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结束!!”
夜蛾正道的声音响彻宽广的树林,停留枝头的乌鸦跃空而起,所有还在缠斗中的人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面前的准一级咒灵化作灰烟消失,川岛达也吐出一口浊气,断掉的木棍被他随手丢到地上,周围的复制动物随着夜蛾正道的声音落下而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对着刚刚还被包围的三人说道:“看样子这局是你们赢了啊。”
岩上直光没有看他,而是抬头望天空,攥紧的拳头能看出他心底的紧张:“是谁……还不一定呢!”
他小声喃喃。
“准一级咒灵boss由京都校方祓除,京都校方得五分。”
“东京校方总祓除三级咒灵三只,京都校方总祓除三级咒灵两只,准一级咒灵一只。”
“最终比分为七比三——京都校方获胜。”
“恭喜京都校方获得第一天团队赛的胜利。”
“……”
他们,赢了?
岩上直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柊你听到了吗?我们赢了!”
没有意外!没有被逆风翻盘!的的确确是他们赢了!
“知道了,知道了!直光,你该死的,松开我!”
天宫柊还没升起的笑意转头就被扭曲代替,岩上直光手劲太大,压得他胳膊上的伤口生疼。
想向东京校扳回一城的绝对不止黑山冢一个,他们作为同样被对面打压了整整两年的学长,这场胜利对他们而言意义非凡。
“哈哈哈!”岩上直光开心地不能自已,他伸手揉乱了边上人的头发,把小学弟原本柔顺的发型弄得像狮子蓬起的鬃毛,“向田这次做得很好!非常好!”
团队赛能够获胜,向田阳太郎功不可没。
被夸赞的向田阳太郎腼腆的低下头,嘴角扬起一个微小的幅度,心里却乐开了花。
他们的队伍赢了呢。
他帮他们的学校赢了第一天的比赛。
“嘁,达也今天很没用啊。”
“早知道就不让他负责探敌的工作了。”
越版司收回大太刀,具美伢倒在树底下不省人事,具美玲咒力涣散,仅凭着一口不愿倒下的气,勉强用手中的长弓撑住身体,更远一点,是不小心着道,然后被击晕过去的妹妹越版凛。
虽然具家姐妹没有成功复仇去年的失败,但她们却非常完美的完成了队长交代下来的任务。
没有让这对机动力超高的兄妹再多祓除一只咒灵。
该说,不愧是悟吗。
夏油杰擦去头上的汗珠,一路上紧绷的神经逐渐转换成胜利者的从容,没有反转术式的五条悟终究还是有极限的,越到后面,他的防御能力就跟不上自己咒灵的攻击速度。
“悟,输掉了呢。”
狡黠的野生狐狸叼住了猎物的后脖颈,被人精养的猫因为对自己的实力太过自信,而粗心大意吃了亏。
“……”
啊!好烦!
五条悟躺在坑底,周围全是他们战斗过的痕迹,两人强大的破坏力让原本包围京都校起始点的森林完全消失,只留下一片荒芜空旷的土地,和几根插|在地上摇曳枝丫。小少爷脏兮兮的,脸上全是被自己抹开的灰印,发丝间裹满了沙粒和尘土,一抖就窸窣落下,白发灰蒙蒙的,连带着人都没了精神。
六眼的拥有者第一次在术式上输给了别人。
不甘心?这是肯定的。
夏油杰肯定没拿出他的全部实力,那条裂缝的背后还隐藏着一些连五条悟自己都感觉很不妙的东西。
失败的味道就像他最不喜欢的柠檬糖,虽然高级的柠檬糖会认真去掉苦涩的白仁,只留下柠檬的清香和用果酸衬托的甜味。
但没有了最初的苦,连酸都会变得索然无味。
实力不济的滋味不好受,可五条悟也不是会轻易认输的人。
“再比一场,下次!”
“下次我会赢你的!”
洁白的咒力像是杂草堆中也能澎湃生长的蒲公英,蓬松柔软,干净到让人忍不住想要藏在手心里,小心翼翼的看护着,生怕突如其来的一阵风把它吹散。
对待五条悟,夏油杰总是能有无尽的耐心。
“没问题,比多少次都没问……悟?”
夏油杰脸上的表情突然消失,五条悟身形肉眼可见的恍惚了一下,他连忙蹲了下去。
“悟你没事吧?”
然而小少爷明显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嗯?”
他回应夏油杰的声音轻得像猫,苍蓝的双眸泛起水光,手抬到一半,好似在做揉眼的动作,满脸都写着困倦。和夏油杰战斗消耗太大,五条悟已经很久没体会过这种,被压榨到只剩下本能在行动的事情了。
上一次这样,还是他六岁时用术式对战自己的父亲。
脑子浑浑噩噩,连思考都变得僵化迟缓,身体叫嚣着想要站起,想要爬到床上,酸软的双臂却像是戳不直的面条,脚到处去寻找地面,踩空的马丁靴在夏油杰的裤管上踏出无数个带泥点子的脚印,看似是在泄愤,但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一副用脑过度,失了智的模样。
刚才还不是这样的,夏油杰抿紧唇瓣,他想起之前家入硝子交代过的事,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昨天买的糖,剥开糖纸递到人嘴边。
“悟,张嘴!”
“……啊?”
这会儿的五条悟意外的听话。
红色的晶球被小心避开只张了一条细缝的贝齿,嘴里被突然塞进了东西,五条悟习惯性的伸出舌头舔了舔。
是草莓味的。
是甜的。
糖分是大脑目前极度渴求的东西,嚼碎了再咽下去,甜滋滋的草莓香气却不够让五条悟被六眼榨干的脑袋再次运转起来。
困。
想睡。
但是面前却有一团不熟悉的咒力。
黑沉沉的,像是睡着时终于不再疯狂运转的六眼所看到的东西,无月无星的黑夜下,荒凉无人的大沙漠。
这个咒力……不是硝子……也不是五条家负责他的女仆。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入眼是一颗奇怪的黑色团子,来人眼睛也不大,睁得再开都像只有条缝,脸上痒痒的,好像是被垂在他脑边的刘海不小心扫到了。
原来是杰啊。
五条悟干脆放弃了挣扎,然后任由夏油杰动作。
当初为了放咒灵玉而专门设计的宽口袋,真的很能装下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夏油杰从中又掏出了包湿纸巾,给五条悟抹了把脸,然后又拍干净头发上的灰土。
小花猫重新变回小白猫。
“悟,别睡。”五条悟稍稍一拉就顺势倒在了自己身上,软趴趴的,像条刚出炉的年糕,“我带你去找硝子好不好?”这个样子的五条悟,怎么看都让人放心不下。
眼前人身上的檀香让困意更甚,五条悟嗅了嗅,闭上眼睛,嘴里嘟囔:“不要硝子,我回去睡一觉就好了。”反正以前脑力透支,他都是这样过来的。
那也不能让人就直接睡在这里。
“悟你。”
“算了……”
夏油杰侧过身,回忆着小时候母亲的动作,把面前这条瘫软的年糕丢到背上,又往上提了提,以防小少爷双脚拖地。
“你不要乱动……就是了。”
真不明白这人长着张幼齿的脸,怎么个子这么高。
背着人飞快的离开原地,往医务室的方向走,夏油杰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所以,当夜蛾正道从监控室紧赶慢赶来到比赛场地时,留给他的只有一地残骸的天坑,和已经消失了的罪魁祸首两人。
“五条悟!!!”
家入硝子靠在五条悟宿舍的门板上,她是被夏油杰紧急叫过来的,原本人在医务室坐诊,比赛里要是有受了伤的学生,那她可以马上进行治疗。
她看夏油杰熟练的帮大少爷把身上的衣服脱掉,换上睡衣,又给他盖好被子的边角,把空调调到一个适宜的温度上。
少女不由地打趣道:“夏油,没想到原来你还有这种老妈子人设。”
只是习惯性照顾人的夏油杰回头看了她一眼:“?”
五条悟的白脑袋陷在松软的枕头里,搭在额头上的发丝一起一伏,嘴里打着小呼,他被夏油杰背了一路,可能是路程过于平稳,半点都没见要醒的意思。
“硝子,悟这个样子真的没问题吗?”夏油杰还是有些不放心。
只那天过后,五条悟那句把会把自己脑子烧坏的言论,就一直在夏油杰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好歹是个15岁的人了,夏油杰总觉得五条悟是个明白分寸和底线的人。
但事实似乎在告诉他,其实并不是。
“没关系,你让他睡就是了,我检查过了,他身上也没别的伤,纯粹就是用脑过渡,疲倦了而已。”家入硝子不在乎的摆摆手,转身准备离去,她这边还约着歌姬学姐去逛街的,“你也别在边上守着了,看他这幅模样,不睡到天黑应该是醒不来的。”
“我知道了。”夏油杰轻轻道了声谢。
他坐在床边,睡着的五条悟和醒着的他简直判若两人,哪怕再恣意桀骜的猫咪,在陷入黑沉的睡眠时,也总会不自觉的露出自己柔软的肚皮。
想了想,夏油杰又摸出颗糖来,放到五条悟的枕头边,然后起身轻轻关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