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墨的夜色中，河水滔滔，月光照在翻滚不休的河面上，如同被吞噬了光华，留不下片寸光影。

沈云之和顾承宵将妖灵们引到了陈白山庄的势力范围之外，却也是那白鹿河旁。

身上被绿色光芒牵制的妖灵也似乎恢复了常态，映在他们身上的绿光消失了，沈云之落下剑来，抬手捏起法决，口中念起咒语。

那些妖灵开始一个个就地消失，顾承宵松了口气，但是依然不敢放松，手握长剑在师父身边做起了护法。

就在此时，天上突然响起一声炸雷，一道闪电撕破天空，狂风瞬时而起，四方突然涌起的数道结界屏障，尽数泛着的金色光芒。

“师父！”顾承宵握着剑的手紧了紧，“这个结界似乎要把我们困在里面！”

沈云之也停下了术法，抬头望向那结界即将封合的头顶数十丈之处。

“我就知道没这么容易。”救出妖灵本就不是他的真正目的，他只是好奇，想看看如今一口能吞下如此数目妖灵的陈白山庄，现在到底强到了什么地步。

只是他没想到，陈白山庄居然已经有人可以在数十里之外，用出如此顶级的“封”字结界。

“封”字起，缩界为寸，尽在掌中。“封”字结界封合之后便会逐渐缩小，直至将其中具有灵力之物紧紧束缚住，如同收紧了装东西的口袋，这才会停住。

“上剑！结界封死之前，我们冲出去！”沈云之伸手去拉顾承宵，顾承宵刚刚握住师父的手，却觉得腿边被什么东西绊住，他低头一看，便看到那个状似女童的妖灵正死死的扒在他的腿上，甩都甩不掉。甚至还抬起头，在一张皱皱巴巴的脸上使劲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来。

顾承宵倒抽了一口冷气，他这才发现，所有的妖灵都被狂风吹的七零八散，雷电阵阵更是震得他们发懵，有的被吹到了树上挂在了枝头，有的吹到了天上与碎石齐飞，有的则被吹到了白鹿河上，一个浪头过来，它便消失不见了。

就这一晃神的工夫，封字结界居然完成了闭合。

沈云之抬头望天，叹了口气，收起了御剑。

他无视了狼狈的徒儿，任由他拼命甩着腿想甩掉扒着他的那位“女童”，自己则负手行至岸边，抬起衣袂翻飞的右手——

“白鹿蛟龙何在？！”

原本就在翻滚的白鹿河突然间掀起一道巨浪，轰鸣声中，一条蛟龙窜出河面，在空中长吟一声，顺爪弹开了一个吹到身边的妖灵，然后转头俯下身，瞪着一双如灯笼一般的橙黄眼睛望向沈云之。

“沈云之？”蛟龙声音如同闷钟，“十五年了，你第一次唤我。”

蛟龙又抬头扫了一眼周边，再抬头看看天上的结界：“是要我带你出了结界？”

“蛟龙大人聪慧。”沈云之微笑道。

那龙冷冷的打了个鼻息，有些不情愿的俯下身来：“上来抓紧，动作快些，追你的人已经快到了…”

沈云之抬手摘下扒在顾承宵腿上的妖灵扔到一边，先把自己徒儿扔上蛟龙背，然后自己才飞身跃了上去。

蛟龙仰首再次长吟，紧接着突然俯身下冲，直接冲入了滚滚白鹿河。

入水前沈云之已经给自己和徒儿两人施了避水咒，但是猛烈的冲击感依然让顾承宵整个人开始绷紧。

蛟龙在白鹿河中飞速穿行，冰冷的河水虽然沾不到他们身上，那寒意却逐渐渗了过来。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蛟龙再次冲出水面。

“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蛟龙在岸边俯下身，将两人放下，“前面我也过不去，十五年前你把那结界修补好之后，我确实过了一段安生日子。”

“安生日子，安生就好。”沈云之摸了摸鼻子，他想了下，又问道，“龙兄可知那陈白山庄召唤众多妖灵的事情？”

蛟龙盯着沈云之：“感知到了，但是没在意。这世间万事万物，我若都去操心，估计也活不到现在。”

它偏头想了下，又道：“你刚刚是想救下那些妖灵？”

沈云之笑了笑，没说话。

蛟龙“哼”了一声，直起身体：“不问缘由，盲目行善也可能为恶。你一个修真之人，何时开始同情妖族？”

“并非同情妖族，”沈云之仰着头，声音虽没有蛟龙那般如钟声轰响，却字字清晰有力：“这世间本就是弱肉强食，各自求生，但是万物有序，何以得见肆意滥杀？”

“……肆意滥杀…呵呵呵…”蛟龙转回身，向着水面俯冲下去，“万物有序，生死亦有序，沈云之，希望你不要后悔。”

蛟龙的声音在空中回荡，沈云之望着滚滚白鹿河，半晌没有说话，甚至徒儿顾承宵走到了他的身边，他都没有发觉。

“师父……”顾承宵有点小心地开了口，“徒儿，是不是错了……”

沈云之回过神来，转头望向他：“一心为善，无错。陈白山庄本身就有问题，你不用想太多。”

顾承宵缓缓点头，沈云之见他拧着眉，还是一副想不通的样子，忍不住抬手揉上他的眉心。

“你不过十四岁，很多事情还不懂。”他看着顾承宵有点惊讶的抬头看他，身体也因为自己的动作而变得僵硬，这时他突然意识到，对于这个“新收”的徒儿，这样的动作大概是太“亲近”了些。

他干咳一声，放下手，心头也闪过一丝困惑。

刚刚几乎是无意识的便揉了上去，似乎这样的动作十分自然且理所应当。

但是，却又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师父，原来我们已经到了。”还是顾承宵先转换了话题，他抬手指着面前高耸入云的山峰道，“你看，顾幽山。”

确实，他们到了。

两人御剑而上，再次站在了顾幽宗的大门面前，上次沈云之唤灵之后在顾幽宗大门和密室门口都设置了结界，如今结界都完好无损，没有任何被动过的痕迹。

沈云之在密室里做了一番探查后，便带着顾承宵找到顾怀南说的那处暗道，顺着暗道一路走了下去。

然而，这暗道并非像顾怀南说的一路向下直到山脚，而是弯弯绕绕地行至后山深处，等两人出来时，便看到一座石碑。

借着月光，便能看到石碑上大字猩红，仿佛是用血泼上去刻出来的一样，其上书着两字：

“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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