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司空的石行方舟就停在了南山坡上。

来得这么快。冷漠站在山顶木屋前，远处端望着。她踩着无心莲叶，飞身去了。

石行殿门口，冷漠施礼。

司空渐停，目中如水般温柔，“今日见冷漠山尊安然，我安心了。”

“我是山尊，当然死得不那么容易。”

司空靠近，目光又开始如星火霹雳巴拉作响。

“冷漠山尊，好像心中有意难平。”

“没有。司空千里迢迢来这一招，已不容易，我怎么会让您白跑一趟。”

司空施礼，又温暖一笑。

冷漠偷瞄了他的表情，温和盈笑，果真美冠如玉。

“现在就随我去，取了好处司空便可离去，也无需在这荒山野地耽搁。”

瞬间司空脸上的笑，就变得有些尴尬了。

“不急不急，来山中多日，还不曾见得山间大好风光，冷漠山尊不妨带我瞧瞧。”

冷漠转身看着他，有些犹豫。

“毕竟下次还不知何时再能来？”

“说得极是。”

冷漠缓步下山，“司空殿要看些什么？”

“看看南山的百年白藤，看看北山峭壁上的鹰王，再看看东山坡下的无心水莲，再看看西山上的千年孤松。”

冷漠看着他，仰起头，“司空可真是心机。”

“冷漠山尊可否了我心愿？”

“了。”

冷漠点头，脚步有点沉重，回头又看了身后的司空，他掩了嘴正在偷笑。

“司空殿首，快去取了你那羽行石舟。”

“不可不可，我专程来这一遭，必是想近前看个究竟，仔细欣赏一番。这乐趣自然在脚下——”

“脚下？”冷漠低头看着他的脚，心里盘算，狠啊，这东南西北的走一趟，不是得几日功夫？

“司空殿首脚下的这双鞋子单薄，我怕此事成不了。那百年白藤下尽是荆棘，恐刺穿鞋底。那北山峭壁陡峭光滑，恐一个不小心就坠了深渊。那西山上的千年孤松倒是可以，可是树上盘着百条巨蟒，司空殿首是不想要命啦？”

司空色变。

冷漠嘴角冷笑，哼，吓都吓死你。

“不怕，有冷漠山尊在，自然这些都不在话下。”

“冷漠山尊定会斩了白藤下的荆棘，踩平峭壁上的石头，驱走那百条巨蟒，给我铺一条花路。”

“你可真自信啊。”

“我并没有什么重要。”

“嗯？”

“因为眼前的是山尊。”

冷漠无言以对，缓步走上南坡。司空殿首紧步跟在身后。

他们停在白藤花下，抬头向上。花朵如天河倾下，盘旋着高耸入天的大树，此刻大树巍峨云天，花朵星星灿灿，开得甚为娇艳。此景，仍然不禁让人心头震撼。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可真是好看。”

冷漠点头，心中又开始涌动起来。

“这里的绝美，世间难有。希望它永远不要被破灭。”

冷漠看他，他伸手触了一朵白藤花，“因为它是冷漠山尊的白藤花，有你的气息，有你的灵性，有你的过往，也有你的美丽。”

白藤花在他的触碰下，轻微地颤动，如此地动人。

冷漠又记起当时情景，还是当时心境。她伸出手，司空也出手相迎，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涌出，风起云涌般，两人再次感受到了天渊之力和生息之力蓬勃全身的感觉。

那感觉甚是美妙，难道，他是天选之人？冷漠目光惊恐，早已经不是那淡泊的毫无所谓。

他的目光炽热，再一次将她燃烧。

冷漠抗拒，却不得挣脱。顷刻间，心中坚冰开始缓缓地融化。

他们站在北山的陡壁上，看着白云就在脚下，白色鹰王在头顶盘旋、唳叫。

“我们站在云端之上。”

有风忽忽地吹过，吹乱了她的头发。司空伸出手，又轻柔地理了理她的鬓角。冷漠抬头，看他的如火目光，又急忙低了头。

“茫茫天际，竟有如此高寒之处，这便是人生巅峰，正值得意啊。”

“笑看众山小。”

“骄傲视天下。”

他们站在千年孤松之下。千年的松树，立于山间，高傲且又孤独地。

冷漠和司空走到树下，双手抚了树干，忽地就心中悲，那是一种孤独的沧桑，又是一种千年的傲骨。

“为什么？”

“所有高处都会生寒，所有的长久都会孤独。”

“司空，你的生命有多长久？”

“山尊，总之你会很久很久，像天地日月。”

“孤独地活着，那和死着就有什么区别?”

“你有这么想过？”

“至少现在这样。”

几日的功夫，看遍了几处风景。

“司空可还满意？”

“山中之大，岂止是几处风景。”

“你还要再看哪里？”

“再看看风涎飞升的断壁崖，再看看极北的含情草，再看看东山脚下的无心莲。”

“司空殿首是要常住了吧？”

“随你怎么说。我先殿内休息，然后明日再去看。”

“明日看，还是日日看？司空殿首怕是没有事情做了？听说你殚精竭虑、夙兴夜寐。耽搁这几日，怕是少赚了几千金。”

“这就算是最后一别吧？难道冷漠不了了我的心愿？”

“了。”

再次日，冷漠又陪着司空去了断壁岩石、极北山、无心莲花池。又花去了几日功夫。

石行方舟下，冷漠和司空站了个对面。

“这下司空殿首，没什么遗憾了吧？”

司空殿首点点头，“不过就是这些日子，山路走得太多，腿脚不利。估计还得几日休养，也能自如。”

司空殿首，冷漠转过身，伸出手触了司空的胸口。

司空也慌张，后退了一步，“冷漠山尊，你这是——”

“我想看看你的心里想什么？”

“你别猜，你看不透。”

冷漠眼眸中波水荡漾。她几经调息，平复了心绪，看着司空那绝美的脸，感觉整人的魂魄就摇摆了。

“我知道你喜欢我。”

司空点头。

“可我不会爱上你。”冷漠说着，转过头去。

“我对你的好感，仅限于你是一个非常好看的男人。所以我以后——会对你好，就像对一个朋友那样。”

到这里，司空脸上的得意消失了，瞬间地如寒冬飘雪。

“那好吧，我知道了，我也是这样觉得。”

司空转身走，一个踉跄。

“既然要走了，那就把这个一并交了。”司空在石行方舟上取下来一个莲叶。

“这是有心莲叶，比你的无心莲叶飞行得更稳，消耗的能量也更少，且不受长白山的限制。有了它，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冷漠伸了手又迟疑。

“这不是无偿的，按照长鸿堂主的意思，都算在那一千金里。”

“好吧。”

司空欲转身上方舟，忽然停下来，像想起些什么，“对了，我想问你在所非城上，在想什么?”

冷漠瞪大了眼睛，看着司空，又无语。

“你眼里有什么，我眼里便有什么。你心里有什么，我心里便有什么。”

司空点头，又摇头。

“那就此别过吧。”

司空说得急，那脚步也急，摇摆不稳地上了石行方舟。

“你的一千金——”

“下次再说。记得你欠着我的，整整一千金。若是还不上，就拿整个长白山来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