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杨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那三只小老虎应该是刚生下来没多久，眼睛还半睁不睁的样子，如今母亲已死，若是放任他们不管，它们必死无疑。

怀中的小鹿仰着小脑袋看廖杨，如星的眼睛眨了眨，轻轻“呦呦”地叫了两声。

难怪刚刚白虎一直盯着小鹿不放，它是来觅食的，在这山林之中，每种生灵都想生存下去，他们必须遵循这天地间的自然法则。

沈云之默默叹了口气，他自然看得出，这是廖杨的道心之相。道心所向，问所感，问所求，问所负，问所图。

他想起那晚遇到的白鹿蛟龙——“一时之善，结的未必是善果……。”

廖杨抱着小鹿走到那三只小白虎身边，他俯下神去，小鹿以为他要把自己交出去，一时间有些惊慌，四肢一蹬猛地挣脱开他的胳膊。

廖杨却任由着它跳开，并没有去抓它，而是伸出手，轻轻地戳了戳那三只雪团子一样的小白虎。

“好可怜……你们饿坏了吧？”

初生的小虎还不知道什么是危险什么是害怕，他们只是感觉到了廖杨手指的暖意，便踉踉跄跄地往跟他跟前蹭。

可能是刚刚跑得有些急了，一只小白虎没走两步便小腿一软歪倒在地，廖杨伸手捏着他的后脖颈把他拎起来当到自己膝上，捏开它粉嫩的小嘴巴。

“啧啧，小虎牙才这么一点点，只能喝奶对不对？你们妈妈如果把小鹿带回去，你们顶多只能喝到一些血，既然如此……”

他将手中长剑推出剑鞘些许，手指在剑刃一划，血珠子便顺着伤口冒了出来。

“来，”廖杨将带着血的手指凑到了小白虎嘴边，“喝吧。”

顾承宵默默站在一旁，眼中情绪复杂。他回头看向自己的师父，正对上师父望过来的目光。

沈云之缓缓地摇了摇头。

小白虎试探着舔了一下，又舔了一下，然后便整个含住廖杨的带着伤口的手指，开始急不可耐的吮吸起来，另外两只小白虎被血腥味吸引着也跑到廖杨的跟前，廖杨如法又割伤了两根手指，递到了它们嘴边。

顾承宵皱起眉：“……如果来的是十只，二十只小虎崽，你是不是会把自己剁了喂它们？”

“谁知道呢，”廖杨嘴唇上的血色开始减淡，“我曾在一本古籍上读到过舍身饲虎的故事，一位先人路遇一只奄奄一息的母虎带着自己七个孩子，小虎崽还在吃奶，母虎却已经准备吃自掉它们充饥了。先人不忍，就把自己喂给了老虎，让它们母子得以生存下去，自己最后只剩下一具白骨。”

“我当时就想，如果是我遇到这样的情景，一定做不到先人这样伟大，但是今天我为了救小鹿却杀死了白虎，小虎崽们则会因为我杀死了他们的妈妈而无法生存……”

他抬起眼，眸光平静：“我还是没那么伟大，不可能把自己喂给白虎，我只是觉得，不能不管它们，不然我会不安。每天都会非常不安。”

顾承宵看着自己在宗门中最好的朋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是的，廖杨在浮玉宗是人缘最好的弟子，因为他善良、热心，能帮忙的地方就主动帮忙，能出力的地方就认真出力，他会担心顾承宵的宗门制袍是不是合身，会担心他被师父责罚而来求情，会因为对决中“误伤”了对方而愧疚道歉，他似乎从来不会去想，自己又因此得到了什么。

似乎一切都是出于本能，他从心里就觉得理应如此。

但是面对危险，他又不会退缩，他愿意保护他怀中的弱小，他也愿意挡在朋友的身前。

沈云之眯起眼睛……回去要跟苏长曦说说，廖杨这孩子，定该好好培养。

那只小鹿在廖杨身边徘徊，逐渐也看懂了他在做什么。它用小脑袋轻轻拱了拱廖杨的背，有蹭上他的手背，抬头看着他“呦呦”的叫，似乎想说什么，又似乎是想让他停下来。

廖杨对小鹿笑了下：“没事的，你看，它们这么可爱，比你还弱小，我怎么能看着他们饿死？”

小鹿嗅了嗅那三只不管不顾只忙着吸食血液的小虎崽，又看了看廖杨，终究还是低着头退到了一边。

等三只小虎崽吸饱了血时，廖杨的唇上已经变得毫无血色，小虎们崽却不愿离去，而是抱着廖杨的胳膊和脚踝不放，廖杨回过头看沈云之，已经有些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有些尴尬又有些讨好的笑容：“师伯……我能把它们也带上吗？放在这里我不放心，万一再出现什么猛兽之类的……”

沈云之毫不犹豫的点头：“你决定即可。”

廖杨乐得眉眼弯了起来，它抱起三只小虎崽，又转头摸了摸小鹿的脑袋：“没手抱你啦，自己跟上好不好？”

小鹿“呦呦”地叫着绕着他蹦跶了一圈，便跟着他往前走去。

危急看似已过，可是长长的台阶上云雾渐浓，两边的林木也逐渐看不清晰，天色也依旧暗沉，丝毫没有明亮起来的迹象，甚至没过多久，天边竟然响起滚滚雷声，甚至伴随着藏在云中的隐隐闪电。

“天象有变，小心。”沈云之开口提醒道。可是话音刚落，天边一道惨白的光亮划破天空，随着一声惊雷炸响，那道闪电直直地劈在了他们面前不远处的台阶上。

台阶上被劈的黑烟暴起，紧接着地动山摇，眼前的台阶渐渐裂开，而且越裂越大。

“帮我抱着他们！”廖杨将手中三只小白虎扔给顾承宵，自己则一把抱起小鹿。然而裂开的地方也越来越多。三人脚下的地方很快各自变成孤岛，顾承宵踩过几处碎裂的青石快速在一处相对安全处站好，转过身，却看到廖杨抱着小鹿，在数丈开外的碎石阶上摇晃不定。

沈云之轻飘飘落在顾承宵身旁，拧着眉心望向廖杨。

“师父！我们怎么救他？！”顾承宵恨不得飞过去把他捞过来，但是此处不能御剑飞行，这个距离本就很难跳过来，何况他此时还抱着小鹿。

沈云之声音发涩：“只能……靠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