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君，只是例行的公事询问而已，不会有事的。”
“只是，最近可能都不能陪你出外出任务了。”
手机里，新石纯的声音一如既往，带着些许笑意，像个脾气极好的姐姐安慰着自己闹变扭的弟弟，并让他不要担心自己这边的事情。
夏油杰挂掉电话，脆弱的手机壳发出一声呜咽。
他缓缓呼了口气，把刚才郁结的情绪全部吐掉，上层治不了他，就开始用这种手段来恶心人，把新石纯调远，并派遣新的辅助监督，是在警告他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悟说的果然不错。
那真是一群该死的老橘子。
不过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如愿以偿了吗。
路口停下了一辆不显眼的黑色轿车，车门打开，从上面下来一个唯唯诺诺的男人，紧张让他的背不自觉的拱起，导致身上原本贴合的西装出现了不该出现的褶皱，他抱着一沓纸质文件，小跑着来到夏油杰面前。
“您好，夏油先生……”
男人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尾指微微颤动，带着第一次见面时的不知所措：“我叫村田，是新派遣过来的辅助监督，这是这次的任务。”
虽然面相上让人怀疑他到底能不能干成事，可事实上村田监督的工作能力还是不错的，他把资料摊在夏油杰面前，然后有理有条的开始跟夏油杰说起这次任务的细节。
“这座城市在最近的一个月内发生了四期相同死法的命案，死者宛如在睡梦中静静离世一般，所以当时并没人把这几件事情联系在一起。”
“我们的人在几个死者的身上发现了相同的咒力残秽，因此判断为咒灵所为。”
“咒灵初步判定在三级左右，之前也有派遣过咒术师前来解决问题，但好像都无法彻底的根除，没用多久就会在别处出现相同的咒力残秽，但按理说已经被祓除过一次的咒灵应该不会那么快又一次聚集。”
这也是把任务转到夏油杰身上的理由，村田监督从纸堆中拿出两分右上角有人物照片的资料摆到夏油杰面前。
“左边是我们能追溯到的第一位死者。”
“是个16岁的高中女生，不过那时什么都没有确定，所以那位女孩的父母便把这当成一场不幸的意外，在办完葬礼之后，就迅速火化了尸体。”
“右边这一份是最新的死者资料。”
“死亡时间是在昨天，不过因为死者最后所待的地方在一个人流量密集的公园，所以当我们前去查看的时候，那里的咒力残秽几乎已经消失干净了。”
夏油杰扫了几眼，便有个了大概印象，然后问道：“死者的尸体呢？”
村田监督收起资料：“现在正停在附近警署的太平间里，还有之前的两具，我们用可能是某种药物感染为由把尸体留下了。”
夏油杰听完后，点头：“那先去看看死者。”
“咕咕！”
树上的鸽子被车发动机熄火的声音惊到飞起，然后又扑扇翅膀落回了树枝上，它歪歪脑袋，黑豆般的眼睛盯着警署自动开启的玻璃门。
把夏油杰领进门的警员在目送少年走进通往地下的电梯后，转身和前辈小声议论。
“这就是上面派来解决问题的人？这不还是个穿校服孩子吗？”
“嘘，别多话。”
工作多年的老警部拍了下他的额头。
“人小怎么了，人家年轻有为。”老警部扯开话题，“之前还出过两个很有名的高中生侦探。”
“啊，说是关东的工藤和关西的服部。”年轻人瞬间被带了过去，“但不是说工藤失踪了吗？”
“……”
地下一层的太平间，刻意打低的冷气，让人一进来时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反光的不锈钢铁床上，躺着一具头发花白的老人尸体，法医已经离开，只剩下夏油杰和村田监督两人围着尸体打转。
精致，漂亮。
不像这个时代大多数老年人饱经风霜的样貌。
她的脸上抹了一层淡妆，灰白的脸因此多了几分血色，灰白参半的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在脑后整齐的扎成一个发髻，用棕黑的木夹固定，耳朵上有对饱满滚圆的珍珠耳饰，看上去价格不菲。
老人的嘴角微微上扬，好像陷入了甜美的睡梦之中。
“你不觉得这具尸体有什么不对的吗？”
“什么？”被突然问道的村田监督愣了一下。
他重新打量了一遍被白布盖住的老人，却没发现任何值得注意的点。
“就被咒灵残害的人来说，这具尸体过于完整了。”
没有流血，也没有伤口，就连妆容和发型都没过多的凌乱。
“这么说来……”听夏油杰一讲，村田才惊觉，咒灵对鲜活的人类永远有着浓厚的兴趣和极高的恶意，被咒灵害死的人大多都很难留下个完整的全尸。
而且不止这位老人，村田想到自己之前看过的三具尸体照片。
她们都是完整的。
咒灵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残秽，却没有吃掉她们。
为什么？
夏油杰鼻尖耸动了一下，一股似有若无的甜味飘进鼻腔。
因为五条悟的关系，他对甜这一味觉敏感了不少，顺着味道，目光落到老人的指尖上，甜味就是从那散发出来的。
老人的指甲修得很整齐，还涂了层粉色甲油，只是因为失去了生命，所以冷得像块白瓷。
“你闻闻。”夏油杰执起老人的手，对村田监督道，“这里，是不是有股类似蜂蜜的味道。”
村田监督凑了过来，使劲嗅了嗅，可是蹿入鼻子的还是只有刺鼻消毒水味。
他摇摇头，回答：“并没有。”
照片上的老人笑得灿烂，浑浊的边缘却挡不住瞳孔深处散发的光，夏油杰把老人的手轻轻放下，咒灵玉难咽的味道导致夏油杰味觉与嗅觉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下降，但他确定自己没有闻错。
还是说……
这个甜味只有他自己闻得到？
“我准备去发现她尸体的地方看看，你要跟着一起来吗？”
“我也去。”村田监督打了个哆嗦，语气坚定。
夏油杰和村田监督坐在公园的一张双人椅上，在周围不是路过情侣，就是小女生抱团的情况下，他们两个人的组合怎么看怎么诡异。
村田监督不自觉的挪挪屁股，把自己移到木板更边角的地方，他们现在坐的这张双人椅，就是发现第四名死者时，她坐的那张。
这所公园里有个巨大的花钟，所以在周围很有人气，这让原本就寡淡的咒力残秽，早随着人走了几个来回给踩没了。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台冰激凌车，两个穿着灰色校服的女孩儿从店员的手上接过冰激凌就找了个就近的位置坐下。
“那套校服……”村田监督眯起眼睛。
好像是第一位死者照片上穿着的款式。
“你听说隔壁班山内去世的事情了吗？”
“听说了听说了！我听说她是突然之间就死掉的！”
“是啊，说是睡觉前还好好的，一觉起来，连尸体都凉了。”
短发女生倒吸一口冷气，唏嘘：“好恐怖的感觉。”
长发的突然一脸神神秘秘：“大家都在说，她在死前见到了不吉波普，是不吉波普把她带走的。”
“谁？那个‘死神’吗？”
“对，就是他。在女孩一生最美的时候，为了不让她们变丑而杀掉她们，那就是不吉波普。”
细碎的发尾擦过脖颈，短发女生瞬间感到一股恶寒，眼前顺滑的牛奶冰淇淋似乎带上了经过长久冷冻后的寒霜。
她搓搓双臂。
“你别说了，说的我脊背发凉，我们还是赶紧走吧，我总觉得好像有东西在看我。”
“哈哈哈，一个玩笑而已，瞧你吓的。”
两人结伴而去，浑然不知自己的身后发生了什么。
“夏油先生……”
“我看到了。”
一只如蚂蚁般，却比蚂蚁还要硕大万倍的咒灵就躲在离刚才两个女孩两步远的树后，树干挡不住它肥硕的身体，缩成一团的眼睛还紧紧盯着女孩们离去的方向。
“甜……蜜……”
“糖……”
咒灵逃了。
在夏油杰与他对视的一瞬间。
它感觉到了会威胁生命的危险，所以还没等夏油杰出手，它就飞快地窜进了一旁的草丛。
“你待在这里，我去解决那个。”
“好……好的。”村田监督还没反应过来，夏油杰便已经起身没影了，他愣了半响，才吐出后半句没说完的话，“夏油先生，请小心点。”
硕大的咒灵背后有对畸形的翅膀，昆虫的翅翼，挥动起来如银光闪烁，带着笨重的身体溜的贼快，可惜无论它如何逃跑，弱小的实力让它止步三级，夏油杰把它堵进了一条无人的过道，随手搓成了咒灵玉。
夏油杰刚把咒灵玉塞进口袋，村田监督的身影就急吼吼的出现在了巷子口。
“……呼…呼，夏油杰先生，出，出事了！”
“怎么了？”
村田监督一边擦着头上的汗，来不及喘匀马上接着说道。
“我……我刚刚接到电话。”
“说是，又出现了一名死者，在，在城东的一条街上。”
城东离他们这边起码有百八公里的距离，而低级的咒灵从不会离开自己的诞生地那么远的，也就是说同样的咒灵这座城市里可能不止有两个三个。
他们还找错了目标。
“……我知道了。”
果然，事情没这么简单结束。
夏油杰把咒灵玉重新拿出来，然后一把塞进嘴里，胶状质地的软球在入口一瞬间化作无穷的恶意，诅咒里包含的情绪似猛浪般一下又一下，击打着他维持人格的壁垒。
嫉妒与羡慕，黑色的花开出了浓稠的恶果。
残秽是相同的，但咒灵却不是一只。
咒灵的记忆呈碎片状，像是缺了大部分的拼图，这只咒灵好像才刚刚诞生不久，它记忆里除了刚才见到的女学生，只有些零碎的外景片段，和一双棕色长靴。
花坛里的花不断摇摆，散发清淡的甜，晨露在心蕊里酝酿出诱人的金蜜。
真正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