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告别时

《当她告别时》

第59章、两对身份尴尬的恋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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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夕辞了宝如,往富枝家去。不及到得她家,早听见闹哄哄的声音嘈杂成一片。其间又有妈妈的声音最为尖厉,正锐声骂着金生银生和他们的老娘。男人、女人就都劝息着。莘夕绕到土房子的前面,门口聚着三二十人,多数是女人。桂华怒气冲冲地坐在一条小板凳上对易老谓痛斥着元生的手足们。易老谓跟先前判若两人,风干得只剩下一架骨骼,脸上惯有的笑容也消失了,一双凹陷下去的眼睛不太镇定地望着地面,显出一种历世的悲悯情怀。莘夕看着这样一位老人,分明感觉出了死亡的隐秘的预兆。这是每一个人的末路速写像,简单而且逼真。既然人人不免如此,辞世方法又有多重要呢?那么,对元生的同情也是并非必不可少的,那不过是人们习惯采用的一种行为方式。何况,就元生而言,死亡也许是最好的一条路,它拥有的解脱性是不容否认的。莘夕分明这样想了,觉得不必要过于悲痛,但一见指前论尾的女人们个个眼红声噎的,她的眼泪就禁不住溢出来。她觉得母亲的愤怒是有道理的。至少,金生他们的苛啬早有耳闻,且富枝同自家的关系又非同寻常。莘夕放慢脚步,从门外朝里望了望,只见堂下首右方地上停放着元生的遗体,下边儿垫了床棉絮,上边儿盖了床破被,脸上覆了本撑开的小学生课本。遗体边儿有一张小椅子,并不见富枝在那儿号啕。

莘夕因为刚从屋边儿转出来,大家又正议语得起劲儿,不曾看见她。这时,茹英抬头,方见着莘夕,便喊:“莘夕来了!”

大家都望来,纷纷和她客气地招呼,问她怎么得着信儿的。桂华也不乱说了,跑过来围住女儿,也问长问短的。莘夕说:

“我才得了消息,是赶集的人回去说的。我一听就猜到了,再没有第二个。又指望是听传错了,哪想真出了这事!怎么是这样一个倔人!昨天还和他谈得好好的,说等回家料理几天就去省肿瘤医院治疗。他也蛮高兴的,说只想多活几年,守大几个孩子就好了。怎么就寻了短见呢?”

“治,谁不想治?”玲利说,“只怕他忧着没钱吧?”

“你们没听富枝怎么哭来?”红菊插嘴说,“说是莘夕答应先把钱垫上,元生回家说,治好了不怕还不了,要是治不好,那账要她背着怎么办?他这人,顶实在的,这么大没在外面瞎借过别人一分钱,不兴赖人一分钱的帐!”

女人们把重复过几十遍的话又次表述一翻,七嘴八舌地像炸了窝。桂华压住众人的声音,说:

“你们还不明白?要不是他们家那两对遭砍头的狗杂种一遍又遍地跑来刺激元生,说一些叫他伤心丧气的话,他会狠心把自己这么挂起来?老话还有:蚂蚁惜命!元生竟不如蚂蚁了?”

“是,是,”她们大多和着说,于是又都开始叹息。

易老谓木然地坐在一边儿的板凳上,不吭不声,越发显出萎落的气色。莘夕从人缝里看了易老谓一眼,又问:

“富枝姐呢?明儿元生哥才会落葬吧?”

“这热时热天的,人也放不得;他又是年轻人,不可以像老人一样放三天的,湾里合计去买些入殓的东西了,今儿就要赶着拿出去。我看也是众人的一片心,不敢要那太大太好的棺木。将就一般的买就够了吧?你看呢?”

听妈妈如此说来,莘夕说:

“我也不主张在那些事上浪费。大家又不是阔洒人家,家家都有难处,能有那一份心思就没话说了,哪能争个轻重的?只要让元生哥安心入土,其余都不必太过挑摘。况且,又只有我们在各项事上招待大家伙儿不周的,还要等元生哥入土后,大人孩子满湾地谢忱才是正理。”

莘夕说得众人都抽泣起来。桂华听得有理,才说:

“富枝在房里吧,葵凤和小雨在房里撕孝帕。和你中发大爹、那些年长的老人们商议过,说元生虽没入寿,按理没资格受人戴孝,但想他到底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众人戴戴孝,也算看重他,同情他,他也就算没白话一场。只是吹吹打打的鼓乐就免了,那不适合。”

“是那样的,”莘夕说,“这事也不能谈热闹不热闹去。只是我看,好像没有准备开酒席,大家劳神费力的,粗茶淡饭总该将就一口吧?也没必要在这些小事上太计算去。”

女人们都说:

“这忙是该帮的,哪个要计较这一餐半顿的,那他算是人吗?”

“不是我舍不得,大家都推,说这是惨事,就算办了也吃不下。”桂华解释说。

“那任重的人定下了吗?”莘夕又问。

桂华说早定了,人手是充足的。莘夕默念了一下,便进房了。见了富枝,自不必说伤心凄楚之处。小雨和葵凤一边劝,一边也陪着哭。到底大家才静下,莘夕拉了富枝的手,说:

“也不能太往难过处想。你要是怄坏了,这孩子们越发可怜。”

因说到孩子,两人又哭起来。好一会儿,莘夕才又说:

“如今凡事要先在心里有个底儿,不让人捏住话柄笑话你。我们大湾大落的,各种事见得也多,像你这样的人也有几个,她们不都活得好好的?只在她们先能让自己乐观起来,吃苦打拼都当作是份内事。你要一味想着那样过的苦处、可怕处,自己难以忍受,那一生岂不都要溺在苦水洼里去?想想孩子们,他们除了你,再说依靠任何人的话都是不切实的。连我也是,我们天儿虽然说有很多可依靠的人,我不须牵挂着他,但若没人睬他,我也没得闲散的,必须高兴地承担起来各种责任。每个人都不可能按自己想要的方式去生活,说什么快乐和幸福是虚的,因为很可能不存在任何快乐与幸福。我们偶尔感觉到的只不过是臆想的结果。可是人活着,不就得那么没完没了地自愚吗?唉!你以为我是过得很如意的吧?但我并不幸福,肯定也不如你所想的那么幸福。”

富枝听了不大明白,她吃惊地看着莘夕。倒是小雨听了莘夕所说,问她:

“我也信你说的。只是,你既然这么会想,生活过得又是那么地好,你怎么反说你不幸福呢?你做不到自己想的那样?”

莘夕正是怕别人这么问她来,但她不假思索地掩饰起窘态,说:

“想和做是两码事,尤其对我这样的人而言,它们是不能协调的。这可能是我在物质方面可以得到太多的缘故。也就是生活过得太好了,目光开始寻找新的、稀罕的东西。我也不是个容易满足的人。我认为,只有傻子才可能表现出满足的姿态。”她想到易中发,知道他也一定有许多渴求着的东西;还有其它一些看似心满意足的老人们,他们各又存着怎样的希望与梦想呢?“不满足的心态对自己是一种动力,它对社会也是有益的。你有吃有喝有房住,但别人比你活得更有声有色,你不羡慕人家?不努力达到与人齐头并进的目的?大家都好在嘴上说:我这人不眼红旁人,其实心里另有一套。再有人,以为说这样的话会迷惑住大家,他自己更有劲儿去拼去。这样的人也算有心计的聪明人。”

小雨听得忍不住捂着嘴笑了。富枝这才说:

“我看你们都这么替我忧着,可见我的处境是不对路了。我发誓,不会混得太栽,丢了大家的脸,又冷了自家亲人的心。我能亲耳听你这样说,这回要是再不作惊,算我白当你一声表姐,白活了三十个年头儿。你的话我都盛在心里。我比你大,可从来没有你会前前后后地想得远。这回的事儿,虽有大家帮办,也有姨妈操持,可我心里一塌糊涂。你倒指点一下。”

“你以为我懂很多礼节?”莘夕说,“我看在这些事上,你不如多问问宝如的好。就算她避嫌众人的眼光,也少不得指教你的。况且,又有这么多人帮忙,她们历事多,合在一起,要什么主意会没有?你不用担心,只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就是。经验不是慢慢积累起来的吗?只一件事我问你,你没预备酒席吗?别的人好说,那打井的,任重的,总有一两桌酒席的人吧?一则那是累人的事,二则说出来太不好听,且不论客人私下会怎么去指评。”

“我见大家都不赞成——也来不及准备,他们说必须赶在今儿下葬。”

“那免了吧,没人争这个的,”小雨说。

“这回能节约就节约好了,”葵凤也说,“你说易大炮他们,剩余劳动力,不累累他们,他们的力气也白耗着。不成他们任了一回重,只为没吃到泡饭,就会掉一大块肉?你张罗得累死,大家嘴巴一抹就完了,那不值。哪个人不说这风气该改改?”

“话是这么说,也不须由我们改起。况且这又不是那些个红白喜事,大家只凑的个热闹。这回大家不是诚心诚意地来尽各自的一份力吗?我觉得反而不能太怠慢了。你们说呢?”

“那怎么办?”富枝说,“你看怎么好就直说,我也不太心疼花这钱的。”

葵凤唐突地问:

“你有钱呀?”

莘夕见小雨也停了手中的活儿望着富枝,便说:

“你们也知道她没积蓄,还有我们家呢!我妈不是吝啬鬼儿,帮着花这点儿钱是不成问题的。只是再赶天忙地地张罗也张罗不出个名堂。在家吃,大家也吃不安心。我看,就去馆子里订几桌。”

“那得花多少钱呀?”富枝听了吃惊地问。

“这个不必操心。你想,事过是来不及后悔的。你有机会把事情做得圆满些,免了日后内疚;而我呢,有机会帮帮你,也免了日后再没可帮你的了,心里系着个疙瘩。这也是两全其美的事。又道是,世事难料,谁知将来我需不需要你的帮助?这回算我放一个人情好了,你要盼着我好,就希望永远不要有还给我的那天就是。不须在心里存着,你和我虽隔着一层,但我从来没把你看在小娜之下。忘了问,小娜呢?怎么不见她?”

富枝听了莘夕的话,感动得不知如何。因想到娘家也有兄长姐妹,近年来越发走得冷淡,她连娘家也懒得回了。那娘家的几个亲的竟没有一个比得上这一位表的;他们倒都嘲笑她说:“只说你嫁到了好地方,以为有多大个来头呢!要是都盼着你救济,还不饿死了?”个个不把她放在眼里。若比起来,这边一家倒没话说的了。姨妈是刀子嘴豆腐心,实则疼惜她。小娜冷她,也全怪她没出落,入不了小娜的眼。姨父和星子是男人,内敛些,心思也真是好。另一个莘夕,倒让她总觉得是最亲的人。因又替莘夕守着一桩秘密,答应过莘夕永远不对任何人泄露的,心里敬佩她,对能受到她的帮助也不致感到尴尬。她回答莘夕:

“小娜上午来过两次,就不见踪影了。她不在家么?”

莘夕说家里没人,又说:

“我把妈妈叫进来打个商量。她倒是周到得多的人。”便出去喊桂华。

桂华听她说要去馆子里订席,迟疑了一下,瞟瞟葵凤等人,说:

“钱都让星子带去做生意了。不过,借个万儿八千的也倒容易。”说着又对两姐妹挤挤眼睛。

莘夕不明白怎么回事。富枝却看明白了,说:

“莘夕说她先垫上再说,您不要朝旁人开口。只是不晓得需要订几桌才够?”

桂华略盘算了一下,说:

“八个打井管任重的人,并执事的几个组长、族内的几个为尊的,预计两桌就够了。其余帮忙的,和送上山去的,估计不会超过八桌。这又不是什么张扬的事儿,送他上山的人怕也不会太多。又不在礼拜天,孩子们都上学去了。还有,送上山而不去吃饭的也有。我看,十桌就够了吧?东边儿和南边儿的人都来过,我谢了他们几家,没收丧礼。要不,就七八十桌也未必够开的。那年老昆伯过世,他们在市里做官的儿子有钱有势,捧着个骨灰盒回来下葬,不是就开了将近一百桌酒席?满湾的桌子都搬来还不够,做两趟开席呢!我们那样也不适合,身份也不允许那样做去。只有那个意思就是了。”

“有终胜无,”莘夕说,“我们柳西人又是本份善良的居多,料想不会再有不妥的吧?我去订了酒席再过来。你们说,是就在兴孝路上订,还是到铁路那边去订?”

葵凤发表意见说:

“我们这边的几家馆子又贵,又做不出好的味口。我看,就去那边的‘忘不了’吧?”

“忘不了那么窄小,恐怕一次开不出十桌来吧?”

“那就分一拨儿去‘君子睐’吧,”葵凤对莘夕说,“‘君子睐’是汾镇最有名的馆子呢!干部们哪次不是去这两家?”

“那你爸肯定跟他们熟的。你先去订了,等后让你爸打个电话去招呼一声。他们两家业主都是我们村的,想他们也不敢宰人太深。”

莘夕应了母亲的话,出门与众妇人敷衍了几句,独个儿往路上走。到了湾口,一眼就看见对面马路上停着云峰的摩托车,云峰停坐在上边儿,像在等人的样子。莘夕没想理睬他去,低头往前走。瞟瞟四周,没见什么熟络人。天气无常得很,才见云开日烈地炫人,这会儿又阴暗下去了,且迎面起了点儿风,吹得人凉凉的。又要下雨了吧?莘夕想,好好地怎么刮起了北风?她又不禁装作无意地回头去望云峰,她觉得云峰没有看见她。云峰不在了,大街上往来的都是陌生人。她把眼光再往回望远了些儿,刚巧看见云峰的车子驶进了云家大院。

为什么总要让我看见他呢?她怅然若失地想,我这人多可笑!明明知道他会让我痛苦,明明知道他不可能属于我,我怎么还那么渴望见到他呢?这就是人的自虐性吗?

一路边走边想,莘夕过了铁道,上了老街,却见着一家新开张不久的汤面馆子,挨在米酒馆的隔壁,装饰得蛮扎人眼。莘夕没走过来,就听得面馆里有人喊她的名字,立即走出一个人来,原来是小表叔金超华。莘夕见他围裙戴帽的像个大厨,笑道:

“您在这儿做什么?瞎混着玩儿呢?”

“错!我改邪归正了,”金超华又朝里喊道,“小周呀,你出来一下。”

就见一个洁净漂亮的小媳妇走出来。金超华介绍说:

“这个你认识吗?你未来的表婶,芳名周洁琼。小周,这个就是莘夕,我表侄女。”

莘夕也不好多问,便微笑着跟那女人点了点头,算作认识了。金超华倒问莘夕:

“你回家去吗?没带上天儿?”

莘儿略解释了几句。金超华听了,也不禁替富枝惋惜一翻,又说:

“我陪你去订酒席,那几个开馆子的人我都熟悉,谅他们不敢漫天要价。”

说完,他就脱了帽子,解下围裙。莘夕说:

“您忙,我自己去就行了。他们或许认得我,会给我爸一点儿面子。”

“你不要提你爸,倒让他们笑话你爸小气不成?我这下午时的,没什么生意,小周忙得过来。”

“是呀,”周洁琼温婉地说,“你让他和你一起去吧,这里不要紧的。”

却听得里面有孩子的哭声,周洁琼略带歉意地对莘夕说:

“我们五儿醒了,我给他喂奶去。你转回时一定要过来玩儿呀!”且进去。

莘夕想:怎么又是未来的婶子,又要去喂奶?不成有了孩子,还没结婚?以前没听说过小表叔跟谁好过呀,他还说过不要结婚的。金超华并着莘夕走着,听她问:

“您几时有了孩子了?”

料着莘儿没听说过自己的事儿,金超华当下便前前后后地讲给她听。莘夕暗想:这就是朱三的媳妇儿?看来是蛮不错的,可她不是有五个孩子吗?超华叔真够大胆的呀!莘夕因很意外,问道:

“您还预备帮他申诉吗?”

“我们有很多证据,但需要等待时机。”

“也许没有时机呢?您不是为了帮别人申冤才要和她结婚的吧?”

“有那方面的原因。更大的原因是我喜欢小周。真的,我喜欢她,也喜欢她的孩子们。我和他们相处得很好的。”

“看得出。您对她许诺过吗?”

“她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她想报仇,我只怕她教给孩子们仇恨。我又很有兴趣和那姓华的斗,何不表现表现自己呢?也好让她死心踏地地对我。”

“依我看,这冤不难申诉。等您胜利了,不要忘了告诉我一声呀!”

“那还用说?不等我告诉你,恐怕你已经听说了。只是眼下我们缺钱,陪他们玩儿不起。等以后安排好了些再议。我还不仅要告那姓华的呢!总之,要让他们晓得,法律不是专门为他们制订的。真告不动,我还有手段。”

说着时,到了“君子睐”。那馆主听明白了,见金超华来了,懂得意思,说:

“您招呼一声还有二话?保管你们满意,又不多花钱。”

“可不是吗,”金超华说,“你要宰,尽管宰那些吃皇粮的,他们是不宰白不宰。我们平头小百姓,跟你一条道儿上的人,你可不能黑心了。”

这里付了订金,又去往“忘不了”如此这般地说妥。莘夕说:

“您人缘不差呀!人家都给您面子。”

“这还用说?我待可不也实诚、义气?哪个敢不买我的帐!”金超华说着,有些儿自得地笑。

“孩子都一大堆儿了,不能再义气用事了。”

金超华眼尖,远远就见到小娜和林海建走过来。他喊道:

“你们两个往哪里去?”

“小表叔!”小娜叫道,“你在做什么呀?面馆没生意吗?”忽见莘夕回过头来,便不做声了。

他们两个是空着手走过来的。林海建新剃了平头,望着挺精神的,比留长发时好得多,看着也年轻了很多。小娜挽着他的臂膀,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两人倒也相配,莘夕想,性格上也能互补;要是我和云峰,可能吗?我喜欢沉思,他惯常忧郁,现时他对我的表现也纯属偶然吧?

这边莘夕在想着,他们两个已经过来了。

“我们回家,”小娜对表叔说,“我叫海建过去看看。我妈最会讨嫌气怄的,海建会劝解人,这回正好让他耍耍嘴皮子功夫。”说罢越发与男朋友做出亲密的样子来。

莘夕懒得看他们,心想:这是做给哪个看?倒热了我的眼不成!暗自好笑。却听见林海建问她:

“莘夕,你做什么呢?”

莘夕微笑地回头看他,说:

“也是才来的。要不要一起回去?”

“当然,顺路嘛。”林海建又补充说,“我也去看看富枝表姐。”

四个人便一路走来。小娜拿孩子们开小表叔的玩笑。金超华则故意找海建说话,臊小娜。海建成了个夹心人,受两边人的戏弄。莘夕心里说:他也变了不少,以前他没这么活跃的。可见——也并不觉得可惜,认为是情理中的事情。到了面馆,周洁琼抱着一个、手里又牵着一个迎出来,和大家说话。他们显然早就认识了。莘夕不想跟他们两个一起走回去,她多少有些儿不自在,便托辞说去看能不能买点什么。小娜浅笑着拉了林海建就走。才迈脚,就见云峰骑着摩托车过来。小娜的瞳孔收缩了,脸上的笑容也僵化了。她奇怪的是,自己怎么一见到这个人,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呢?小娜抓紧了海建。林海建认识云峰的,他不喜欢云峰,就像云峰不喜欢他一样。他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就落下风了,不存在嫉妒云峰的理由,小娜是和云峰谈过朋友的,不管是谁踢了谁,事实都让他不好受。不过,值得他安慰的是,他是先认识小娜的,若论相爱,小娜早就对自己情有独钟了。云峰再优秀,也不过做了一张她临时休息的凳子,他的价值也许只在此。想到这些,林海建不禁笑了。他同样在捏着小娜的手指间加了加力,好像是在告诉小娜:

“你用不着紧张,他算不了什么的。”

他们都没注意到身后的莘夕。他们没打算理睬云峰,正好云峰也不想理他们。他们走过了。云峰的车子开得很慢,最后在莘夕跟前儿停下。他看着她,不说话。她小声问:

“怎么了?”

他忽然咧嘴笑了,红着脸说:

“我以为你真的不理我了呢。刚才没见到我吗?”

“刚才吗?以为你在等人。我又有事要做。你就骑着车子到处逛,耗精神?”

“有什么好做的吗?”他叹口气,说“我就是精神没处耗呢!还要回柳西吗?上来,我送你。”

“我还是自己走的好。”她说。

云峰笑了,却不答应,掉转车头,伏在车子上不声不吭的。莘夕怕两边商店的人过于注意这方,只得上了车,一手则抓住他腰际的衣裳。车子开动了。金超华一边儿看在眼里,苦笑着,自与自说:

“千万不要是那种麻烦事呀!”

过道口时,莘夕见周围没人,便问云峰:“你也不怕小娜看见?”

“怕什么?我的事关她什么相干?她喜欢生气就生气好了。”

过了铁路,车子一溜烟儿地驶下兴孝路。路过小娜和林海建时,莘夕心里着实产生了一点点快意。她不愿意去想他们怎么看自己这一举动。

她却在想:放纵原来竟是这么快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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