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听闻王宫传出来的消息，离都百姓这才知昨夜那般动荡是为何。
“原来太子与王上是为拿下反贼才坐那一场戏，我就说嘛，太子怎么可能逼宫。”
另一人接茬道：“不过真没想到严将军竟然会反叛，谁料的到他竟存了这般心思。”
他对面那人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人都求上进，何况严将军权势那般大，又怎会甘心屈于人下。”
无论外面如何议论，此时的严府已经被贴上了反贼的骂名，再也洗脱不清。
严颂之好似老去了十岁，如今府外皆是宫中的侍卫，进出不得。
他抬眼看着对面的墨竹，耷拉的眼皮底下是一双布满疲色的眼。
“太子殿下这是要赶尽杀绝吗？”
墨竹看着这个如今已经成为一个孤家寡人的严颂之，也不禁唏嘘不已。
“主子并无如此想法，只是还有几点疑问想要请将军解疑一番。”
严颂之闭上眼睛，“你问吧，到如今这种境地，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主子有三问。”
“第一问是将军可知严贵妃与大古皇帝有何关系？”
严颂之目光一缩，眼神飘忽不定，墨竹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道出下一句。
“第二问是将军可知真正的沈华去哪儿了？”
严颂之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颤抖，静静地听着墨竹说出下一句。
“第三问是将军可知幼时给主子下毒的到底是何人？”
此言一出，严颂之紧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定定地看着墨竹。
而墨竹眼神丝毫不躲闪，见此严颂之重重地叹息出声，站起身来踱步到窗前。
“虽说宴儿开口问了，但我却只能回答一个问题。”严颂之转过头，看向墨竹，“你选一个吧。”
闻言墨竹想了想，终究还是担忧沈宴身体，“第三个吧。”
严颂之似是丝毫没有意外之色，他的背影愈发萧索，轻轻一声叹息湮灭在空气中。
“那毒是我下的。”
墨竹瞪大眼睛看着他，满脸的不可置信，后退了几步，颤着声音开口，“怎么可能？”
严将军将沈宴从宫中带出后，宛若亲子一般教导，教他兵法策论，予他关怀备至，墨竹虽说对严贵妃和严湘雯痛恨，但对严颂之，心中还是存了一分敬意。
如今听他如此说，墨竹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将沈宴视若亲子的严颂之，怎会给沈宴下如此猛烈的毒，让他毒发时痛不欲生，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严颂之走了过来，看着墨竹，“你回去告诉他，这世间能让他信任的只有自己。”
“那毒可有解？”墨竹连忙问道。
“无解。”严颂之没有犹豫，随即出声，墨竹张了张口，还想再问些什么，可严颂之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说罢便转头进了内室，“你回去吧。”
看着他佝偻的背影，墨竹犹豫了一下，这才开口，“主子说如今将军已经不适合呆在离都了，还是早早离去为好。”
严颂之的背影一顿，轻轻地笑了一声，“他还是念着旧情啊，但这天下之大，我又能去哪儿呢。”
他摇头叹息，淡出墨竹的视线，独留那含着沧桑之意的话语在空中回荡。
回到东宫后，墨竹将严颂之所讲的一切都告诉了沈宴，虽有些不忍，但还是不敢隐瞒。
墨竹说完后，眼前的沈宴却丝毫没有意外之色，墨竹疑惑出声，“难道主子知道？”
“嗯，当年能够近我身的，也只有他了，之前心中有过猜测。”
看着沈宴沉默的侧脸，墨竹有些语凝，不敢想象沈宴知晓这个消息后是怎样的心情。
沈宴面色有种异常的青白，来大景之后，他瘦削了很多，一身白衣穿在身上，衬得他气质愈发清冷。
“走吧。”
沈宴站起身来，看着冷清的东宫，不知为何这几日只觉寂寥，心中格外向往喧闹的地方。
两人行至街市上，看着出声吆喝的摊贩，挑着担的货郎，四处乱窜的孩童。
沈宴只觉茫然，不知怎么也融入不到喧闹中去，仿佛有一道分割线，将他与热闹隔开，形成对立的两面。
他慢慢一路走来，看着眼前熟悉的牌匾，这才知晓自己到了江芙所住的客舍。
他将玉玺交给沈华后，突然有些不知怎么面对江芙，尤其是得知严颂之也有事瞒着他，沈宴突然有些茫然，天地之大，不知何处才是他的归路。
他在客舍外站定，抬眼望着二楼，呆呆地站了好一会。
正出门去买药材的江雪看到他的身影，有些不解，“沈公子怎么不进去？”
询问声打破了沈宴的思绪，他颔首淡笑，“这便去。”
看着他的背影，江雪感觉有些奇怪，不知为何她竟然看到了沈宴身上萦绕着一丝死意。
江雪摇头打消这个奇怪的念头，心中却还是存了疑虑。
“阿芙。”
沈宴轻轻唤了句，闻言江芙转过身来看着他，目中满是欣喜。
“沈宴，你怎么来了，宫中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沈宴伸手将她拉到身旁，看着她恬静的侧颜，这才觉得心中空落落的感觉消失了些。
“我来正是与你说此事的。”沈宴看着江芙的眼睛，“我把玉玺交给沈华了。”
江芙疑惑出声，“你不是说沈华有端倪吗，又怎会……”
“我只是不想登上那个孤独的王位，大景皇子稀少，剩余几位都没有为君的才能，而唯一的那人双腿也废了。”
沈宴话语一顿，扭头看江芙，“阿芙会怪我吗？”
“怎会怪你，”江芙对上他的眼神，“此举甚合我意，以后我们就可以携手游尽这大好河山了。”
沈宴看着她不似作伪的神情，心中的担忧这才消退，他伸手将江芙揽入怀中。
低低地呢喃声在江芙头顶响起，“阿芙，谢谢你。”
江芙伸手抱住沈宴，“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无事瞒你。”想到自己体内的剧毒，又看着眼前人澄澈的目光，沈宴终究还是说了谎。
他在心里默默祈祷，就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他再也不用为随时可能消失殆尽的生命而担惊受怕…… 17712/9824192
