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了警署的太平间，没想到冷冰冰的金属房间里还出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物。
夏油杰惊讶的看着眼前在高专校服外套了件白大褂的少女：“硝子？你怎么来了？”
家入硝子打着招呼，身旁是正准备解剖尸体的法医：“我听说发现了具很奇怪的尸体，感兴趣，所以就来看看。”
夏油杰打趣她：“我还以为你不会出这种外出任务。”
家入硝子，或者说她拥有的“反转术式”，那可是整个咒术界的宝物，半点损伤都要不得，那群怕死的老头子们怎么舍得随意把她放出天元的结界之外。
“那也总不能老让我在学校闭门造车吧。”家入硝子也很无奈，“而且你不也在，我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她平时总是跟着五条一起任务，也不知道大少爷最近在发什么神经，好像留恋外面花花世界的浪荡公子终于想起家里还有个被抛下的糟糠妻般，竟然主动问起辅助监督最近有没有什么要他去做的任务。
虽然仅限于特级。
家入硝子从没见过一个三十多的健硕男人，哭的像个露馅的包子，感动天感动地，感动自己能活到现在的模样。
“那还真是想见识一下。”
想想都觉得会很有意思。
不愧是“挚友”，这两人的反应还真是如出一辙，家入硝子翻了个白眼：“还是先来说正题吧，这具尸体……近田真子，今年37岁，公司白领，和闺蜜去喝酒的时候不小心栽进了旁边的花坛里，等拉起来才发现已经去世了。”
女人脸上的妆花了，好像刚刚才哭过一番，衣服凌乱，额发上还沾了点湿润的泥土。
警署的人刚把尸体运回来没多久，还没开始解刨，家入硝子就来了，没一会儿夏油杰也接到电话回来了。
“她脚上的那道伤口。”家入硝子指着近田真子脚踝上一道细长口子道，“是她倒下时，被花坛边的尖锐物划到的，和死因无关，初步判断她和之前的尸体一样，没有外伤，不是猝死，就像生命忽然到头了一样，闭上眼睛就死掉了。”
夏油杰接过家入硝子递来的资料，才打印出来的资料还泛着热烘的油墨味：“她大早上跑去喝了个烂醉？”
浓烈的酒味从近田真子嘴边溢出，家入硝子帮她理干净了凌乱的发：“据说好像是被男朋友甩了，所以才选了个休息日出来和闺蜜买醉。”
咒灵的残秽像一条条扭动的黑蛆，爬满近田近真子的全身。
“这个残秽的痕迹足够咒灵把人吞下去，然后浑身上下都舔一遍。”家入硝子瞥了眼在远处默默学做雕像的村田监督，靠近夏油杰，把声音压低，“咒灵没有吃掉这些人，夏油，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咒灵可都是靠本能行动的怪物，能让它们违背本能，除了被操控命令，家入硝子想不到第二种方法。
人不是咒灵杀的，残秽或许是为了掩盖痕迹。
近田真子指尖的甜味比之前那位老者更甚。
“我先沿着她去过的地方看看吧。”夏油杰叹了口气，事情比自己想象的好像还要麻烦一些，“说不定会有些意外的收获。”
咒灵不是凶手，能控制咒灵的手段除了他的“咒灵操术”其实还有不少，比较简单就是用符，难一点的能把咒灵收为式神。
可凶手是为了什么？
不留下残秽，不残害她们，更不是拿来威胁，难不成只是想让这些女人无病无痛的死在路边？
那未免也太没有意义了吧。
夏油杰让村田监督去开车，见村田离开，家入硝子转头对夏油杰说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夏油……五条在昨天刚和高层的人吵完一架。”
夏油杰手下的动作顿了顿，然后轻声道：“我知道了。”
离开警署时，所有被门挡住的喧闹又重新回到世间，路过行人高昂或低沉的声线，他们浑然不知这座城市里还有个未知的恐怖正在窥伺着。
从早上路过的便利店，到繁华市区的购物街，沿着近田真子的行动轨迹，村田监督的车最终来到了一栋百货大楼的门口。
因为是周日，所以整栋楼要比往常热闹很多，无数人身上或浅或淡的诅咒混在一起，把建筑物衬托的像个染缸。
“这……”
村田监督倒吸一口冷气，他愣愣地看着对面辉煌的大楼，巨大的阴霾笼罩在大楼顶端，浓厚的气雾翻滚，仿佛随时随时都会落下骇人的雷电。
在这个飞速发展的现代社会，所有人都生活的压力之下，大家身上的诅咒只多不少，但是这种程度的诅咒，什么时候诞生一只特级咒灵都不奇怪。
“我们之前探查的时候……这里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诅咒看似恐怖，却很稳定，但对咒术师来说不算好事，如果没有咒胎出生，他就算想联系“窗”来疏散这边的人群都做不到。
不知道会不会爆炸的哑炮比□□更危险。
“夏油先生……”
“别急，我先上去看看。”
不清楚这庞大的诅咒与那些咒灵有没有关系，但眼下的情况又无法放任不管。
“那……请务必小心一点。”
村田监督叹了口气。
光鲜亮丽的灯珠，明亮又低调的环境，位于百货大楼12F的高奢化妆品店，导购着装统一，端着公式化的微笑迎接每一位对商品感兴趣的客人。
“请问这位先生，有什么需要看看的吗？”
大约半个小时候，夏油杰回到车里，手中还多了个粉色的小礼品袋，他随手关上副驾驶的门。
“我发给你的照片，查到人了吗？”
“是，我发过去了，应该很快就会返回消息。”
村田监督刚一说完，夏油杰的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盯着眼前的屏幕，屏幕上是张有些模糊的女人侧脸，亚麻色的头发在脑后扎成发包，水蓝色的格子丝带系在颈部，衬衣与小马甲，冰冷的脸与周围同事热络的表情有着天壤之别。
“早苗枝，她是那家店里新来的实习生，除了那家店外，她还同时在别的化妆品店里打了两份工。”
“有意思的是，我们之前的几位死者，或早或晚，似乎都去她所在的店里闲逛过。”家入硝子把身边人的汇报，转头告诉了夏油杰，“夏油，你是怎么找到这个人的？”
“之前被我祓除的咒灵，它是人对女性天生丽质的嫉妒，还有对美丽的执着而诞生的。”夏油杰盯着礼品袋上那个他并不认识的牌子，“是不是觉得有些耳熟？”
死者无一例外都是女性，而且都是漂亮的女性。
“村田监督上次检查的时候，这栋楼里还没有可以随时诞生特级的诅咒，而我上去看了才发现，这些诅咒都萦绕在一个人身上。”
“……你确定？你说的那个人是早苗枝？她是咒术师还是诅咒师？”
“难不成是被什么东西诅咒了？”
“有意思的是，都没有。”
早苗枝是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属于咒术师保护范围的普通人。
那不可能。
家入硝子半张着嘴，刹那间，她以为夏油杰是在开玩笑，但她清楚，夏油杰好歹算咒术界的实力天花板，能瞒过他眼睛的几乎没有。
又不是谁都是五条悟那个异常。
要是早苗枝与这件事无关还好，如果有关的话……
“夏油你……”电话安静了一会儿，家入硝子的声音似乎有些疲倦，“那你现在要回来吗，还是？”
“等等再说。”
黑发少年盯着大楼顶部毫无变换，甚至看上去一点爆发迹象都没有的黑云对她说道。
这一等就是一个下午加傍晚。
早苗枝下班了。
走出大门时，她伸了个懒腰，然后与大部分的人一样随波逐流，从亮着灯的地铁口下去，好运今天不用去赶末班车，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任由车子把她从城西带到偏远便宜的城东。
周围的公寓安安静静，只有几户亮着灯，里面的住户不是已经沉睡，就是还没回来，路边的灯光忽明忽暗，或长或短，像是谁发出的求救信号，早苗枝从灯火辉煌的市中心回到荒无人烟的小地方，马路上只有她高跟鞋的声音滴答滴答。
她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在某个小公园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她的身边似乎还有个人形的黑影，黑影头一歪便靠在了早苗枝的肩头，早苗枝在黑影垂落的发丝间嗅了一下，脸上露出怡然的笑。
两人就像是违背父母意愿偷偷溜出来相遇的小情侣一般。
“你真漂亮。”
早苗枝轻叹，拂过身边妇人的脸庞，手指顺着她丝柔的发丝往下，淡妆掩盖不了她眼角的皱纹，妇人闭着眼睛，陷入醒不来的静眠，对外界的一切都无法做出反应，如同玩偶般，被女人摆弄着。
然后她叹了口气，为这场被打断的美好约会。
“咒术师先生，跟了一路，你不累吗？”
“你知道我？”夏油杰从树后显出身形，“不，应该说你知道我们？”
“是啊，毕竟你们从来没避着人过，在别人眼里，你们这群人八成就是实打实的疯子吧。”早苗枝的手搭上自己的左脸，感受指腹下的柔滑细嫩，同时感叹命运可悲，她动了动，如丢进湖面的石头，诅咒化成三个咒胎，然后迅速孵化诞生。
白色的肉团带着黏腻的浊液，“你们把这些恶心的怪物叫做咒灵是吧。”早苗枝嫌弃的侧开身体，而那几只三级咒灵却好似认了母亲的雏鸟，脸盘大的面孔扭曲成一个恶意的微笑。
“真是丑到让人想把早饭都吐出来的东西。”
“不过胜在听话好用。”
“只要随便放出一两只，那群咒术师就不会再来纠结找到的尸体。”
早苗枝拍拍咒灵的脑袋，咒灵心领神会，托着笨重的身体把夏油杰团团围住。
说起来，她还应该跟那几个咒术师说声谢谢，要不是他们，她还无法发现身上的这另一股力量。
落在地上的诅咒不过三级，对夏油杰来说连只蚂蚁都不如，他任由咒灵把自己的视线挡住，声音通过肉墙传进早苗枝的耳朵里。
“所以，那些人是你杀的？”
“杀人？我没有。我没有杀人。”早苗枝愣了一下，像个断电的机器，重复运行着已经设定好的情绪，“不过……我明明都放出好几只咒灵给你消灭了。”
小公园，小巷口，百货大楼的停车场，地铁内无人的空车厢。
她歪着脑袋，瞪大的瞳孔中充满不解，妇人还在等她，她不想再耗下去，然后错过品尝美妙的珍贵夜晚。
今天的风，凉得宜人。
“你要是像那些人一样，乖乖离开这里就好了。”
早苗枝上下打量了一番夏油杰。
穿着校服，没想到还是个学生，长得不错，可惜是个男的。
男人的面容在她的记忆里，大概不过几个小时就会被忘却吧。解下自己颈间的丝巾，用指尖轻碾，早苗枝拂去眼角的泪，再抬起时，目中只剩癫狂。
“你为什么要找上我？为什么要来到我的地盘？”
“是想来抢我的花吗？”
“不行！”
“这里是我的花园，所有美丽的花都应该属于我一个人。”
“她们是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