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我，为什么不动手，光是废了我的修为和血脉，还远远不够吧。”
看着如今修为、血脉尽废的自己，满头白发苍苍的他声线带着苍凉和落暮。
“……”
此刻的忘秋与蕴位列棋盘两方，而棋盘却是一子未落，似乎还未落子就陷入了僵局，但他们却是自始至终都未曾搭理过这个反叛的白发悼亡，甚至都不屑与之一语。
而他们所做的只是废了他的一身修为和悼亡的血脉而已。
“所谓神明都这么狂妄自大么，我在你们眼里就这么不值一提？为什么连正眼都不曾看我，我在你们眼里就这么不堪，明明……明明我也曾是神明……”
男子眼中渗着血丝，带着目眦尽裂，还有显而易见的不甘和憎恨，直到现在，他仍旧挣扎。
“……”
棋盘边的两者依旧无言，他们依旧无视了眼前不断在锁链中挣扎的落魄男子，哪怕这个家伙长的跟忘秋如出一辙。
而在此刻，远处的战斗态势也是渐渐消减，随着苍茫道第四尊准太上的陨落，战局已是变得明朗了许多。
而年轻的悼亡者们脸上洋溢的表情和手上提着的那些面带惶恐、不断发出哀嚎的真灵，却是如同虎入羊群一般，疯狂的绞杀着所见的一切。
毫无疑问，战局已是一面倒了。
而受了点轻伤的翳这边，她手上缠绕的因果丝准确无误地把身为二殿主的准太上缠成一个不会说话的粽子后，却是停止了动手，也没有接着动手的必要了。
十位帝者，千名准帝而已，以青和子羽的本事，虽然处理起来有点麻烦，但收拾还是能收拾的。
此刻的她停留在原地，目光却是迟迟不敢往忘秋和蕴的方向看去。
而这种情况，分列各大战场的年轻悼亡都或多或少的预料到了。
只是他们不愿承认，宁愿不曾见过，也不会相信那种事情的发生。
即便是忆种世界的那群悼亡老者，哪怕他们老了，饱经岁月的痕迹也不曾出现所谓的腐朽和背叛。
然而，偏偏出现了，一个悼亡者虽未腐朽，却是背叛了整个悼亡一族。
而这，对于他们这些早已在三十多个纪元前战死的英烈，却是显得无法理解和难以置信。
“我还是等待尘埃落定吧……”
自顾自叹了口气，翳这么想着，而她的心里话却是反映了年轻悼亡的心声。
他们选择了观望，也只能观望。
而坐在棋盘外的二者依旧默不作声，只是手指不断揣度着棋子。
“有时候，我感觉我有点伪善，蕴。”
悼念流转，忘秋无声的叹了口气。
“伪善？族兄何出此言？”
心念微感无措，蕴亦是流转悼念，带着不解。
“我的情感是借来的，一片混沌之中的我，无所谓的善恶。”
“生灵的死，在我看来，跟死了一群无关大小的蝼蚁没什么区别，他们告诉我生灵涂炭不好，让我保护他们，我也顺从他们的意愿，保护那些生灵，可我换到了什么，有限的记忆告诉我，他们创造了无止境的贪婪与私欲，现在想想，我还真是伪善，同样作为蝼蚁，无非个体大小，为什么能说的如此理所当然，让我不禁觉得困惑……”
悼念依旧流转着，忘秋情绪在这一刻显得有些失控，手中拿捏着的黑棋却是无声的被化为了飞灰。
“也许……这就是腐朽的前奏……但我绝不会允许自我的腐朽过早到来……至少现在的我还是少年，我还有才情，还有开创力，还能融会贯通……”
忘秋悼念依旧流转着，却是透露着极度的阴郁和理智，而他悼念也在不断崩解再构，他在不断地剖析着自己，不断杀死那些任何有让自己腐朽趋向的意识。
而他手上的黑棋却是再度出现，仿若从一开始就没有溃灭一般。
忘秋的渊瞳却是恢复了一如既往地古井无波，就好像他从一开始就变过一般。
“族兄……我好像明白当年……你为何突然身死了……”
“腐朽总是如此始料不及，特别是族兄你，一旦族兄腐朽，恐怕就是雪霁、秋骊二位殿下都不会知晓……”
“我现在很庆幸自己还坐在族兄对面，但我又不免惶恐，眼前坐着的是否还是原来的族兄……”
蕴的眉眼黯淡了不少，似乎在为什么表示担忧。
“若我临近腐朽，你和一众悼亡会如何做，你们知道的吧。”
忘秋执黑子落于右下星位，却是含笑，仿若一言一行都在走向既定的宿命。
“看着族兄大杀四方，奴役众生万载后，我们会横空出世，带领众生，将族兄的伪善一一贯彻，知道真相的我和不明真相的我们……会杀死唯一爱戴的神明，让他死于腐朽之前，保护我们早已背离的众生，而我们会再度成为英雄，活在唯独以族兄死亡为代价的世界。”
“推演如此，只是我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族兄才这般年纪就要想的如此深远却要极力掩藏自己，难道就非死不可，族兄身为神明，难道就没有自救之法。”
蕴的悼念流露一种不甘，带着些许无力。
“神不群居，神不图谋，如他这般，已不算神，我会拯救所有，所有之中就包括着我，我自己拯救自己，前往下一个未来，如你一般，来自上一个过去。”
“今日之他，明日之我，我看到了自己的末路，他的背叛已成必然，那我未来腐朽何尝不是如此。”
忘秋看着眼前的这位一脸憋屈和不甘的昔日悼亡，却是带着几分感慨。
一切都是一时兴起，一切都是早有图谋，他已然明白了自己所要做的，剩下的只有接受，接受，接受……
“真是一如既往地不幸呢，族兄，只是不知，族兄的画卷之中，我又是充当着何种角色？”
蕴看着眼前的忘秋族兄一脸坦然，却是转而笑的灿烂。
“我从未见过未来，亦不曾见你。”
“一切都成了浑水，成了荒诞不经的小小故事，记录在妹妹的记事本中。”
“但请你我忘了今天的话语……我还未曾腐朽……”
“他们要来，而我终将归去……”
“我的伪善，由我自己贯彻，哪怕情感淡泊，即便是借来的情感，只要能感受到淡淡欣喜和哀伤也是好事，只要我的伪善装的够像，那又有谁会说，这不是真正的善良……”
忘秋这么笑着，看着不远处打开的空门，却是这么说道，带着几分洒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