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可我们三人是义结金兰的桃园兄弟。你如此……有违义气!”裟僧人摇头。
“兄弟,你们三鳄前脚拜寿,后脚翻脸。配合得那叫一个滴水不漏!贫道佩服的同时也担忧……你不会突然给我来一下子吧?”幽道士皮笑肉不笑。
“嗯?”
夏山虎虎眼一转两人,吼吼大笑起来:“咱们三人桃园结义,福难共享,才能称霸这吴地江湖。老虎我怎能忘记两个兄弟?
这样吧,事后,我所占楚云帮的两淮地盘,皆与二个兄弟平分如何?”
裟僧人又叹:“还没到手之物,终是虚幻。兄弟,不可大意!”
幽道士冷冷说:“就算抢到地盘,两淮离我等,距离实在太远。鞭长莫及,不便管理!”
夏山虎闻言,不满之色一瞬即闪:“这样啊……那我钱塘的城北丝行,转给野和尚。城南丝行,转给牛鼻子,如何?”
裟僧人和幽道士同时双眼冒光,眉开眼笑大赞:
“兄弟有情有义,真豪杰也!”
“兄弟尽管在两淮大展壮志。若有哪个不长眼违逆,咱们三兄弟,一起灭了他!”
虽然错过了最肥之肉,但得了沾肉的骨头,好歹不虚此行。
裟僧人和幽道士得了实际利益,终于不在对兄弟冷脸。
钱塘三义之间,气氛浓烈起来。
而在他的斜对面,福泉卜孚恩将这幕尽收眼底。
“卜先生好呀!”
“喜哉,司马记博士!醉翁亭的大学者,来找我这个阿堵商人,有失远迎啊!”
面对贵客,卜孚恩一如既往的谦逊。起身相迎,满上玉酒亲自相敬。
司马记接了,带着路标还礼:“活曹操和夏老虎,已经被两淮江南各势力包圆了。
我想着卜先生,平时与他们交集少,肯定最闲。于是特来请教!”
“请教二字愧不敢当,记公有何问题,卜某知无不言。”
两人碰杯共饮。酒是好酒,司马记却知,卜孚恩非特别时刻,通常只饮白开水。
“学生只有一问,你为何要参与此事?”
既是相熟,司马记单刀直入:“沈仙车和夏山虎出手,我不奇怪。
他俩乃人中饕餮!贪食好斗,又与楚云帮有隙。章望法定是许了他们,事成之后瓜分楚云地盘。
但卜先生你这条巨鳄,一直提倡以和为贵,共利共荣。而且远在闽越,对两淮市场争夺不便。
纵然击败荆太一,你所得之利很少啊!明知如此,还不辞千里来搅浑水,学生颇为意外!”
“这事啊,说通也没什么!”
卜孚恩微笑:“卜某经商小道,拗不过皇上治国大道。章帅跟我宣了圣旨,邀我相助。既然上意如此,卜某自然效力。”
司马记身后的路标忍不住说:“卜先生此次出手。损人耗财不说,还平白恶了与两淮江湖的关系。
事后群雄瓜分地盘,您远在闽地,不能操控。唉,稳亏不赚,还给他人做了嫁衣!
奇哉!我闻商人皆趋名逐利之徒。想不到您倒是损己利人,与众不同!”
趋名逐利乃贬义之词。路标闷着一口意气久不能散,竟当面嘲讽。
卜孚恩平静看他。
“又来了,这小子性起不羁的臭习惯……”
司马记暗骂,一杯酒泼他满脸,冷冷说:“不懂规矩的东西,这有你说话的地?”
“休怒休怒,商人当然追名逐利,此子并未说错。”
卜孚恩拨动念珠,温声说:“商人所逐之利,也分小利、大利、有形之利、无形之利。
卜某年幼时,也曾想着学好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可惜天生愚钝,文不成武不行,只能做一阿堵商人。
如今,承蒙章帅看得起,给了一次向帝王露脸的机会。正值风云际会,吾以些许劳力,名入天子耳目。此乃无形巨利!
而区区两淮薄利,又何足道哉?”
路标脸上还有酒渍,闻言大赞:“原来如此,卜先生看得真远!”
“喜哉,小兄弟年纪轻轻,能见事明白,难得!”
路标来了兴趣,正要详聊。司马记铁着脸,一拉他行礼:“卜先生经商有术,学生佩服……您接着忙,我们不打扰,先走了!”
尴尬行行礼,拽着书童就走。
“先生干什么?这卜公气度不凡,我正要向他请教!”路标说。
司马记一个暴栗敲他。“请教你个鬼!你这泼猴,以为我为什么带你见卜孚恩?”
“知道啊,写江湖史嘛,要收集情报!”
“放屁,老子就是为了敲你!”
司马记又是一个暴栗:“让你看看人家的气度见识!治治你这蛮性一起,就瞎说一通的毛病!风媒写书,感情用事是大忌!”
“切!”路标嘟着嘴不以为然。
各自的客人皆走。沈仙车,夏山虎,卜孚恩,同时饮尽杯中酒。
“执着于一地纷争。却忘江山,有万里之秀美……一群蠢才!”沈仙车悠然笑。
“只敢吃碗里白饭,不敢看锅中肥肉……全是怂货!”夏山虎不屑骂。
“一叶障目贪小利,隐中大名难参透……庸才也!”卜孚恩怜悯叹。
江南三鳄齐叹:“熙攘世人,皆目光短浅之徒!”
一楼大堂,舞台之下。
“荆老哥不听劝啊!既然交涉无用,就只能动手了!”章望法拍打掌中乌棍。
“章帅容禀!”
扶桑众,赤虎纹,五花釉的队长们拱手说:“我等小卒武艺低弱,只敢抓荆贼的亡命徒。至于荆太一……”
“俺知道,捉拿贼首的大功,也没想让给你们!”
章望法不耐说:“小真,荆太一交你了。咱俩结义兄弟,别令为兄失望!”
王炼真轻轻点头:“王炼真向老帮主请教!”
“太一,既然内奸已出,我们该撤了吧!”苍萍子底声说。
罗药师也说:“太一,再不走真来不及了!”
“你们先走。”
荆太一走到最前:“我来断后!”
“父亲我陪你!”
荆石一举白沙舟:“我非亲手砍了霍奎寿不可!”
“石儿,一帮之主不可轻率。我是改革派的残党,小皇帝不抓我是不会罢休的!所以,只有我留下,你们才有逃命之机。”
荆太一的大手,重重按在长子肩头。捏着他生疼:“走!逃离后,不要试图回两淮翻盘,也不要回北湖老家。向最南的闽粤逃!”
“不孝之人,怎能担当帮主?”
荆石拒绝,一扫章望法王炼真:“对方领头的有两个。咱父子俩搭个班,同生共死。”
“你老子我没那么容易死!”
“你儿子我也没那么容易死!”
荆石说:“如今我是帮主,该听我号令!拜托道长和罗叔,护送家眷先撤。我和父亲阻拦一阵,自行逃脱……荆柏!”
“啊?”
荆家二公子早惊懵了。
荆石回头,深深看一眼这纨绔二弟:“我和父亲不在,你要孝顺娘亲,照顾弟妹子侄!”
“爹……哥……”荆柏嘴唇蠕动。
远处,林渊忽说:“关公父子走麦城!”
“什么?”孟尝女灵敏听到。
林渊一指那父子:“像不像?”
“拿反贼比忠臣?这对比不好!”
孟尝女说:“碧眼郎,锦衣卫在这,你小心些。”
那边荆太一不再拒绝:“好儿子!就这样吧!道长,药师,荆某家小,拜托了!”
“……好!”苍萍子和罗药师郑重点头。
“义父,阿石!”
讨债人荆松急说:“我也在这……咳咳!”
“别急荆松,我有更重要任务交你!”
苍萍子看荆松急火攻心,显是内伤隐发。眼中忧色一闪。
“来吧石儿!让天下看看,咱楚云帮的骨气!”
两代帮主互通眼神,双手合十。
两位太素境炼武人,真气外涌,衣衫膨胀。
他们浑身开始冒白烟,似在蒸溶某物。
然后,无数的白色粉尘出现。以两人为中心向周边散出,浓郁。形成一道厚厚的尘墙,渐渐把墙内身影模糊。
“造出雾霾想跑?”
那边章望法大手一挥:“动手!”
一声令下,锦衣卫,扶桑众,赤虎纹,五花釉,各队如离弦之箭,齐齐冲上!
“这是……粉尘?这么多!莫非要……”
站高相望的林渊一见此景,隐约想到会发生什么。
脸色一变,一抱孟尝女跳下圆桌。
“干什么?”孟尝女红脸大叫。
人影一闪,那蒙面客一步跨来。对林渊目露凶光,伸掌欲劈。
“金锁姚宠狄巴!所有人都蹲下!”
林渊不由分说大吼,按着少女往下撑。
在各队冲入尘墙的瞬间。荆太一荆石合十的双手,开始各自结印,精准操纵术的变化。
“看招!”
四只眼瞳,两只喷碧浪,两只喷白浪。父子同时大喊!
——夙沙·灼盐爆破!
轰一声巨响!浓厚的尘墙,化为爆炸咆哮。
声如雷霆,烟气涨天!
无数武人被崩飞乱射,有滴滴赤血洒落,断肢残骸乱掉。
靠近战场的宾客,不少人捂身滚地,沾着污血发出惨厉尖叫。桌椅发抖,梁台哭泣,整个聚仙楼发出畏惧的颤寒。
青龙特使章望法,浑身占满炸屑。一直得意的红脸,此时惊怒欲狂:“夙沙?好个荆家父子,动手无情,真打算玉石俱焚?”
王炼真在他身边说:“动手无情是真,玉石俱焚未必!”
两人身法了得,没受爆炸波及。但对比章望法狼狈,王炼真连衣衫都没脏。
“你看!”
王炼真指着烟中两人说:“他们父子俩毫发无损,说明想保留体力。他们是真打算拖延我们,再自行突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