮冰之上单手封印空门的大司命。
“算起来，我们也有三千年没见了吧，道界一别，可曾安好，不知我现在该叫你忘秋还是遗尘，亦或是……兄长好呢。”
大司命这么说着，身形更是如同鬼魅一般贴到忘秋的身上，低声耳语道。
“我听遗尘说过，鸿蒙有神名司命，掌万物生机，前身乃是建木之躯，是为后天第一神明，光是肉身之力举世无双，仅是一对肉掌就可徒手硬撼帝兵而不损，光论年岁，就罕有比肩者，司命叫我兄长，怕是不妥。”
忘秋瞥了一眼大司命，却是淡定的说道，而他的口气却好像初次相识一般。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会说话，话说回来，随心所欲如你，有时候，我就很好奇眼前站着的是谁，你要不猜猜，这事实浮冰底下的八百悼亡，下一刻是死还是不死呢，阿兄。”
神光之内大司命却是笑了，而随着她的笑声，身下的浮冰却是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事实如此，此外，我是谁并不重要，忘某到底只是凡俗，行不满，根不全，司命如此看重，说到底也只是遗尘旧事，忘秋却是未免惶恐，愧不敢当。”
忘秋缓缓退后一步，却是躬身一礼，而他那副样子，却是不见丝毫惶恐，说到底也只是客气而已。
“呵，你这幅模样，可真没有什么愧不敢当的样子，不过，你这样出现在这里却是不妥了些，若是此刻我动杀手，你我仅是一步之差，没有雪霁和秋骊，你觉得凭借自己学的那些悼术，挡得住我几招，就算我杀不了你，我也可以将你囚禁，你逃一次我就可以把你抓回来一次，仅凭天涯那群小孩子可救不出你，知道吗，兄长，暗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上了你这具躯体，比起戮默，他们对你更感兴趣，混沌唯一的造物，先天唯一诞生的神明，你现在可是除了君吾、清水小子之外，唯一可以追溯混沌青莲本体的选择了。”
大司命这么说着，却是凑近忘秋，郑重其事的说着，语气带着淡淡的威胁和在意。
“老实说，你说的很有道理，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你在对我发脾气，如果是我的错觉，就当我没说，我还要救底下的这些少年，半天后，等尘埃落定，我还想再回去看看，希望你不要阻拦，不然我会觉得很麻烦。”
忘秋这么说着，却是显得从己由心。
“你想过没有，你救出来，那真的是救出来吗？”
大司命问道，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无奈。
“我只负责救他们出来，他们接下来去往何处，我管不着，那也不是我该管的。”
忘秋这么讲着，却是伸手触碰事实浮冰，却是瞬间想出对策。
丹田内悼种微转，一股悼念却是油然而生。
悼术·似水流年
身下事实浮冰正在缓慢的消解成光阴河水，凝结着八百悼亡的悼念的事实浮冰正在被忘秋的悼术不断同化，而忘秋体内的悼种正在一分一秒的壮大。
“嗯，差不多两三年后，就能消解完毕了。”
忘忧缓缓提起了手，却是这么说着。
“两三年后，就是他们的死期，困于事实浮冰的他们已经落后时代太久了，我很好奇，两三年后，他们之间又有几个能活下来。”
大司命冷声说道。
“昔日战无不胜的虎贲，即将成为百战不胜的丧家败犬，对于这点，身为始作俑者的兄长你又是作何感想？”
大司命语气带着几丝嘲讽，而神光下的那对妙目却是不经意的看着忘秋，似是试图揣测忘秋的内心，但却是频频无果。
“若是他们不傻的话，应该会投靠你吧，至少对于现在没有任何势力的你来说，这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忘秋这么说着，却是在原地坐着，他在等，等待半日后的落幕，周身的天机预演和天机混淆已是开展到了些许，数以百万计的天道道痕萦绕他和大司命的周身，以防己身被苍茫道发现，而此刻，远处苍茫道已经对老悼亡动手了。
“哼，杂碎，昔年尔等算计我族悼亡，今日，老夫定要你们百倍偿还……”
土坑中，老悼亡缓缓睁开了褐色的眸子，手中碧遊带着凌厉的杀光，只是一剑就将苍茫道中一人戮首，而那位惨遭戮首的人，头颅在半空飘动的时候还带着几分错愕，但须臾间，身上血液被碧遊吸得干净，而碧遊剑身却是出现了一小道浅浅的血槽。
而其余苍茫四人面对老悼亡的死而复生却是大惊失色，正待后退之际却是发觉身后已无退路。
“还想走，老实给我待着当饵料吧，区区四五个蝼蚁若是能钓出条像样的大鱼，老夫此遭身死倒也不亏……”
老悼亡伸手一招，却是微垂着眸子面无表情的将几个对他来说如同蝼蚁一样脆弱的道人化成了纸人贴在了灯火长明的长生灯盏外壁接受五阴炽盛之火的灼烧。
而此刻的他直视着头顶的殿宇，面带睥睨之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